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东家恩仇记（第二十章）

东家恩仇记
——《故园往事丛书》第一部

    文/常振田

第二十章
少东家疏财助乡邻    贤夫人保媒许英雄
   
  常剑阁当上少东家后，刺林寨的佃户们便在私下议论：“看样子这个少东家回来当家，说不定会给咱带回一份厚礼呢。” 果然不错，常剑阁回来还真的给乡亲们带回了一份厚礼。正是有了这份厚礼才使刺林寨人在此后的日子里有吃有喝，生活虽然说不上富有，但在后来那几次大灾荒中，没一个逃荒要饭的，更没有一个佃户及其家人被饿死的。
 然而谁能知道，正是这份厚礼，送干了东家大院多年的积蓄，把老祖宗留下的家产赔了个底朝天，直到后来靠卖田地维持局面。不知内情的人不仅要问，这礼究竟是什么东西那么值钱，让一个拥有一千五百多亩良田的大地主入不敷出，落到这种地步，真是不可思议。其实说出来十分简单，即减租减息过了头，抓丁拉夫不忍心，卖田地拿钱去买兵。尽管落到如此狼狈的局面，而常剑阁自己却心甘情愿。
 常剑阁回来后，把老东家制定的佃户们交租子的基数彻底推翻，由原来的人地各半改为人六地四。也就是说，过去东家大院一亩地落下亩产的一半，现在只能落下四成，而佃户们却落六成，仅此一项东家大院平均每年少收六万斤小麦，这种明显吃亏的方法，在三龙镇众多的地主中绝无仅有，只有常剑阁一人干着赔本的买卖。
  在当时那种落后的年代里，刺林寨庄稼人和普天下庄稼人一样，农业生产的种植模式和种植技术，粗放而又落后，其落后程度和原始人差不多。比方说打麦吧，打麦是夏粮生产的主要农活，只有集中一切农机具和大牲畜全投入其中方保颗粒归仓。可是那时候穷人没有耕牛，拉不了石磙打麦，又没有打麦场地。麦子割回来后，一般都以人摔和用棒槌捶为主。摔麦就是在小桌上放一块石板，人们挽起一小捆麦子往石板上摔打，将麦粒摔下来。用棒槌捶就是拿起木棒往麦穗上砸，将麦粒砸下来。而有小片场地的农户则用一种叫“连耞”的工具往摊在地上的麦个子上拍打，将麦粒拍打下了。由于这些办法都非常繁重，老百姓打一季小麦下来是十分辛苦的。
  落后的打麦方法，严重的浪费了佃户们的时间，如果一个家庭种了三五亩小麦的话，从开始割麦到麦子打完要十几天或二十几天方可完成，一旦遇上阴雨天恐怕要用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样一来，东家要想知道哪一家收多少斤麦子是十分困难的。所以，大部分都是论嘴说的，要么一亩地交一百斤，要么一亩地交二百斤，不管收与不收，减不减产都必须得一次性交清。
常陪卿当东家的那些年，为了笼络人心，采取了估产的方法，这种办法对佃户们大有好处，雨水及时长势好一些，估产就高一点。旱涝天减产了长势差些，那么估产就会低些，这么一来佃户们交代租子就会少一些。对于这种方法，佃户们还是很满意的，在某种程度上讲，这样的东家采取这种方法是对佃户们非常有利的。当时三龙镇一带也只有刺林寨一个东家采取这个方法。
  但是，任何事情都不是十全十美，通过这些的实践证明，估产交租子也存在一定的着弊端，而亏待佃户的事例也时有发生。比方说，不同的种子就有不一样的产量，不同的土质也有不一样的产量，虽然长势看着一样，其实产量相差悬殊极大。对于这自然现象，估产人员很难做到尽善尽美，两不相亏。但不管咋说，刺林寨实行的以估产为基础的交租法，还是很受大部分佃户的欢迎的。那么大多数拥护，常剑阁为什么还要将它推翻，又出一个新花样呢，莫不是沽名钓誉或故意显摆吗？并非如此，这事还得从半年前的两件小事上说起……
  一天中午吃过午饭，常剑阁叫上尚高枫在村寨里闲转。说是闲转，其实另有目的。他觉得一早一晚茶余饭后，串串门子、拉拉家常是密切邻里关系的好机会，它对增强主仆之间的理解，沟通双方平时的误会，达到和平共处，因此常剑阁回来后经常这样。
