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榆树下的往事(8)
作者:家族空间
(接上文)
卡岔河水川流不息,源远流长,昼夜不息地述说着两岸的世事沧桑。
古榆树汲取天地之灵气,纳来日月之精华,根深叶茂,愈发挺拔苍翠。这一棵关东黑土地上的神奇老精灵,默默地窥视着身边所发生的一切。孰是孰非,美与丑,正义与邪恶,古榆树心里自由一杆称。
四间房后搬来一家人,马运莲带着一个年方六岁的儿子侯依兰。可谓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甚是可怜。大奶奶兰氏心地善良,收认其为义女,求人为她盖了两间草房,拨了自己私产两亩地归侯氏耕种,侯氏母子有了生活着落。
天有不测风云,嘉庆三年春天,一群孩子在草甸湿地子上玩耍,侯依兰嘴里叼着一根柳条棍,不慎跌倒扎进咽喉,撮入悬雍垂(小舌头),血流如注,昏死过去。惊吓傻了的小伙伴们醒过神来,赶忙跑去告诉侯氏。及至侯母赶来,发现孩子不省人事,周围草地被鲜血染红一大片,手里握着一根带着血肉的柳条棍子。母亲昏了过去,孩子们叫醒了她,背起孩子一溜小跑,来在胡氏医馆。大爷针刺止血,人中穴复苏,但是稍醒复昏。面对此况,世代杏林高手的大爷也无回天之力。眼巴巴地看着孩子昏迷了六天六夜。侯依兰六天滴水没进,始终处于高度昏迷状态。侯母、大奶奶兰氏哭成了泪人。万般无奈,大爷只好让孩子去榆树伊万西医诊所去试一试。
初春的关东黑土地,乍暖还寒。杏花开了,古榆树枝头结满了碧绿的榆树钱。当晚狂风大作,沙尘暴肆虐,刮得古榆树稍呜咽作响,像魔鬼哭嚎,瘆人惊魂。大爷、侯氏六昼夜没睡个囫囵觉,侯氏劝大爷眯瞪一觉,以便清晨护送孩子去榆树。大爷合衣在躺椅上打盹,朦胧中,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飘然而至,说道:“你呀,不用去榆树给孩子看病。只需,去古榆树上采集一捧榆树钱,掺上一把年苞米熬粥,保你治好此病”。
大爷想问老者尊姓大名,老者飘然而去。大爷立马醒来,原来一梦南柯。他发疯般地跑出室外,摸黑爬上孤榆树,撸了几把榆树钱,往回就跑。侯氏以为他疯了,发了癔病。大爷吩咐侯氏,把榆树钱连同苞米茬子一同熬粥。
此时惊动了众人。大奶奶、二奶奶一应人等也来了。大奶奶火性乱暴,对大爷怒吼道:“你疯了?孩子六天水米没打牙,他能喝下你的什么狗屁榆钱粥吗?”大爷怒吼:“你闭嘴!让你干啥痛快地!”
众人七手八脚,熬好了榆树钱粥,扶起了侯依兰,撬开嘴,灌了下去。孩子朦胧中顽强地吞咽下去,接着,“哇”的一声,吐出一口又绿又臭的苦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豆大的泪珠滚落两颊,有气无力地说:“我还要喝”,大爷一口一口地喂,孩子怀着生存的渴望,一口一口地喝,转瞬间,一大碗榆树钱粥喝了罄净。
原来,侯依兰伤到咽喉后,咽喉发炎堵塞,无法吞咽食物。一大口榆钱粥噎破了堵塞进食通道的脓包,孩子有救了!
之后,侯依兰每天用榆树钱粥疗养,不足半月,就生龙活虎,与伙伴玩耍了。
榆树钱粥把濒临死亡的孩子救活了,众人啧啧称奇,消息不胫而走,十里八乡传播,都说:四间房有一棵神奇的大神树。榆树钱能起死回生。
屯中谁家大人孩子头疼脑热,姑娘媳妇经血不调,老太太扭腰岔气,老头子腿麻腰酸,去古榆树,撸一把榆树钱,泡上沉年高梁酒,一天喝几口,病就好了!
