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之恋（小说）

巧克力之恋                        如果有来生，我愿做一棵可可树 　　 将前世的所有思念孕育成可可给你品尝所 　　 以你吃巧克力每一刻味道都不一样 　　 有时甜 　　 有时苦 　　 有时酸…… 　　 那正是我对你的思念 　　 　　 捧着一盒精美的巧克力，那吃巧克力的可爱女孩已经飘无影踪，人去楼空，独自留下林丹在萧瑟的风中苦涩地回忆…… 　　 和美美的相识，就是因为散发淡淡水果香味的巧克力。 　　 幼年的林丹是个馋嘴的孩子，对巧克力情有独钟，不过那个年代，家里窘迫的生活使他的这一嗜好称为痴心梦想，家里一切的开销都需要精打细算，实在是没有钱为他买巧克力享受的，好在有一个女孩，可以说是巧克力的化身，因为她的兜子里就像一个聚宝盆，总有拿不完的巧克力。 　　 爱屋及乌，喜欢巧克力，就喜欢上了那个相貌一般，扎着羊角小辫，脸上常常浮现两挂鼻涕的美美。 　　 美美不漂亮不温柔，有时候还爱发小脾气，但是不影响她的身后一大帮的崇拜者——那都是巧克力惹的祸。 　　 美美的妈妈是我们这一带唯一的一家食品加工厂的工人，她们生产奶油巧克力，那精美的包装现在想起来还是那么历历在目：一只开爱的小白兔抱着一块巧克力，那个画面很容易触动孩子们的味蕾，那就是小白兔巧克力，据说畅销到了上海。 　　 美美的兜中，每天都装有小白兔巧克力，因为这有了一大批的跟屁虫，以她的马首是瞻。而在这一群人中，美美最喜欢的就是林丹。 　　 于是“过家家”的游戏，只有美美有这个特权，可以自己指定自己的“新郎”，而且新郎千篇一律地就是林丹。 　　 巧克力、蛀牙、和新郎伴随着林丹走过了幸福有趣的童年时光。 　　 美美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只是一个习惯没有改变，喜欢吃巧克力。 　　 林丹也不是当初那个馋嘴的小男孩，也长成了一个威武挺拔的男子汉，他们一路青葱地走过了青春怀春的年龄，高中毕业，他们双双落选——只有美美知道她撕掉了自己的大学通知书，为得就是能够和林丹在一起。 　　 像所有南下的青年男女一样，林丹和美美伴随着打工的人群，走到了这个钢筋水泥森林的城市，开始艰辛漫长的打工生活。 　　 立足于一个陌生的城市，想谋得一席之地，开始的日子现在怀念起来是那么的触目惊心。他们租住了一间窄窄的地下室。斑驳的墙壁，潮湿的地面，昏黄的灯光，有发霉的气味，有炒菜的油烟味，有洗发水的香味，也有嘈杂的争斗……不过他们俩很知足，有这么个风不着雨不着的地方就足够了。 　　 林丹最初的日子去车站当搬运工，二百斤的大麻袋，一天最多的时候能抗几十吨，汗水和辛苦自不必细说，美美是一家商店的销售员，每天要站着十几个小时。 　　 那一年，他们开始了自己的事业，他跟着她，义无反顾。那个夏天来得特别早，花儿染得整个城市红彤彤的，美美也被炙热的阳光靠晒的黑红。 　　 为了省钱，他们每天步行去上班，中午买五元两份的盒饭，晚上再步行回家，累得骨头散架，好像整整一年，都是这样熬过来的。 　　 那是一段艰苦和心酸的日子，那时，房子是他们的图腾，爱情是他们的信仰，是支撑他们没有倒下去的全部。 　　 林丹记得，那天很晚了，他们步行回家，美美坐在床边洗脚，他去房东那里讨热水泡方便面。当林丹提着暖水瓶返回时，美美已经睡着了，她保持着一种疲劳至极的姿势，两只脚仍在水盆里，人斜倒在床上，她的身体压着自己的另一只胳膊，有了轻微的鼾声。 　　 林丹轻轻走过去，想翻动一下她的身躯，让她睡得舒服一些。