  今天他和尚高枫来到老熟人常陪汉大伯的家中。两人到屋里一看，这家似乎正要吃饭，桌上的饭菜引起了常剑阁的注意，桌子上放的馍是用小米面、红薯面掺芝麻叶三样东西蒸成的窝头，又次又硬简直像个石蛋子，饭是杂面条糊的红薯面。这样的午饭在刺林寨是不多见的。常剑阁心里暗想，眼下刺林寨人的饭菜虽不算好，但是一般家庭早上花卷馍，中午糊汤面条还是吃得起的，隔三差五的来了客人，蒸个白面馍也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大伯家里人又不多，怎会吃这样的饭菜呢，难道说家里出了什么大事不成，不行我得问问。于是常剑阁喊了两声。常陪汉老人一听是少东家的声音，急忙从后面屋子里跑了出来，常陪汉边吃饭边和少东家拉起了家常。
 “大伯，今年的收成不是还行吗，可是你老人家咋能吃这种饭，时间长了你和大娘的身体能受得住吗？饿坏了身体怎么干活呢”？
“少东家，这些年你不在家，有些情况你不知道啊。俗话说丰收之年还有不收之家哩，况且今年秋天干旱缺雨，粮食减产十之六七，这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今年夏天我种的小麦种子不对路吃了大亏。就说咱刺林寨吧，人家有劳力的家庭种‘难打二四麦’多，我家没劳动力，怕摔麦时艰难，所以我没种‘难打二四麦 ’全种的‘是二八麦’和‘白鱼皮麦’这就吃了估产的亏。从长势看两种麦子基本一样，可是一打下来差劲可大了。‘二四麦’芒子长麦仓紧 ，雨水进不去，产量又高。可是‘二八麦’是和尚头麦仓松，产量低。因此，同是一亩地、一个长势，‘二四麦’比‘二八麦’一亩地多收百十斤哩。可是估产的人们对两种麦子估的一个产量。你说我种一亩‘二八麦’和种一亩‘二四麦’比的话，一里一外我家少收一百多斤哩，咋能吃白馍呢。”
“那这些情况你事前知道不知道？”常剑阁问。
“我知道，是有意这么种的，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二四麦’麦口紧，十分难摔，再加上我有个头晕的老毛病，摔麦时一晌下来连床都起不来，头疼恶心吃不下东西。所以这‘二四麦’人们都叫它‘难打二四’。可是那‘二八麦’和‘白鱼皮麦’就不一样了，它口松，摔打起来特别快。这么给你说吧，摔一个‘二四麦’的麦个子，可摔五个‘二八麦’的麦个子。都只为我图个省力，一年下来我不仅少收了两百多斤，反而又向东家大院多交了两百来斤，一里一外少四百斤那，这是明显的吃了估产的亏了。”
“大伯，听你这么一说，我知道了其中的细节。那么今年秋天你家的情况怎样呢？”常剑阁听老人这么一说，心中有些难受，不由得关切的问起了秋天的情况。
“少东家，说句难听的话，秋天的收成是在羊蛋上绑着哩，指种不指收啊，这么多秋天，不旱即涝，加上虫灾，让庄稼人无可奈何。好多年来，咱这一方没有丰收的秋天。老百姓们没法子，只好种那些抗灾的粗粮，什么红薯了、谷子了、高粱了，连包谷都不敢种。因为包谷时令性太强了，抽穗的时候少一次雨，那前期再好的长势全都白搭。比方说我家吧，麦天没抓住，如果秋天不种红薯，只有扎住脖子喝西北风了。所以庄稼人常说“一麦抵三秋”正是这个道理。尤其是麦种子对路了，一年的细粮全解决了，否则只有啃窝头。”
“大伯，你的话我听懂了，其中的道理我也明白了。如果按照你老人家的想法，夏天的麦子怎么种，大伙儿的麦子怎么打，佃户们的租子以啥交比较合适，所有这些，今天当着尚管家的面说出来让我当个参考。”
“少东家，你开什么玩笑，打啥诈子，总不会是戏弄我老头子的吧。你是一寨之主，如此重要的事情向来可都是东家说了算的，我一介草民，咋能有说话份呢，还是请少东家饶了我吧，千万别再为难我了。”
“大伯，你误解我了，我可从来没拿你当外人。去年春上，我来村寨里做椅子，最后那顿饭就是在这个地方吃的，那天晚上咱俩可是一醉方休啊。你或许记得咱两个啥话没说，那真叫交心呐。可是眼前我想请你指下门路，而你却推三阻四，一点也不交心了，我还是你的侄子吗？”