消息传到十里八乡,远道而来的外乡采集榆树钱的人越来越多,乃至络绎不绝,就连榆树镇教堂的老伊万,省城政界的要人,也不辞远道而来,求得一捧榆树钱,过了榆树钱采摘期,古榆树叶子也成了外乡人的强手货,据说也能治病。胡氏族长出头,限制了采摘量,保护了大神树的生存。
更神奇的事还在后头,四间房赵姓家族一对夫妇,男人叫赵连德,妻子李氏,结婚十五载没有生一男半女,两口子盼孩子盼红了眼,他们买了香烛纸马在大神树下跪拜求子,怪哉!当年李氏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后来竟中了举。
老太太和大奶奶、二奶奶对古榆树更是崇拜的五腑投地,娘仨常常拜树求佑,胡氏家族陆续出了四名举人,十名秀才,成人远近闻名的书香世家。
更有甚者,黑龙江、辽宁、吉林省政界要人,也不辞山高路远,苦行至古榆树下,祈拜求佑,盼望升迁发财。
大神树无冬历夏,枝头挂满了祭拜者系的红绒线,红绸缎,春、夏、秋三季,翠绿映红刹是好看。
至此,古榆树成了远近闻名的大神树。我们反对迷信,但对于当时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人们对古榆树的崇拜,无疑是对美好生活的一种渴望与寄托,同时,也是对古老生物的一种崇敬和呵护。
星移斗转,日月盈仄。太阳每天从古榆树东边的草甸湿地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悠闲的划过古榆树梢,悄悄地从古榆树西边的地平线上落下。卡岔河水涛声依旧,古榆树依然挺拔苍翠,而发生在它身边的故事,却在不断的繁衍,演绎。
大清地国曾经有过康乾盛世的辉煌,但是自嘉庆道光二帝以来,帝国由盛变衰,嘉庆道光两位皇帝闭关锁国,固步自封,躺在祖宗的辉煌业绩上吃老本,最后,连守住祖宗这份家业都十分困难。
特别是到了道光年间,大清帝国日趋没落,外国列强看中了中国一块肥肉,处心积虑地梦想瓜分华夏沃土,鸦片这个致命的魔鬼由英国人传入赤县神州大地,愚昧可怜的华人贪婪的吸食,此风弥漫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多少人为之倾家荡产,我们的民族在没落,我们的人民在鸦片的毒害中坑扎!道光皇帝在禁烟派大臣们的劝说下,派出林则徐为钦差大臣去广州禁烟。虎门一把冲天大火,烧毁了英夷鸦片。但是鸦片这一罪恶魔鬼就像一只防不胜防的苍蝇,偷偷地飞往华夏大地的每个角落。榆树也不例外的受到鸦片病毒的感染。
老伊万一生光明磊落,为人诚实质朴,他是一个地道的上帝的使者,而他的重孙列道夫,却与其曾祖父的为人恰恰相反,唯利是图,见利忘义,专门干些坑、蹦、拐、骗的坏事,实乃卑鄙小人。曾祖父一手在榆树创办的医馆教堂,在他手里另有别用。他又请来了名为传教士,实则鸦片经销、种植的英国人亨利,开始暗箱操作烟馆,后来又把医馆和教堂大张旗鼓地改成了烟馆,诱骗榆树镇和周边的中国人吸食鸦片。更有甚者,列道夫与英国人亨利狼狈为奸,与镇里俯衙沆瀣一气,在榆树的大岭、秀水、保寿等镇种植罂粟,提取鸦片烟膏销售给善良的榆树人,扩散到省俯吉林,黑龙江哈尔滨,辽宁沈阳等地,危害了东三省民众的健康,从中谋取暴力。
古榆树下的四间房屯,距离榆树镇近,受鸦片毒害首当其冲,先是胡氏族人曾孙胡胜财染上了烟瘾,胡氏家族世代书香,竟出了这个不孝子孙,同村有个叫赵连帝的富家子弟,此人吃喝、嫖、赌、偷、抽五毒俱全。一天,他拉着胡胜财去榆树镇春香院妓馆一翻风流后,来到了斜对过的列道夫的鸦片烟馆,一阵喷云吐雾以后染上的烟瘾,他经常偷家里贵重的东西换钱抽大烟。
