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荒唐之后（小说）

荒唐之后（小说）          作 者：里格朗               那一年，他死了，死的很突然，很让人意想不到，因为他才三十多不到四十岁，而且平时身体强壮。 　　 记得那天晚上村里放电影，老婆叫他还有孩子一起去看电影。刚要走，他感觉嗓子不舒服，说：“你跟孩子先走，我回去喝点水，一会儿就去了。”她说：“那好吧！我们先走。”儿子牵着妈妈的手，也对他说：“爸爸快点来啊！” 　　 她领着儿子慢慢走着。今晚挺热，一丝风都没有。一路上，都是三三两两去看电影的人群。大家现在对电影没什么兴趣，只不过是出来凑个热闹。现在家里都有电视，都不稀罕看电影了。因为天热，出来也是为了乘凉。离放电影的地方也不远，一路跟人打着招呼，十来分钟就走到地方了。 　　 她和儿子每人都搬了个小凳子，在中间位置找个地方坐下了。因为是夏天，人也不多，大家都坐的不是很挤。现在难得这么聚在一起，今晚的电影是人家为庆祝生了儿子，而请的电影。 　　“英子，你家大个儿呢？怎么没来，咋不把他带上？现在怎么这样，整天都见不着他人影！”她一回头，是住在她家后面的黑妮儿嫂子跟她说话。 　　“他嗓子不舒服，在家喝点水，一会儿就来。”她说。 　　 电影开始了，他还没来。 　　 此刻，他坐在家里。今晚怎么了？嗓子痒痒的，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看看没有凉的茶水，就从从暖瓶里倒了一杯子热水，坐下来等一下，不烫了喝几口应该就会好点。要不是媳妇英子还有儿子非叫着他去，他才不想去看什么电影，他不愿出门，不愿见人。自从出了那件事以后，只要一出门，他就会觉的背后有很多双眼睛在看他，有好多张嘴在说他。他开始讨厌，讨厌村里的人，讨厌街坊邻居。因为总有人拿那件事跟他开玩笑。虽然他心里也知道是开玩笑，但他不高兴，他不愿提起那件事。那件事本来就像是在他嗓子眼里卡了根鱼刺一样，吐不出，咽不下的。想到这里，感觉嗓子又不舒服了。咳了几声，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两口，还烫！ 　　 他不由又想起了那一幕，在心里骂一声“臭女人”。好心好意地帮你们家做那么多，却这样害我。知道老子受了什么罪不知道，让老子脸往哪放，怎么见人，你撅那里看老子上不上你，越想他越气。嗓子又难受，痒的想拿手扣扣。慢慢喝了几小口热茶，不太烫了。 　　 身上的伤疤仿佛也开始痒，痛，伸手在后背上挠了几下，腿上挠了几下。心里又开始骂：“那些混蛋，他妈的老黄！”他抱着头趴在桌子上，那些画面又出现在脑子里。 　　 派出所里，他抱着那颗大树，还有他们两个。三个人一人抱一棵树，手被拷着，动也不能动。他气的大声嚷嚷：“王八蛋们，老子犯什么法了，犯什么罪了？为什么抓我们？为什么这样对我们。”那两个也跟着嚷嚷。 　　 从房子里走出来一个人，不，一个警察，虽然没穿警服，能在派出所里应该就是警察。他个子没多高，也不是很健壮。一边走一边骂：“你他妈让不让人睡会儿，老子们为抓你们跑了一晚上，累死了，瞌睡死了，你还在这里嚷嚷。”过来“咚”地一下照他背上就是一拳，然后抬起脚，狠狠地踢在他的腿上。他忍不住：“唉哟！”一声，疼的脸都变形了。然后又走到那两个人跟前，一人赏了一脚。嘴里说：“再给老子嚷嚷，不让老子睡觉，老子就不睡了，好好收拾收拾你们！”说完往房子里走去。 　　 他恼了，又破口大骂：“混蛋，王八蛋，你是共产党的干部吗？我看你就像个“日本鬼子”，“土匪！”不分青红皂白，不问是非原因就抓人，就打人。你就是个畜生吧。” 　　 房门“咚”地一声，被踢开了，那个“警察”手里拿了个警棍，过来照他背上，腿上“咚咚咚……”好几下，扭头就走。 　　 他疼的……咬着牙，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旁边那两个人悄悄说：“别骂了，你没看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别再惹他了，等领导来了，咱们再说。现在嚷嚷，解决不了问题，吃亏的还是咱们。” 　　 他心里那个恼呀！可是，他们说的有道理，先忍忍再说！他心嘀咕：“要不是老子被绑着，就你那猴孙样，老子一只手都弄死你。”是呀！他一米七八的个头，八十多公斤的体重，他的身手……唉！虎落平阳被犬欺呀！他嗓子又痒的难受，咳嗽起来，一直咳的嗓子都感觉有些疼了，才忍住，端起茶杯，咕咕咚咚把一杯茶喝光了。