“少东家，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我不敢说，那可是大不敬啊。今天你既然说到这叔侄的份上，那我就说说。种‘难打二四麦’双方都能多收粮食，但是没劳力摔麦子是一大难题，东家大院能否给我们提供帮助。至于说租子咋交，以实收产量最为公平，但东家大院需提供打麦场，并能轮流帮忙集中力量打，哪怕一天打上十家，当场过秤两不相亏，最为合适。当然，这里好多细节还要少东家自己做主才行。如果所有佃户这一千多亩小麦都种上‘二四麦’的话，一年增产十几万斤呐，即使咱两下平分，双方都多收好几万斤哩，老百姓每一个人可增加上百斤小麦呀，真是那样的话，佃户们一定会感恩戴德，或许会给你磕头作揖呢。少东家如果我说错了，请你别怪罪。”
 常陪汉的话引起了常剑阁和尚高枫发深思。一番寒暄过后，常剑阁二人起身告辞。出了常陪汉家门，穿过村寨中央的东西小路来路南面，常尚二人刚想向南走去，忽听有孩子撕心的哭声和拼命的叫声，那声音好像如一把钢刀扎进孩子的肉里一样的恐怖，听起来有些瘆人。常剑阁顺着尖叫声仔细分辨，原来是这孩子的哭声来自常陪善家。于是，常剑阁和尚高枫直奔常陪善家去。
常陪善一家四口人，租种东家大院六亩地。这两年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弄回来一种叫‘玉麦’的种子，一试种知道有两个好处：一是成熟早，接嘴早，能帮助穷人渡荒春；二是麦秆深，柴火多能解决烧火问题。正常情况它比‘二四麦’早熟十天或半月，但是它有一大害处，玉麦面没有筋骨，而且特别黏，想指望它擀上一碗利闪闪的长面条那是不可能的，充其量只能做成小面片，再没有好面擀面条的情况下，也算是顿糊汤面吧。
 常陪善家今年种的玉麦，本来长势喜人，据估产人员估计亩产两百五十斤不成问题，只可惜天不作美，在即将开镰之际，一连四五天的连阴雨将玉麦下成了芽麦。这种面本身就够黏的了，擀成的面片往锅里一丢一煮简直就如同糯米面做成的汤圆一样，吃饭的时候一不小心沾到舌头或口腔上，立马就会被烫掉一块皮下来。陪善家的二小子就是这样，吃的着急，一家伙烫着舌头，那面片粘在舌头上咋吐都吐不出来，小家伙疼极了，只好用手去抓，胳膊一挥碰掉饭碗，刚出锅的黏面汤子一下子又洒到二小子的大腿上，其中的疼痛劲可想而知，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能不尖叫么。
 今天午饭后串门子遇见的这两件事，让常剑阁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少年时期的种种心酸又出现在眼前，吃糠咽菜、忍饥挨饿、被狗咬伤等诸多往事，刹那间全在脑海中出现。他拖着沉重的双腿，稀里糊涂的回到家里，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回到刺林寨后，自己的日子倒是好过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穿、住、花销和以前比是两个世界。面临着如此优越的环境，也生怕忘了根本。每天晚上躺下后，也总会扪心自问，自己这个东家为老百姓们办到实事了没有，大伙的心里满意不满意等。为了密切邻里关系，自己倒也十分注意在乡亲中间走动，谁知道如今的刺林寨竟有这么多贫困的人，我还当的什么东家呀。
 一时间，众佃户们那一双双期盼的眼神，沈家儒老爷的谆谆教导，薛冬梅先生的细细叮嘱又一次像走马灯一样在在脑海里闪过，所有这一切都让常剑阁感到不安，他觉得自己有负重托。
想到这里，常剑阁把尚高枫叫过来说到：“高枫哥，我觉得老东家推行的这种估产方法弊端太多，佃户们也不是全都满意，只是不敢明说罢了。首先说估产，它只是个估计，其次是估产的这些人中，谁能说没有个人恩怨呢，一旦有了这种因素内心必然有所倾向，所以我觉得这个方法应当改变。”
