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已经志愿军排长张光成(二)
开动了。来自一个车厢里的热切谈话声更兴奋激动了,因为,每一个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和指挥官都非常清楚:他们打败了美帝国侵略者,跟苦难的朝鲜人民带来了自由和平的新生活,终于可以光荣地回到祖国了。而在这难以抑制的荣耀的激动时刻,车厢门怦的一声关上了。同时,把闪耀的橘红色的落日光辉和车站陈旧的平房、以及在平房那灰黑的房顶不远的小山上,在落日灿烂的光辉里显得黑里脱红黄的树子等,也关在朝鲜美丽的黄昏外了。一下车厢里黑糊糊的,就像他们被一块黑布忽然蒙了眼,然后是一声惊耳的汽笛响,火车就开动了。这时,包括张排长在内每一个战士都知道终于可以回到祖国了。而随着火车发出的哐当哐当的有节奏的声响,虽然他们看不见门外急匆匆退后的朝鲜动人的土地,可是以一种胜利的心情回国,是感到非常自豪的!他们可以这样说:祖国,我们打败了美国侵略者!还给了中朝人民和平美好的日子。
据志愿军战士苏宠慧的回忆文章说:他们是坐在闷罐车里,跟外面的感觉是这一火车装得是苹果等。目的是不想引起麻烦。我们知道,那时的中国军方做事是非常严谨的。
这时,在黑糊糊的车厢里,大家都坐着、或盘腿而坐或背靠着车厢而坐。他们感到:屁股坐在车厢的地上,有些湿冷的感觉。屁股下的车板在略微动着,感觉自己被火车带着前进似的。火车开了十多分钟,战士们由原来的激动兴奋,渐渐地变得平静些了。就跟一个人,看到一个新奇的地方,在一阵好奇新鲜感以后变得平静了一样。
有些志愿军官兵看着,不断前进的火车的车门和车厢间的一条细细发亮的缝隙,总想看见些什么,可还是无法看清外面的田园山地。比如:这时是朝鲜的田埂,还是荒芜的平地,还是城乡呢?他们一点都不清楚,就不断地听到了哐当声。眼前是一片黑乎乎的,就像呆在一个关了灯的澡堂一样。还是往前开的火车。张排长和小杨等战士坐在地上。尽管,他通过车门缝隙的微弱亮光,看见些战士脸上的欣喜,还有战士在暗黑车厢里,两只眼睛眨闪着正直勇敢的眼光。他们还是聊着。这个车厢里,显得还是嘈杂热闹。
小杨跟着自己排长和牺牲的向连长来朝鲜时,他20岁,两年过去了,22岁,还是那样爱说、开朗。好像他参加的抗美援朝的战斗,也没有使他改变多少。
尽管车厢里黑暗暗的,可从车厢门如一细线般的缝隙里透进来的光亮能看清些志愿军头戴英气的军帽,一个个正直勇敢厚道的脸;他们围坐一起,还是在聊着,只是和刚开车时的兴奋比没有这样欣喜了。从刚进来经受了门一关一亮,然后是一抹黝黑,渐渐地车厢又显得黑阴阴到略有些黑明明。这一过程里,也不是很长,剩下的就是火车的哐当声,无休止的还是响一下,又接着响一下,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有节奏地在铁轨上拍一下接着又拍一下一样。此时,火车还在从朝鲜的土地向中国的边境非常快地开去,离开朝鲜,过鸭绿江的时间即将到来。就如你在异地他乡呆了几年,当马上要回到故乡时的急切而期盼的心情。现在,每一个战士就是这样心情。
“排长,怎么你不睡一下。”在张排长身边的姚正兵副排长,在跟几个战士聊天中,偶然注意道:坐在自己侧边被一丝光照到张排长微低下的一些黑明明的脸的侧面轮廓,也看到了一些战士背靠背闭上眼打瞌睡。和他聊天的战士,有几个也想睡,他觉得自己就别说了,让他们睡。随后,他侧脸看到张排长默然微低着脸,被开动火车从门缝里晃过的光亮照到张排长更加英气军帽下俊逸的脸。就问。他(姚副排长)是后来补充的新兵,作战非常勇敢,成了张排长的副手,原来的副排长早已战死。
听到他的话,张排长略侧过脸,说:“有点。”
姚副排长感叹说:“对呀,我们打两年仗了,就没有安安心心地睡过一个好觉,现在,我们可以回到国内,好好地睡一觉了。”
“那肯定是。”在一侧的小杨说。
“哎,我们终于打败了美帝国主义了!”姚副排长不禁把他的方脸仰起,仿佛是才最终打败了敌人的激动模样似的。
张排长听到他的感叹,心里又涌起很多的感慨:两年了,他们打了多少仗,自己也记不清楚了。有过欣喜更有过胜利还有悲伤,都在他们二十多岁的如火一般的年轻时光经历过了。而他们还是比那些战死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战士、指挥官幸运些,因为,他们通过了战争,将要回到祖国。想到那种每隔一天、二天或多天等就有一次、或三四次不等的战斗更是无常而突然,各种类式的战斗,比如:突围、袭击、阵地上严酷的战斗,就如从火里滚过来,而心惊肉跳,因为,从更多这样类似的战斗中,他的战士们都阵亡了,这使张排长无比凝重而黯然!
