谁是凶手

谁是凶手

文：古井晓月

村西头大老张家的娟子失踪啦！

二十世纪末的一个夏天，这个惊人的消息像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冀南一个不大的小村庄。

“娟子不是去城里她二姨家了吗？咋会走丢了呢？”

“你说这女娃，今年刚参加完高考，是不是背着家里人，和男同学约会去了，也说不定呢？”

“娟子这孩子可不是这种人！十来天前，我还见她和她爹下地干活了呢？”

“哎哟，现在这社会可乱着呢！是不是被坏人给拐骗了呢？”

......

一时间，谣言四起，议论纷纷，一股阴云笼罩在这个小村庄上空。

大家说的娟子，大名张文娟，今年18岁，是一名高三毕业生，在县一中上的学，是家里唯一的宝贝女儿，她下面还有个弟弟。娟子平时学习成绩不错，占班里的前十名。高考发挥得不错，估了520多分。娟子很懂事，知道爹妈土里刨食，靠种地供她上学不容易，在学校报完志愿后，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在县城疯玩几天，而是匆匆赶回了家里。白天和爹妈一起下地劳动，晚上回到家还要喂猪喂牛，做饭洗衣服，啥活儿都能干。现在，这样的孩子确实不多哩。村里人都夸大老张有福气，生了这么个好闺女。

知道娟子失踪的事情后，村子里热心肠的人，七大姑八大姨都纷纷去家里问候，顺便打听个第一手消息。只见，娟子妈眼睛哭得红铃铛一般，说起娟子的事来，一副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样子。娟子爹更是一言不发，只是蹲在地上，用手不停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唉声叹气！最可怜是娟子奶奶，躺在床上，脸朝着墙，背对着外面，“娟儿”、“娟儿”地叫着，不停地哭......见到一家人伤心欲绝的情景，大家也就不便多问了，只是习惯地劝解几句，然后悻悻地退了出来。

奇怪的事情还在发生。又过了几天，忽然大家见到有几辆警车开进了村子里。警车先是开到了村委会，后来在村支书的带领下，又开到了娟子的家门口。这下村民们可炸了锅！到底发生啥事了？娟子的案子是不是破了？要不咋警察亲自登上门来了？大家议论归议论，不但嘴巴没有闲着，两条腿也没闲着，不自觉地尾随者警车，来到娟子家，把家门口围了个水泻不通。只见有两名端着枪的警察在门口站岗，不让大家涌进大门去。

过了大约有半个小时的功夫，娟子爹和妈被警察带了出来，大家还看到来的人中间，不光有警察，还有一些干部模样的人，有眼尖的认得出有公社李书记也在里面呢！咦？这就奇了怪了！公社书记来干啥呢？莫非这里面还有其他的文章呢？看来娟子这事非同小可呀！要不咋惊动了这么大的人物，闹这么大动静呢？！大家的脖子如公鹅那样地伸着，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脑子里浮想联翩。

警车开动了，向着村西地的方向去了。大家也一溜烟地跟着跑去，今天地里的活可以扔一扔不管，事情咋也要弄个明白不是？

警车在娟子家的棉花地里停了下来。娟子爹用手指着一块儿没有棉花的地方，几名警察就拿着铁楸掘了起来。不一会，竟然露出了一个棺材板！围观的人们刚才把眼珠几乎瞪出来了，现在又把舌头惊得吐了出来。

“打开棺盖！”一个大官模样的人下达了命令！

棺盖很快被打开了！看到里面的情形，就连开棺的警察也吓了一跳。娟子娘更是凄厉地大叫一声“我儿啊！”，说完后便瘫倒在地，不醒人事了！人群中顿时一阵慌乱！

到后来，是娟子爹跪在地上，抽泣着讲清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十天前的一个上午，娟子和爹一块儿来村西这块棉花地里喷农药。可是中途，村里有个朋友来请娟子爹去家里帮忙，娟子爹为人仗义，就把自己的活丢下，去帮朋友了。喷药的活儿就只剩下娟子一人了，本来爹临走时说，到中午喷不完就先回家，等下午再接着干。可娟子是个要强的孩子，她想自己把整块地的棉花全部喷完。由于夏天天太热，棉花秧又高，有的长到半人高，要把喷雾器抬到胸口前才能喷到顶部，毕竟娟子一个小女孩家，整天在学校读书了，不咋长干地里活，二三十斤重的喷雾器背在身上，汗水伴着药水，浸透了她的衣衫，她的体力渐渐吃不消了，加之，棉花地里农药的浓度很大，她又没戴口罩，呼吸进了大量的毒气，还有一些通过她的皮肤毛孔进入了身体，所以，后来，等她感觉身体不舒服，想回家时，已经是头晕目眩，四肢无力了，连人带喷雾器摔倒在地里。

娟子爹给朋友帮完忙后，就被朋友留下喝酒了。也没有多想娟子的事，以为她到中午就自己回家了。等他从朋友家喝完酒回到家里后，才发觉娟子还没回来，这才慌忙去地里找。把昏迷了的娟子背了回来，由于是大中午，地里没人，他家又在村西口，一路上也没人碰见。把娟子背到家里，一家人连忙用凉水给她擦洗，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凉水，可是折腾了大半天，娟子还是一动不动，已经没有了呼吸！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了一家人的心头！娟子已经中毒死了！中间，娟子的小弟弟曾提出，把姐姐送医院去，可娟子奶奶的一句话，又把大家的心像刀子一样捅了一下！“现在村子里可是正搞火葬呢，如果孩子被医院确认是死了，可是连自己的家门也进不了了。就要被烧成一把灰！那我还不心疼死哟！我可怜的孙女呀！”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大半夜，娟子也没有醒来！家里人最后商量，找几个最亲近的人，连夜把她埋掉，好落个囫囵尸首。奶奶的棺材早就准备多年了，看来自己用不了了，舍给了自己的宝贝孙女！今后给外人怎样说呢？先是说，去城里二姨家串亲戚了，到后来回不来，就说失踪了！可没有想到的是，有人在她家的棉花地里看到了一片新土，就怀疑有人偷着埋人了，到县里举报了！当时，按县里的政策，举报一个土葬的，县里不但给予匿名保护，并且奖励500元的。这就是警车进村的原因。

可话又说回来，娟子娘又看到了什么，而晕过去了呢？原来，打开棺材盖后，大家看到的娟子是一个披头散发，痛苦挣扎的形象——衣服都撕破了，胸膛上脸上全是指甲挖的血印，很显然，由于下午的一番折腾，加上一路颠簸和坟里气温降低，后来，娟子在棺材里又活了过来。只是面对的是黑暗与死亡的恐惧！她被困在这狭小的坟墓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拼尽最后的气力，消耗掉最后一丝氧气，瞪大惊恐的双眼，离开了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世界！

娟子真的死了！可悲剧还没有结束！

当天，县里下达了处罚通知单，按照规定，娟子家违背县里火葬政策，将娟子爸拘留15天，罚款2000元！并在娟子的棺材里浇上汽油，重新进行火化！

半个月后，娟子的奶奶含恨离开了人世！

一个月后，娟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

半年后，娟子娘疯了......

（后记：初稿写于1999年夏，后纸稿遗失。18年后，根据回忆重新写出，截稿于2017年7月18日凌晨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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