他盯着美美的脸，那是一张青春健美的一张脸，此时却写满了憔悴和疲倦，在这张脸上，林丹发现了美美脸上沁出的滴滴汗珠。 　　 那个夏天，城市像个巨大的蒸笼，可为了省钱，他们舍不得买一台小吊扇。屋内燥热无比，林丹挥舞起蒲扇，轻轻为美美扇风乘凉，慢慢地慢慢地，精疲力尽的林丹脖子已歪，扇子掉落——他睡着了。掉下的扇子惊醒了美美，朦胧中，他看到了已经有了轻微鼾声的林丹，再看看地下的蒲扇，美美明白了。她坐在那里，就那样静静看着酣睡的林丹，那一刻，她感觉到有泪溢出，模糊了视线…… 　　在那个夏天的夜晚，林丹和美美有了对爱情更深的感觉和体悟。 　　逢林丹发了工资，他总会偷偷地为美美准备一盒精美的巧克力，尽管不很贵，但美美也舍不得，她在一点一点地攒钱，每天都在计算着他们能购买房子的平方。 　　 每逢歇班或者下雨天，那小小的蜗居就成了他俩欢乐的海洋，这个时候，林丹会取出一颗巧克力，两个人在做脑筋急转弯的游戏，赢了，就奖励一颗巧克力。 　　 那个时候，是林丹最温馨浪漫的时刻，美美小鸟依人般偎依在他的怀里，他能感觉到了彼此的心跳。调皮的美美就会看着林丹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有两个人在河边玩，一个掉进了河里，一个站在岸边，掉进去的那个叫林丹，没掉进去的那个叫什么？“ 　　 林丹摇摇脑袋，轻轻刮了一下美美精巧的鼻子，嘻嘻笑着说：“叫美美呗，这么弱智的问题，我赢了，拿巧克力……” 　　 美美翻了个身，把双臂枕在脑后，说：“再问你一个，两个人在井边玩，一个掉进了井里，一个在井边，掉进去的叫林丹，没掉进去的那个人叫什么？” 　　 林丹深情地注视着美美的眼镜，一字一顿地说：“还是美美，永远叫美美，因为美美和林丹永远在一起的，她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的……” 　　 其实林丹心里明镜似的，这道智力题，在许久以前，久到他们还没有走到河边，他就知道，那不过是一个脑筋急转弯，剩下的那个人应该叫“救命”，他会叫美美，永远叫美美，林丹的美美，和林丹，生生死死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可是永远在一起有多远？远到天涯海角远到触手可及？还是远到宇宙洪荒？林丹不知道，他只知道，那昔日的诺言还在耳边回荡，可是美美，那个爱吃巧克力的美美已经绝尘而去，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让他的心发疼，发慌，发凉。 　　 那是让林丹终生难忘的一个雨夜，在那个有着爱情黑森林的雨夜，他看见美美跟了一个老男人，那个秃顶的老男人开着一辆奔驰，德国标昂然立于车头，在雨中是那么地触目惊心，像昭示某种真理般傲然独立，雨刮奋力摇摆，水流如注，明了、暗了，而那大奔同样在风雨中颠簸摇摆…… 　　 以后的日子，美美没有回来，此后的若干个时间，她没有回来。 　　 也许，林丹给不了楼房、给不了大奔、给不了她希望。爱情有没有天长日久？爱情有没有天老地荒？在世俗面前，爱情一文不值。 　　 以后的日子，林丹忘记了自己的理想和期盼，那已经成了遥不可及的梦。大部分的时间，林丹以酒买醉，堕落放荡在这个灯红酒绿的世界，他的心灵已经枯萎，成了一具腐尸走肉。 　　 在这个城市，还有一个被爱情伤得伤痕累累的人，她就是吴娜。 　　 吴娜已经过了风姿婀娜的年华，尽管打扮得雍容华贵的，但是眼角的鱼尾还是异常醒目，那些纹纹记载着她在这个城市的奋斗史。 　　 