中国人民志愿军是全世界军队中,极度英勇、坚韧不拔、用自己脆弱的身躯直面残酷死亡的无比崇高的中国军人。我们将用五部小说《志愿军排长张光成》、《张昌海》、《在朝鲜的日子》、《志愿军营长肖飞》、《中国军人曹玉海》进行全景描写。同样,英勇无比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在近十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中,作出了惨重的牺牲,我们将用五部小说《解放军连长张海涛》、《解放军连长欧阳小雄》、《解放军排长张海鹏》、《延伸战线》、《我们亲人解放军》进行描写。
而现在,张光成看到身边此刻的战士,他知道:都不是原先的了。而跟他们一起到朝鲜来的很多战士几乎都战死了,目前就剩下这五个战士。其中就有小刘,小杨等。想到这里,张排长不禁想哭,更是心里难过。就听到姚副排长、把他被车厢内黑阴阴的情景里的爽直的脸探过来,还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张排长的左肩膀。问:
“你怎么不说话了?”
张排长就转过脸,在车内黑阴阴的光线里,一下脸就更黑了。说:“我想那些战友,还有向连长,他们不能和我们一起回到祖国了。”
姚副排长也沉默,被自己排长的这种情绪和说的话感染了,也略低脸,一时他俩都沉默了。尽管那些牺牲战友不在了,尽管不在了很久了,可想起来他们的模样,战斗的身影,他们勇敢坚韧可亲的脸,两个志愿军人心里就忍不住涌动着怀念痛惜,尽管他们(自己的战友)都先后不在了,早已经永远看不到他们了……
渐渐地、那一丝不断从铁门的缝隙外透进来的亮亮光线变黑了,看来,朝鲜的夜晚来临了。而火车在不停地冲向朝鲜边境非常快地开去,仿佛要把三年都没有回到祖国的而急切想回到国内的志愿军一眨眼就运回他们的故乡去,那么,一切的作战经历和充满悲喜的朝鲜生活就消失在战后百废待兴的宁静的朝鲜大地上了。
在张排长和姚副排长身边的小刘忽地说:“排长,好像天黑?”
被关上车门的车厢里面就还要黑乎乎的。而车厢内,还是有些战士在聊,而大部的战士没有说话了,好像在等着早点回家似的。在经过了火车刚启动时的自豪马上就要回国的兴奋后,渐渐地这样情绪在消减。张排长尽管看不太清他们,可从一些身边出现的鼾声,在火车底下发出的哐当声合在一起,似乎挨着他耳边在响。他知道多个战士睡着了。还有这个哐当的声响,也是一种催眠,使他也想睡。
小刘没有听到排长的声音,就问:“排长,你看我们好久出朝鲜?”他还是急于早点脱离朝鲜,回到祖国。
“可能要快了。”
“看来,一过江就到安东了(辽宁丹东)。”
“火车过鸭绿江快,最多五六分钟。”
“你说,我们回到国内,还是在部队上。”志愿军战士小刘问起了这一大家都回国,可能自己将要怎样在部队生活还是转业的问题。而他还想在部队上,跟自己的排长一起。
“有些要转业。”张排长问答。
小刘随便地问:“排长,你接下来怎么办?”张排长是可以转业的,他认为。
姚副排长一下就侧过来脸说:“排长肯定是留在部队上,我也是,我们大家还年轻,还有好的前途。”
“对呀,排长,你该找个女人成家,然后生几个孩子,从战场上回来,你都26岁了。”小刘说。
“嗯,排长26岁,再过四五个月,就27岁了,应该成家了。”姚副排长也说。
张排长说:“你呢?”他说的是姚副排长,24岁。
姚副排长慨然张口就说:“我肯定要,如果没有老婆,我这日子就过不下去。”
他好像还没有说安逸就又说:“我早该有老婆了,这次回部队,我就找。”
“排长,我在打仗结束前,都没有听副排长说过;可战争一结束,他就说,他回国就要找媳妇。”又是一个战士把自己的身子往张排长这里一挪,开朗的他说笑自己的副排长。
“嗯,在打仗时,谁敢想这些。那个时候,说不定一眨眼,自己会牺牲。现在可以天天想。”姚副排长不谦虚地说。
这个战士又开他玩笑:“你们看,副排长没有老婆是活不出来的!”