胡氏宗族掌门人 知道此事后,把胡胜财绑到古榆树上,扒下长衫,用柳条棍子一顿爆打,脊背、屁股被打成紫茄皮子色,哭爹喊娘的祈求绕命。族长委派族人看守半年,总算戒掉了烟瘾。 赵连帝又几次勾引他抽大烟,被胡氏一帮小伙子打的鼻青脸肿。
赵连帝索性将自己的三垧黑土地抵押给列道夫、亨利做罂粟种植基地。
古榆树下古老的黑土地,首次开出了妖冶诱人的罂粟花。四间屯的百姓震怒了,有良心的屯民,纷纷谴责赵连帝的倒行逆施,胡氏族长 暗地组织了一批家族青年,在罂粟结出葫芦没采浆时的一个晚上,用镰刀把三垧地大烟割毁。赵连帝连忙向主子列道夫、亨利报告,两人找到镇衙门,派出捕快,到四间房查找肇事者,屯民一致说这事不知道是谁干的,最后不了了之。
第二年一早,列道夫、亨利不惜重金在俄国请了一名大力士,购置洋枪二十支,并网罗了一批中国的民族败类充当打手,开进了四间房大烟地,在地头建起了看护堡垒,一天二十四小时轮流蹲守。
他们请来的大力士契柯夫,此人膀大腰圆,一身健子肉,体重过三百磅,棕色胡须上联鬓发,像一头发情的雄狮,随时准备和对手决斗。这个家伙平常一餐可以喝下三瓶威士忌,一升伏特加,吃三斤生牛肉,葛瓦斯掺生鸡蛋二十个。生性鲁莽好斗,名正言顺酒色之徒。大烟地堡垒的寂寞,让这头狂狮,百无聊赖,无处发泄。这一天,他带着一名汉人狗腿子,来到四间房古榆树下一间酒店。店主是一位孀居多年四十岁女人张思梦。带着女儿十八岁小凤经营餐馆名曰“古榆春酒家”,生意还算红火。
契柯夫如鲸鱼吞水,一口气喝下十八碗高粱烧酒。酒精燃烧着这位异乡莽汉,他的荷尔蒙直线上升到峰值,肆无忌惮地拉过美丽俏皮的小凤姑娘,连鬓胡须隐藏的满是酒味的臭嘴,狠命地在少女桃花般脸颊吻出一个血印。
此时,对桌两位食客中一大汉一拍桌子喝道:“哪来的杂毛畜生,欺负我中华无人管教你们这帮洋鬼子不成”?
狗腿子把话翻译给契柯夫,这位被激怒的西洋大汉一脚踢翻了桌子,握着两只小西瓜大小的拳头,气势汹汹地逼来,对方大汉说:“出去打!”双方来在大神树下,大喊挥拳向契柯夫打去,契柯夫并不躲闪,伸出大手一把抓住对方右手,稍一翻动腕子,只听‘咯吱’一声,大汉右臂被其扭断。契柯夫一进身,右手揪住对方衣领,左手掏裆,两臂一叫劲,轻松把对方举起,抛出两米开外,撞在古榆树干上。另一个同来的人赶紧扶起伤者,去胡氏医馆疗伤。
两人一边疗伤,一边打听契柯夫。得知此人乃是大烟地洋枪队头目。伤者恶狠狠地说:“让他们等着,此仇不报,妄为人也”!
胡氏族掌门人 听到了伤者的话,知道二人非等闲之辈。心里有了销毁罂粟的良策。 原来,此二人乃是距离四间房不远的团山子一伙胡子(东北人对土匪的称呼),三十多人,强弓硬弩,快马轻骑,啸聚山林,打家劫舍,专门吃大户,不骚扰庶民百姓,人称‘义匪’。被打伤的是瓢把子‘草上飞李虎’,同行是二当家郑彪。
此行吃了大亏,岂能善罢甘休。当晚,这伙胡子三十多人,倾巢出动,快马飞奔来到四间房大烟地,守候洋队二人疏于防范,糊里糊涂做了胡子刀下之鬼。
其余的守护人躲在堡垒内,胡乱放枪,夜黑风高,打死了一个胡子。轻伤四人。胡氏掌门人 早就知道消息了,提前安排家族小青年骑马等候大烟地边,等到双方打的差不多了。三十多人快马摸黑在大烟地反复践踏。妖冶的罂粟花被采成乱泥!
这伙看护大烟地的狗腿子们跑回榆树镇向主子报告。让列道夫、亨利一顿臭骂。找到镇衙门,组织捕快、洋枪队围剿团山子。
山上滚木雷石齐发,打得官兵、洋枪队屁滚尿流,跑了回去。
四间房的罂粟花连续两年被铲除,列道夫、亨利因为损失巨大,被上头调回审讯坐牢。自此罂粟被彻底铲除,古榆树下的黑土地恢复了往日的绿色耕种。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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