 “少东家，你的想法的确很好，这说明你连一个穷人也不想仍在一边。但是想法归想法，不好实现。就说眼前咱刺林寨使用的这法子吧，比起其他东家们的那些法子来，已经够照顾佃户们的了。当然了，它就是估产嘛，再有经验的老农，估计起来也是会有误差的。细想想，要是能以实收的产量收最好不过，可眼前咱难以实现哪。”
“要我说，并不难实现，无非是再碾出一个大麦场来，问题不就解决了吗。有了大麦场，让各户的麦垛在一起，用咱家的十来头大黄牛再加上两匹马，可以出动十四套石磙，不用大伙儿捶麦，上午打十四户，下午打十四户，打一户称一户，用不了半月，全寨佃户的小麦就可以全部打完，多好啊。这样一来，解决了人捶的问题，大伙儿全都种上‘难打二四’，产量一增加双方都有利，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东家说的很有道理，这样一来，佃户们省了大力，可是如果还继续执行各半分成的话，那佃户们沾的光可就大了。”
“高枫哥，佃户们只落一半粮食，少了。应该让大伙儿得去六成才能让大伙儿过好日子。我决心一下，今后的租子就这样交，四六分成。”
品心而论，常剑阁这么一整，可真给佃户们送了份大礼，人们不再为打麦发愁了，在这一年的麦播中，那些杂七杂八的劣质麦种全被淘汰，纯一色的“难打二四”长势喜人，成熟期间麦浪滚滚，它不仅抗旱而且抗涝，给乡亲们和东家大院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对此刺林寨的佃户们对常剑阁的这种惠及相邻的举动交口称赞，并相传了几代人，甚至在新中国成立后的好几年间，仍然成为人们的美谈。
 这一天吃过早饭后，常剑阁刚想出门，忽听得爱妻薛风铃叫住了他，随又转身问到：“夫人叫我有事？”
 薛风铃笑盈盈的问：“夫君，有个问题我想问你，但有一条你不能生气，你如果生气的话，我就不问了。”
“夫人说哪里话，咱俩成亲五六年了，这期间不管你说什么，我啥时候生过气了，况且，你向来就没说过让我生气的话，我咋能生气呢。所以说有什么话尽管说来，不管是好话还是坏话，我绝不生气。”
“那好，我问你，咱们儿子几岁了。”常剑阁一听笑了起来：“开什么玩笑，这事我要不知道，还算什么当爹的。大儿子志斌今年六岁，二儿子志文今年四岁，三儿子志武今年两岁，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是没错，我再问你，，你回来几年了，高枫哥来咱家几年了？你只管自己舒心了，有老婆、有儿子、有田地、有房子，而高枫哥呢，跟你了这几年有了什么？我听你说过，你可是只有三年的借用期，如今都几个三年了。如果当初人家不跟你来刺林寨，恐怕比你成亲还早哩，或许也儿女满堂了。你这么不讲信用，怎么对得起沈家儒老爷，难道你想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吗？”
“夫人有所不知，我常剑阁宁可忘掉自己，也不可能忘掉那件事。眼下我是没有办法呀，咱家又不能没有高枫哥，我又不能做负心汉，如果让高枫哥一回去，我这个东家可咋干呢，如今我无动于衷、置之不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想，找个机会去见一下沈老爷商量一下，请他恩准让高枫哥长期留下来，但不知妥否。”
“你呀，怎么能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而今之计是如何让高枫哥主动留下来。要知道咱不让人家走和人家自己不愿走完全是两码事，这一阵子我在想，沈家老爷手下人才济济，刘、关、张三人又加上陪侠、栋梁真可谓是五虎上将，还有那一百多号好汉，高枫哥不回去影响不会太大。可咱家就不一样了，前年冬天那个风雪夜发生的事，你不会不记得，如果不是高枫哥在屋顶上守望，咋能发现大土匪‘野谷子’前来行刺，再如果要不是高枫哥的两把飞镖打中了对方的前膀子，咱俩早去见阎王了。正是从那事儿后，江湖上的绺子们才知道刺林寨仍有高人保护。今天我可不是用大话吓你，如果高枫哥一走，不出半年，咱东家大院会有好戏看。”