“哈!哈!哈!”他们几个就快乐地笑起来!
……
他们就这样聊着,现在车厢里黑乎乎的,好像他们提前过夜晚。而透过车厢门细细的缝隙,时而还略有些光亮,时而一段时间都黑黑的。这个时候火车是开到朝鲜哪里了,他们也不清楚?可能觉得要出朝鲜了?而什么时间过桥,出朝鲜的边境,已经没有人留心,因为,他们什么都看不见,就听到自己坐着的地板下面,火车的车轮在铁轨上时不时震动而发出的“哐当哐当”的火车带有惯性节奏的声响。而他们还是觉得火车在往前急急地前进。
“排长,你看,他们都睡着了!”小刘觉得非常无聊、找话说。他明显听到身边或远些,有战士的鼾声,在黑糊糊的车厢里,这样无休止的火车的声响里,人就渐渐地疲倦了。
姚副排长问小刘:“你怎么不睡?”
“我太高兴了!”
“都过去了,你还兴奋呀!”姚副排长说。
“反正我兴奋。”
姚副排长知道小刘跟大孩子似的。他时不时都在跟他们和一侧战士说话,好像他定时要去游乐场似的。他从他的话里,已经听出来了。
然后,姚副排长看见车厢的门缝里,原先黑了很久的夜色,又闪过少许光亮,渐渐地这光亮多起来,他似乎听到了车厢外来自城市的喧嚣。
“我们是不是到国内了?”他疑惑问。
张排长听了听,也说:“应该是。”
小刘小杨似乎才恍然大悟说:“我们什么时间过了鸭绿江大桥了?”
没有人说话。
“管他的,我们终于回家了?”姚副排长说。这时他才感觉道:他们已经到国内。他们高兴。
又过了半小时,火车就停下。车厢门哗的一声在外面被打开。一个铁路工人喊道:“志愿军同志们,到站了。”
然后,又去别的车厢门。
“走,起来,同志们,我们回到祖国了!”张排长兴奋地喊道,好像在睡梦里被唤醒。这时,被一股在站台上的大黄灯照在坐着、背靠背、或依在发冷的黑黑的车厢壁上的战士们身上、脸上等,也把车厢壁映得黄明明的。志愿军战士、指挥官兴奋了,就起来了,并纷纷下车或跳下车。一时间,在已经被打开的大门和被车站站台上不太亮的黄灯光照到了从车厢里跳下的战士们头戴浅黄色军帽,紧系宽皮带的腰身上和跳下车欣悦的脸、以及他们黑些亮些的腰身上等。
一下,原先非常冷清的车站变得热闹和嘈杂起来,开始听到各个连排指挥官催促自己战士集合的喊声,不知情况的人还以为这些志愿军要集合去作战似的。
“一连一排,马上集合!”
“二营三连,到这里集合!”
“五营到这儿来集合!”
然后,从被站台上的多个黄色的有些不太亮的灯光照到不断从各个车门,匆匆跳下车厢的志愿军官兵,他们马上较快地走到或辨认般看自己的队伍,比如:一排、二连等是在站台上哪个方位集合等。然后,头戴英气的黄色军帽,被灯光照到他们紧系着宽皮带的腰身的志愿军战士,有些找到自己集合的连排位置就站好,有些在快步如流动的水般跑到自己已经在站台集合好的战友那里等等。此时,站台上出现非常拥挤的肩挨肩、脸相遮的、规整站好的志愿军列队队形的情景。而还是有少些急于找自己连排集合并着急的志愿军官兵等……
张排长和战士们在排好队。他们都以为天黑了,可能就在安东部队里过夜,明天早晨上车向山东济南开去。这时,一个志愿军团长出现在站台门口,他向已经排好队准备出站去丹东部队的志愿军官兵宣布:
“同志们,刚接到师部的通知,天津的父老乡亲要欢迎志愿军光荣归国。现在,马上去军供站吃饭,然后,马上上开往天津的列车!”
“是。”很多志愿军战士一起回答,他们意外又兴奋,更是感到作为一个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战士、指挥官的无比的光荣和自豪!
“大家一定要穿戴整齐,好面见我们的父老乡亲。”这团长向所有的志愿军战士、指挥官提出要求。
“是,团长!”然后,大家就依次序出了安东车站,去军供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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