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逃 离

逃 离
——一个流浪者的独白

    时间定格在几年前，从那时起，我生命的孤帆在北方一个偏僻的小城漂泊。几年来，远离故乡和亲人的悲苦常常猛兽般地践踏着我寂寞而孤独的心，吞噬着我千疮百孔的灵魂。

    我原本是个怎样热爱生活的人啊！我曾经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有一位美丽贤惠的妻子，还有一个人见人爱的儿子。下了班，挽着妻子在林荫道散步；夏日的傍晚，携着儿子在江边游泳。闲暇之时，与朋友喝喝酒，唱唱歌，弹弹琴。我的生活就像蜂蜜一样甜美，像阳光一样灿烂。

    有一天，我鬼使神差地被一班狐朋狗友拉上了麻将桌，一开始的手气就特别好，尝到了麻将的甜头的我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连续一个星期我就赢了上万元。慢慢地，我的命运就交给了麻将这个魔鬼。它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嵌住了我的心，我无法形容当时痴迷的程度。妻子的婉言相劝我无动于衷，儿子问我作业我感到厌烦。工作成了我的累赘，朋友的来访成了我的负担。我的脑子里满是麻将。上班时我盼望快点下班，回到家放下碗筷便往麻将室跑。我越玩越觉得不过瘾，在几个赌徒的怂恿下，索性进了赌场。那段时间，我的手气特别好，经常一赢就是几千上万。

    以前，我总羡慕那些挥金如土的大款，现在，我总算离富翁不远了。我厌倦了上班，上班能赚几个钱？我干脆把工作辞了，以赌博为业。我把赢来的钱买了一辆豪华车，天天开着车去大赌场。

    我的赌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几乎每天都赢，有时输个一两万，很快就会赢回来。我又把赢来的钱买了一套新房。

    也许是人的本性使然，我赢了还想赢，赢了十万想百万，赢了百万想千万……我的赌兴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好运总不会专门眷顾某一个人，一天，我跟往常一样提着十万元走进了赌场，一开始还赢了两万，可后来，来了个赌场高手，把我赢的钱全赢过去了，还倒赢走了我两万。我不服，把剩下的钱全押上去。可不到一分钟时间，押上去的钱又泡了汤。

    输赢乃赌场常事，我不服气，一定要把头天输掉的钱赢回来，我想。第二天，我又揣着二十万元钱出去，可这一次的运气并不比上次好，带去的钱又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连续一阵子，我的手气一直不好。我的钱已所剩无几了。有人劝我金盆洗手，但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把这段时间输的钱赢回来，赢回来之后我就不赌了。可机会却不再光顾我，我再也没有以前的好运气了。我一输再输，越输越想扳本，常常是夜不归宿，每次带去的钱都是血本无归。我把以前赢来的钱输得精光，连原来的积蓄也输掉了。我把车子卖了，新房也卖了，还借了上百万元的高利贷。

    高利贷债主看出了我的窘迫，也不肯借钱给我了，还逼我还贷。我四处奔走，没有人肯借钱给我。

    冬天的一个晚上，我正在睡梦中，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我起来开门，债主带着几个打手闯了进来。声嘶力竭地要我还债。妻子连忙穿衣起来，儿子吓得直哭。我一个劲地求债主宽限一些时间。可没有用，他们像造反一样在家里翻箱倒柜，把有点价值的东西全拿走了。还限我三天之内把账还清，否则要剁掉我一只手。

    妻子要我去自首，说要把那些怂恿你进赌场的赌棍通通抓起来，把那坑人的赌窝封掉。

    我没有听妻子的话，我害怕坐牢。

    那一夜，我没有合眼。坐在窗前，一阵阵寒风吹过，我觉得好冷好冷。外面一团漆黑，有如我死灰般的心，看不到半点光明。我真想就这样了结此生，但我不能，我没有这个权利。

    第二天晚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我给妻子留下了一封信，背上简单的行囊，告别了熟睡中的妻儿，悄悄地逃离了家乡，开始了浪迹天涯的生活。

    我漂呀漂，漂到了北方的一个小镇。朔方寒气袭人，衣衫单薄的我常常是有上顿没下顿。我在工地做过小工，在车站做过装卸工。我住过车站，流落过街头。后来找到了一份比较稳定的差事，租了一个阴暗窄小的房子住了下来。白天，我拼命地干活，以消耗自己的体力，忘却内心的痛苦。晚上，常常是彻夜难眠，儿子的学业如何？妻子一定还在恨我，乡亲们也一定在背后指责我。我无法向儿子交待，没脸见我的妻子，无颜见我的父老乡亲。这一切，使我的内心充满了难言的痛楚。

   几年的时间，我变得越来越孤僻。在别人欣喜与激动时，我的心里却布满了孤独、落寞、懊悔和悲伤的阴影。我好羡慕平常人家的平淡日子，好怀念与妻儿一起的天伦之乐。对眼前的生活失去了兴趣，这样活在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能逃避下去，不能继续这种见不得天日的生活。我决定回去，回到家乡去投案自首，彻底告别过去。我要用我的遭遇告诫人们：不要沉迷于麻将桌，更不要涉足赌场。珍惜美好的时光，珍惜关心自己的家人与朋友，好好地过日子。

    天亮了，我抻了抻身上皱巴巴的衣服，梳了梳满头的乱发，踏上了回家的旅途。我的心仿佛从一种沉重的枷锁里逃离出来，感到一种莫名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