“只怪我脑子笨，无计可施，夫人有什么主意吗？”
“主意倒是有一个，但不知可否，今天特和你商量。你知道什么东西对男人有吸引力吗，尤其是像高枫哥那样三十多岁的男人。告诉你吧，那就是如花似玉的美女子。另外，你知道什么东西对男人最重要么，还是对三十多岁的男人讲，我再告诉你，那就是一个完整的家。俗话说‘铁树千年能开花，一个男人不算家。’这五六年，高枫哥无时不刻惦记着老爹、想念着女人、更想有个家。我认为，咱应该在刺林寨为他成个家， 先把他老爹接来，再给他娶个媳妇，跟着给他盖座房子，然后再给他娶个媳妇，一年半载如果有了儿女，他还回家干什么呢？”
“哈哈，夫人真有你的，我咋没有想到这一招呢。多亏你的提醒。说句良心话，咱们真该给高枫哥成个家了。这样吧，明天我就去找两个媒婆开始张罗，宁肯多花点钱也要找个好嫂子。我想着就咱高枫哥那体魄、那容貌，找个像样的姑娘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我说你呀，真是猪脑子一个。我看哪，别人要眼是看事儿的，而你长着俩眼却是出气儿的。今年春上，我大表姐杏花来咱家住的那一阵子，你都没发现点什么？半月时间的相处，男女双方的眼神就已经告诉我，他俩都有那个意思。那几天为什么高枫哥总找杏花姐聊天呢，这就是漂亮女子的吸引力。古人云：英雄难过美人关，这高枫哥也是条硬朗朗的英雄好汉，可见了杏花姐竟像个娘们一样，脸红脖子粗，软的如同一只老绵羊这就叫英雄让美女吸引住了。你说他俩不正是天生一对吗？”
“还真不假，尚高枫可是真正的英雄，那杏花姐也是少见的美女，而且不是一般的美，美的让男人们眼馋，不能说眼馋，应该是羡慕，他俩要是成了亲，一定会快乐的。”
“是吗？男人们对我表姐都眼馋了，那你呢，也馋吗？谅你也不敢，馋死你也尝不到，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表姐看不中你，她看中的是尚高枫。”
“夫人多心了，借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有非分之想。你继续往下说吧，他们两个有戏吗？尤其是咱表姐能看中高枫哥吗？”
“我表姐走后，我半真半假的侧面打探尚高枫说：‘高枫哥，你看我表姐长的咋样？’他说：‘哎呀，你们姓薛的那股血脉净出美女，而且一个比一个好，当年的薛先生天下少有，几年前的你举世无双，如今的杏花独一无二。分明是一个胜过一个嘛，再不知道你们都是喝什么水长成的，水灵的让男人发瘫’。我接着说：‘高枫哥，过几天我回娘家一趟，给你找一个更好的咋样。’你猜他咋说？他说：‘少夫人，别找旁人，我就看中杏花了，这十来天和她在一起，我像住在蜂糖罐里一样甜蜜。’我听后忍不住笑起来逗他说：‘高枫哥，练武的人想花姑娘，你可小心着。先是黄皮寡瘦、后是头发生锈、严重的时候可是神仙没救，非想死你不可。’他听后，脸色一红笑声嘟囔着说：‘净胡扯，我可是你哥哩，不准拿我开涮。’说完话起来就跑。”
“这么说来，这一头是没问题，那另一头呢，杏花姐如果不同意，岂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吗。我问你，杏花姐那头你拿得严吗？到头来可千万别弄个先排场后丢人，真到了玩实火的时候咱喀嚓下个软蛋，到了那种地步，高枫哥会伤心的。”