当初创业的日子让她不寒而栗，她和他吃尽了人世间所有的苦，苦尽甘来，他们成功了，从最初的摆地摊，到现在成立了一家上市公司，他们成了这个城市炙手可热的人物，呼风唤雨潇洒自如。 　　 真是应了那句话，“富贵生淫邪”，她的那个他变了，变得她膛目结舌：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忍无可忍的她最终选择了分手。物欲的世界她是个成功者，情感的世界她溃不成军。于是，吴娜看破红尘夜夜笙歌，直到那天蓦然和林丹邂逅。 　　 吴娜从不怀疑自己的眼睛，就那么轻轻对视，她就知道自己沦陷到了这个落魄青年的眼神里了。 　　 那日，极致落魄的林丹睡在了公园的长凳上，是吴娜把他轻轻推醒，然后在宾馆给他开了一个常住的商务房，买来大包小包的新衣，窗帘很白，床单很白，吴娜的身体同样泛着洁白的光芒。堕入幸福漩涡的林丹面对一个含情脉脉，勾人魂魄的滑润胴体，像一只饥不择食的饿狼，贪婪地扑了上去，双方久违的激情在那一刻瞬间绽放，缠绵、旋转、呐喊、绝望……所有的酸甜苦辣情如烈酒下肚，辛辣，林丹欲哭，却终于止住了泪。 　　 在那一刻，林丹突然有点大彻大悟的感觉，原来不仅仅是女人会在感情世界里妥协，男人也会。这发现让他有点柳暗花明的顿悟，除了更加用力地在吴娜身上横冲直撞外，他真的找不出其他发泄的借口。 　　 吴娜有了“帅锅”林丹，她的情感世界如同风雨过后的彩虹，林丹有了吴娜的青睐则如大鹏扶摇直上。 　　 什么爱情？什么海誓山盟？狗屁！他直视着吴娜的眼睛，发嗲道：“给我弄辆大奔！” 　　 风驰电掣在马路上飙车，身边吴娜的惊呼让林丹热血沸腾，有钱真的很好！ 　　 这个时候，手握方向盘的林丹清晰地记的，离开美美一年零四天。 　　 那个雨夜，那个雨中咆哮的大奔，那个昂扬在车头的德国标，成为他心头永远抹不去的一道伤痕！ 　　 他点燃了一支烟，那边，吴娜亦优雅无比地也点燃了一支，袅袅的氤氲慢慢环绕了他们，面庞变得模糊不清。喷着一个个烟雾，林丹不可遏制地想起了美美，身边模糊的身影好像变成了美美，她会扑过来娇嗔地掐断他嘴边的香烟，一个正经的男人怎么能吸烟呢？ 　　 看看一脸柔情细心呵护自己的吴娜，林丹闪过一丝的苦涩，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偏偏会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吴娜知道她和林丹的爱，从开始就注定了分手，他们天长日久只不过是遥远的童话，可是，她还是不可遏止地喜欢林丹，喜欢林丹的眼神喜欢林丹的身体喜欢林丹的一切，包括他的一切坏习惯，对于林丹的爱，明明知道前面就是深深的悬崖，她也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晚上和吴娜做爱，林丹学着***的所有姿势在吴娜身上一一试验，吴娜什么也不说默默承受，他就像一只猎豹，无休止地要她，咬她、甚至抽她，她都默默地承受，他问她，你爽吗？我棒不棒？ 　　 吴娜眼中噙满了泪滴，轻轻说，你好我便好！ 　　 那一刻，林丹有了心疼的感觉，往下的动作，不觉轻缓了许多，内心第一次认真地考虑起来他们的这段姐弟恋来，他甚至一度有了要和吴娜共度余生的念头。 　　 时间是治疗心病的良药，一年之后，他们的爱情就要开花结果，他们甚至定下了婚期。 　　 这一年来，林丹几乎忘记了那个喜欢吃巧克力的女孩美美，偶尔闪过脑海的竟然是那辆雨中的大奔，他无法想象美美和大奔秃顶老男人的故事，也不想去想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定下婚期的第二天，林丹突然出现了一个想法，而且野草般在心底滋生缠绵——开着大奔，去会会美美，然后会直言不讳地问她你和大奔男人有高潮吗？