站起来又倒上一杯端着走到床边，把茶杯放在床头的桌子上着，他躺在床上，脑子又开始想。 　　 太阳慢慢升起来了，天也开始热起来，也还好在树下比在太阳地里晒着好点，他有些困意。把头靠在树上，闭上了眼睛。脑子里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因为天热，街坊邻居都在外面乘凉聊天到很晚。大家在一起议论白天发生的事，小玲被计划生育工作组的人怎么扣下了，她怎么了？她那个病老公死了，这才刚刚嫁给西头的老根三个月，不会是怀孕了吧！不过，也有可能，她人傻，但生孩子还是会的。但是她跟前夫已经有个七八岁的儿子，按政策她不能再生了。大家聊着，不知不觉聊到一点多，才散。回到家里刚睡下不久，就听的有人敲门，他问：“谁呀！有啥事？” 　　“大个”开开门，有点事情问你。”是村治保主任老时的声音。 　　 他就穿着个裤衩起来打开房门，有个人说：“去穿上衣服跟我们走一趟。” 　　 他莫名其妙地问：“这三更半夜地去哪里？” 　　 那人说：“有些事问问你，去了就知道了！” 　　 人常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想想自己也没做什么犯法的事情，到哪里也不怕呀！他进去穿上裤子，穿件汗衫。一边穿一边跟媳妇说：“老时跟计划生育工作组的人来找我，说是要了解一些事情，我去一趟，你们好好睡。” 　　“我们又没违反计划生育，找你干嘛？”媳妇英子问。 　　“就是，咱也没违反计划生育，也没做其他犯法的事情，怕什么。没事儿，你和孩子睡吧！”他说。 　　 说完出来，门口停了一辆面包车，他们上了车，车开起来就走。他往车里一看，还有两个人。他一笑：“还有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呀？” 　　 只听有个声音说：“把他也铐起来！” 　　 坐在他身边的一个人从身后拿出个手铐，就把他拷起来了。 　　 他急了，说：“你们干嘛呀！怎么还给带个这玩意儿？我们又不是犯人！” 　　“别说话，有什么明天说。”那个人说。 　　 他看看其他人都不做声，也不吭声了。 　　 天热了，树上的知了开始叫起来。不知有多少，像在唱大合唱，“知啦……知啦……难听死了，烦死啦！他抱着树使劲儿的地摇了几下，树太大了，他的力气太小，纹丝没动，知了就没感觉到，还一个劲儿地叫！ 　　 这时候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他认识，是这次来村里检查计划生育工作组的组长老黄。老黄几年前就在村里呆过一阵子，算是蹲点干部，坏坏的，大家都知道，都认识他。他走到他跟前，看看他，问：“怎么？谁打他们了吗？身上都是印子？” 　　 那个警察出来了，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说：“这家伙真不老实，吵的不让人睡觉，还骂人，教训了他一下。” 　　 大个儿他们一听，火气如火山一般再次爆发，他狠狠的骂着脏话说：“如果是你，莫名其妙地被抓起来，莫名其妙地被绑在这里，你他妈能老实呀！” 　　“你看看，你看看，他还这样！”警察无奈的摇摇头。 　　“都别吵了，把他们放下来，带进房子里，我问问他们。”老黄扭曲着一张老脸，愤愤地说。 　　“憋死我了，我得去厕所，厕所在哪里？。”大个儿捂着肚子，呲牙咧嘴。 　　 老黄对两位警察说：“去，带他们去厕所，然后把他们一个一个带到审讯室。” 　　“审讯室里应该没有电椅子，老虎凳，应该也不会有辣椒水和烧得红红的铁烙铁吧！”有人嘀咕。 　　“小心点，有这个二货警察就够让人受的了！”从厕所回来的路上，他们三个偷偷说着。 　　“赶快走，别说话。”那个警察跟在后面催促道。 　　 大个儿是被第一个带进去，他看看倒是没有那些玩意儿，只有一张桌子，一个凳子。老黄在桌子旁边坐着，对他说：“你坐下，问你些事情。” 　　 他坐下，等他发问。抬头看看站在老黄身边那个二球对老黄说：“你们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地抓人，他们又不问青红皂白地打人，你们这都是要干什么？你们是共产党的干部，不是日本鬼子吧！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们？把我打成这样，你们要给个说法。” 　　“呵呵！你想…… 　　“都别说了，等我把事情问完了再说。”老黄打断了警察的话。 　　“你们村的小玲知道吧？”老黄问。 　　“知道，原来是我家邻居，几个月前改嫁到西头去了。”大个儿说。 　　“嗯，那你前阵子对她做过什么没有？” 　　