“你还别说，我大话一说也有点害怕，第二天就去找杏花，谁知道她高兴的像疯了一样，直说我像个亲妹子。原来从那以后，她也险些为尚高枫得了相思病。所以说嘛，这女人的心思你不懂，她一旦看中的男人，宁肯把自己的性命为他搭上。哪像你们男人，喜新厌旧、拈花惹草。从现在的情况看，我认为咱先为他盖房子，把尚老伯从信阳老家接过来，然后，用花轿把杏花抬来，将他俩往洞房里一塞，可让他们亲热个过瘾。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用棍子赶，高枫哥也不会回淮水镇的。即是他真心回去，沈家儒老爷也不一定会让他回去。我说这话你若不信，咱俩可以打赌。”
薛风铃的话让常剑阁豁然开朗，自己半年多忧心忡忡的问题，经夫人这么一撮合便迎刃而解。于是他马上找到尚高枫说：“高枫哥，你知道我彭家妈妈压根就不愿来这刺林寨。来了以后更不愿意住在这东家大院。为了让她高兴，我想在院子外面东南角的麦场边给她盖一进院，两间堂屋，两间偏房。厨房、茅房、水井、鸡舍等一应俱全。我看这原材料什么砖瓦、木料、白灰、箔子咱家都有，你尽量在腊月半间完工，年关一定让她在新房子里过。时间上你有把握吗？”
“少东家，你只管放心，我一定保证时间，按时完工，无论如何也要叫彭大妈在新房子里过年。到时候她老人家一定会很高兴的。”
尚高枫一听是给彭大妈盖房子，自然是尽心尽力、认真负责，他按照常剑阁要求的时间，于腊月半间顺利完工。经过东家验收后，把房门钥匙交给了常剑阁。而此时的薛风铃在暗中的准备也正紧锣密鼓，并按既定的时间使尚高枫的婚事万事俱备。不用说，其中的细节如布置新房、安排婚礼、添置家具等等，所有这些让薛风铃一直忙到腊月二十六的这天。
腊月二十六早饭后，常剑阁说：“高枫哥，不好意思啊，没经过你同意我就答应了下来，柏树林西头袁老板家有喜事，今天他要当新郎官了，媒人说他年龄大了点并且命硬，伴郎得有两个人方才吉利，这不是，刚托人捎来两套衣服，让咱俩去当伴郎。这是人家看得起咱刺林寨，所以我就应了下来。怎么样，你不会生气我自作主张吧。”
“哪里那里，有道是盛情难却，再说了，成人之美乃人之常情，少东家既然答应了，哪有不去之理。这就叫去了有酒菜，不去便宜怪，说啥也得去。”说完话，尚高枫心里倒也舒服。“老袁家可是有名的儒商，难得他还能看得起我一个下人，再说了，今天的客人肯定不少。我得留点神，不能让剑阁喝多了。”所以尚高峰爽快的应下来。
 大约过有半个时辰有人来报：“东家，客人到了。”常剑阁心中明白交代说“请到新房子的客厅坐下，茶水伺候，千万别慢待了老人家。”
 又过了半个时辰，又有人来报：“东家，新人到了。”常剑阁说“知道了，吩咐下人点起鞭炮，迎接新娘子。”听着这些莫名其妙的报告，尚高枫像听藏经一样，摸不着头脑，当他沉思之际，忽听常剑阁说到：“高枫哥，该咱俩出场了，穿衣服吧，时辰已到，新娘子到门口了。”
 两个人边说话边换衣服，然后常剑阁一把拉起尚高枫来到了新盖的小院子里。到里面一看，尚高枫惊傻了双眼，自己亲自监工给彭大妈盖的房子已经变成了新房，这且不说，天地桌上首竟坐着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摇了摇头，又擦了擦眼，没有看花呀，咋回事呢。尚高枫像石头一样愣在那里。此时，只见少夫人薛风铃和另一个丫环扶着新娘子来到院里。常剑阁将尚高枫往新娘子跟前一推，一连串的喊出了所有的程序，紧跟着把他俩往洞房里一推，门被关上了。
 尚高枫不知所措，刚一转身想出去问个究竟，不小心“咚”的一声一头撞在墙上。此时他才如梦方醒，原来自己是稀里糊涂、懵头懵脑的当上了新郎官儿。镇静下来仔细一想，不行我得看看这新娘子是什么样子。想到这里尚高枫迫不及待的去揭盖头，一看才彻底放心了。杏花姑娘今天像天仙一样美丽，此时她瞪着两只杏核眼，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尚高枫。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少东家夫妇是那样的用心良苦，能让自己日夜想念的杏花来到跟前。