甚至会笑着对美美说，那老男人那个持久吗？他赶上赶不上比我棒？ 　　 以为自己恨死了她，以为既然有了离别，就不会再去相思，自以为没有了她的消息，就没有任何的波澜。可是，那天偶然的意外相遇，林丹所有的坚强片刻刹那瓦解。 　　 是美美！是她。 　　 只是她变了，瘦了，憔悴了，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脸上有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所有的伪装刹那间燃烧成了灰烬，林丹流着泪停下了车，原来设计一百遍一千遍的台词遗忘殆尽，有的，只是对美美暗暗地怜爱。 　　 你怎么了？怎么落到了这步田地？那个老男人抛弃了你吗？一连串的疑问写在了林丹的脸上。 　　 林丹请她去了最豪华的酒店，看她笨拙地使用刀叉，林丹百思不得其解。按说，她应该早早就适应这种高贵的生活方式的。 　　 林丹很想问，你和大奔男人过得好不好？看看美美哀怨的眼神，他没有说。 　　 席间，林丹趾高气扬，成了这里最高贵的王子，他竭力装出一种大腕的风范，和她频频碰杯，不时揶揄道，祝你们幸福。 　　 席间美美一句话都不说，看样子是饿坏了，风卷残云一般，吃得林丹竟然有了一点点心疼。 　　 她依旧是她，依旧是那个爱吃巧克力的她，以至最后，她静静地看着林丹，像从前那样对着林丹说，我喜欢吃巧克力…… 　　 林丹，竟然真的忘记了！巧克力的味道，有点酸，有点痛，他还能回忆起来吗？ 　　 美美一仰脖，咕咚灌进去一大杯白酒，她又倒了一杯，眼中有泪溢出。林丹瞬间一阵狂跳，“她后悔了吗？”“她怎么会哭”？ 　　 她喝得大醉，摇摇晃晃就要走，他拦住了他，她冲着他大叫，“闪开，我要迟到了，这个月的全勤奖就会没了……” 　　 林丹诧异地张大了嘴，他不相信，死也不会相信！ 　　 美美终于没有能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像刀子一样刺痛了林丹的心脏。 　　 那天她和他赌气，为了惩罚他，她坐上了一个早就约好的一个老男人的大奔，为的就是气气林丹，年少轻狂的他们在那个青葱的岁月谁也不肯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喝了点酒的她在酒精的刺激下选择了耍小性子，负气上了老男人的大奔，而大奔男人途中真的想对她图谋不轨，她挣扎，狂喊，咬他踢他，最后不惜用头撞破玻璃得以逃离，而脸上就增添了一道永远抹不去的伤痕…… 　　 后来美美后悔了，知道自己错了，她回来找林丹，发现他已经人去楼空，于是就在这个城市，她住最窄最坏的房子，干最苦最累的活计，为的就是有一天能等到林丹。 　　 美美清楚，她的爱情没有和金钱拉过锯，甚至从来没有半点瓜葛。她活得干干净净，只是想能够回到从前。她喜欢吃巧克力，她的床头永远摆着一盒最时尚的酷帕滋巧克力，只是没了那个为她拆盒取巧克力的那个人，她一直等下去，哪怕用自己的一生。 　　 林丹捧起了那一盒还没拆启的酷帕滋巧克力，他突然想起了妈妈说过的一句话：人生就是一盒巧克力，打开之前你无法知道会吃到什么味道。 　　 林丹轻轻地取出一颗巧克力，无比虔诚地举到美美面前，他们都坚信，今生，没有错过盒子里最甜的那一颗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