“我……对她？做……什么？”大个儿有些迷茫。 　　“她怀孕了。”老黄看着他说。 　　“她怀孕跟我有啥关系，她又不是没男人，女人怀孕很正常呀! 　　“她说那孩子是你的。” 　　“什么，什么？孩子是我的？胡说什么？”她有些发晕，这是什么事呀！ 　　“她说你强暴了她。” 　　“我……我强暴她？荒唐！就她…她？我的天，她说的？她是傻子，你们不知道吗？她整天爱胡说八道你们知道吗？她的话你们也信，她傻，你们当领导的不傻吧！”他有些激动，有些失控，心里在说：“这是什么事呀！” 　　 老黄点了只烟，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不承认？她把你们的事情说的很清楚，在哪里做的，怎么做的，你说了什么，她已经都说了，你不承认，因为你很聪明吗？那好，下去吧！”说完，对那个警察使了个眼色，摆了摆手。 　　 他被带出来，又被两个人强行铐在了树上。他大喊：“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老黄，你个王八蛋，你怎么也这样……” 　　 警察一听，对他一阵子拳打脚踢。 　　 随后的两天又被抓来几个，别人看他被打的样子，都不敢嚷嚷，有“聪明”的交了罚款，回家了。就他是个倔驴，傻瓜，死活不承认，打死都不承认。 　　 他嗓子好难受，好像有个什么东西被堵上了，出不来气，使劲儿咳嗽起来。越咳越难受，端起水来喝，感觉有些咽不下去，嗓子里有个什么东西…… 　　 电影都快结束了，他怎么还不来？她的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七上八下的，电影也看不下去。站起来对儿子说：“你在这里看着，我回去看看你爸爸干嘛呢，到现在还不来。” 　　 她一边走一边子想，那件事之前，他是个多么乐观可爱的人呀！跟街坊四邻关系和睦，对她也那么好，总是那么的有激情。还有他们可爱的儿子，一家人多好呀！可是……自从出了那件荒唐事情以后，他变了，变的沉默了，变的忧郁了，变的……唉！她不敢想，想起来她就恨！ 　　 她恨那个女人，她们一家对她多好呀！因为她有些傻，不会做事，不会带孩子，她和老公经常去帮她们家。帮她带孩子，帮她照顾孩子。她老公有病，干不了重活，他们也没少帮忙，家里，地里……干过多少呀！不就是感觉都是街坊邻居，跟他老公关系不错嘛！她们一个傻，一个病，可怜她们一家人嘛！还有其他人，不都是觉的她们一家人可怜吗？可是……唉！怎么就会出那样的事情呢？ 　　 他莫名其妙地被抓走了，说是跟她，那个傻女人有关系，啥时候强暴了她？就她？怎么可能，打死她都不相信！自己的老公是什么样的人，她知道，他就是个热心肠，是个好人。那件事以后她曾经想去找她，不是她一个人想去找她，还有村里不少人，都是因她胡说八道的受害人，真想揍她一顿！可看到她的样子和处境，大家说还是算了吧！她因为那件事情，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老公也不要她了，现在被娘家领回去了，一个傻女人还带着一个前夫的孩子，也够可怜的！ 　　 她知道他心里一直没过去。是呀！挨了顿打，皮肉之苦暂且放下不说。有嘴说不清，有苦无处訴的屈辱，让他放不下。要不是最后牵扯到人太多，大家要去上访告状，还不知是什么后果。可是最后一句“对不起”就草草了事，县里领导们说是要对老黄他们严肃处理，可处理的什么？说是撤职查办了！此处撤职，别处就职，这就是他们所说的严肃处理！他怎么能咽下那口气！他也曾想为自己讨个公道，但孤掌难鸣。 　　 走到家门口就听到房子里的咳嗽声，此起彼伏的。她紧走几步，进到房间，看到他坐在床沿上弯着腰在使劲儿地咳嗽，脸咳的都变了颜色。 　　“怎么了，这是？刚这么一会儿，怎么咳嗽成这样了？”她焦急地问他。 　　 他张开嘴，指指自己的嗓子眼儿，艰难地说：“好……难受！咳咳咳……！” 　　“啊？要不去后边花嫂子那里去，让她看看是怎么了？”她说。 　　 她花嫂子是村里的医生，在家里开了个小诊所。村里人有个感冒发烧闹肚子的小毛病都会让她看看。 　　 他站起来，很费劲地说声：“好的，太……难受了！” 　　 路上遇到几个不想看电影回来的人，问他们干嘛去，此刻他话都说不出来了。大家一看不对劲，有人就说，别去找花嫂子了，赶快去医院吧！有个人家里有车，赶紧回去开车。车来了，他已经站不起来了，脸色煞白，也说不出话，用手扣着喉咙……痛苦地挣扎着……挣扎着！ 　　 人们赶快把他弄到车上，可没来得及到医院，人就不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