感情的的阀门一开便不可收拾。他抱起新娘子往床上一放，对着杏花的脸上、嘴上、胸前狂吻起来，久久不愿分开。激动加上心急，使得高枫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还是杏花冷静些。她轻轻的推开尚高枫说：“高枫哥，看你着急那样，没出息。再着急也不是时候，外面那么多客人不说，咱老爹可不能慢待了，先忍着吧，到了晚上，有多大劲使多大劲，妹子我一定满足你，哪怕你折腾一夜我都情愿。”
 尚高枫经杏花这么一说，平静了下来。他定了定神出了新房门，向父亲问安后，又逐一向客人们问好。薛风铃还真够细心，把所有的亲朋好友，其中包括她自己娘家那一大家子全都邀请来向高枫祝贺。隆重的婚礼让尚高枫好不感动。
 小两口的新婚日子不用细说，自然是如胶似膝。尤其是像尚高枫这样三十多岁的男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再加上体格健壮、精力充沛，因此，天天夜晚两个人都沉浸在甜蜜的生活中，一天也不愿意离开。但是东家的吩咐他不能不去。尚高枫带着常剑阁的亲笔信回到了淮水镇。
 沈家儒看完信大笑起来：“高枫啊，你的情况我知道了，常剑阁可是为你办了大事一件哪，你跟了我那么长时间，我都没顾着给你成个家，可你的少东家却办到了，好样的。他在信中说一开始说的是借你三年，如今一转眼都六年了，该归还了，所以他想把你还给我。可是我怎么能呢，剑阁能当月下老人，老朽我咋呢棒打鸳鸯，眼下，你们是新婚燕尔，肯定美满幸福，你还是回刺林寨的为好，况且，他也提到了刺林寨雪夜遇刺那件事，这说明那里还真离不了你。你在那里帮助剑阁也等于帮了我。这几年，清风寨置办的枪支弹药可都是人家卖地支援的钱。所以说你只要把刺林寨保护好，也就等于为革命事业做出了贡献。希望你回去后转告少东家，清风寨的弟兄们祝福他，并且告诉他，我们对他的帮助将一如既往，他需要什么我们大力满足。”
 沈家儒非常细心，他特别为尚高枫和新娘子个备一份礼物，当面交给了尚高枫带回。这次高枫不像以往那样，回来后总是依依不舍，呆一天又一天，这次回来，尚高枫在淮水镇只隔了一天，便拔马而回。因为他的心里一直想念着美丽的妻子。
新年娶新人，双喜临家门。东家大院这一年的年关始终笼罩着喜庆的气氛。元宵节刚过，当人们仍沉浸在节日的欢乐中时，而三龙镇的父母官刘宏志镇长却忙的不亦乐乎。前天一大早，他便来到刺林寨公干，在柏树林小街走访群众，调查民意。在附近的各村庄微服私访，一搞就是三四天。原来他是遵照上峰的指示，将在恶霸桥以东桑树桥以西这一块地方，以柏树林为中心，成立保公处，委任一个大保长。今年年初，县党部、县政府贯彻南京国民政府《县组织法》要求一百户老百姓为一保，以下每五户老百姓为一邻。可是蒋介石处于剿匪的目的，又以军事委员长兼鄂、豫、皖三省剿匪总司令的名义重新颁布了《剿匪区内各县编查保甲户口条例》。此条例规定中，每十户老百姓为一甲，每十家为一保。以后鉴于各地地理、交通、经济情况各异的特点，下面各县在实行,《新县制》时均采取了有弹性的办法。保甲可大可小，甲可多止十五户，保可多止十五甲，而有些偏远地区的保甲更大。人口多则四千人，少则两千人不等。
 《新县制》还规定，保可设办公机构，办公机构叫保公处。保公处的组成人员有正副保长、民政干事、警卫干事、经济干事和文化干事各一人。保长可同时兼任保‘国民兵队’队长和“国民学校”校长。它和各乡镇长一样，实行军、政、文三位一体化管理。就是为了这个国家大事，刘宏志忙的过年都不得安生。
 三龙镇的建保问题，刘宏志并不按照上面的指示办理，且不说他不配副保长，单说他建立的保就格外大。他觉得一小家是一户，一大家也是一户，那么一个门头也是一户。比方说一个门头有三个老户，一个老户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又分成三个小户。这么一整一个门头就等于八九户了，所以刘镇长干脆把一个门头算成一户。这样一合并，一个甲的十五户人家实际上早已成为五十户人家或许更多些。而一个保的十五个甲就会有七百多户人家，如果一户人家平均按五口人计算，那么一个保长所管的人就有三千多人了。由此可见，三龙镇的保是如何的庞大。
 刘宏志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他认为庙多和尚就多，而和尚一多出门化斋的就多，相应吃舍饭的人也多，势必会形成了僧多粥少的局面。老百姓只有那么一点粮食该给哪个和尚，不该给哪个和尚。况且保公处一多，保公处里的那几个和尚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们有兵有枪，不管到哪儿化斋，老百姓谁敢不给。所以刘宏志干脆来个瞒天过海，不让上峰知道，保越少越好、人越多越好。一个门头不管有几家几户，只算一户了事。和尚少了，老百姓的负担自然轻了，反正山高皇帝远，那县太爷一年难得来一次这老山窝。于是在他的管辖内，一个保差不多都是三千多人。柏树林是个小集镇，人多，相比起来还要稍大一些，保公处就设在柏树林小街的正中间。
 参照其他地方的先例，保长的人选通常有当地的地主、土豪等顽劣人士担任，镇政府下一道文书，给个委任状就成了。而刘宏志觉得三龙镇的此类人物多如蚂蚁，尤其是土匪成群，如果随便找一个没有威慑力的人干这行当，压不住阵脚，容易出乱子。那么安排一个德高望重、一言九鼎的人干这个角色，今后的各项工作均好开展。于是他前天一早便来到了柏树林一方了解民意。难得这刘镇长为人随和、廉洁、清正，又在三龙镇居官多年，三教九流、工农学商、甚至地痞流氓，山野草寇他都能说着话，不管到哪样的人群中，大伙都愿意和他谈心交流。几天下来虽说是跑疼了腿，磨破了嘴但心里却是舒服的，因为各界人士全都拥护常剑阁来当这个保长。人们的想法和他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今天是该向常剑阁摊牌的时候了，于是，刘宏志今天晚饭前便来到东家大院做客。
 常剑阁做梦也想不到镇长能在一个不事先通知的晚上光临寒舍，这让他很是高兴。他让尚高枫在东家大院设盛宴招待这位曾经是自己婚事的月下老人。看着一桌子丰盛的酒菜，刘志宏开了腔：
“剑阁呀，客套的话我不多说，咱们的父辈当年都是花洲书院的同窗好友，情同手足。另外，我是你和风铃的大媒人，促成了一对美好姻缘。其次，你们或许不知道，可我清楚，你们的启蒙老师是沈家儒，而我的启蒙老师是王庚先，咱们是同门的师兄弟，都是孙中山先生的忠实信徒。正是有了这几层关系，我才贸然过府，是否有点以客欺主了呢？”
“刘镇长说哪里话，你能大驾光临，东家大院蓬荜生辉，小民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况且我还有些想法，找机会请你来刺林寨做客。一来是答谢成全好事之恩，二来是讨教国家大事，指点处事迷津。没想到天公作美，赏赐良机，今晚我们尽可推心置腹、高谈阔论、畅说欲言，谈古论今让我等草木之人一饱耳福。”
“剑阁，你过谦了，想当初你和高枫义士在淮水镇的所作所为，我了如指掌，你们和中原武馆、清风寨的好汉们一样，真可谓叱诧风云、正气凛然。眼下你说什么指点迷津，我不敢当。不过，国家大事如天际风云，瞬息万变，无非是你没有从政，不时发生的政治变革不知道而已，幸喜今晚时间充足，你我兄弟一边饮酒一边闲聊，共同交流所知道的国家形势，不知二位可否同意。”
“如此甚好，来，这三杯酒，咱把它一干而尽，也算是酒过三巡，然后呢，咱们就不拘礼节，边喝边谈、谈它个心情舒畅，喝它个一醉方休。”常剑阁说完话，三个人站起来，脖子一伸，将三杯酒全倒进了肚子。
喝干了三杯酒，勾起了惆怅事。刘宏志的情绪有些伤感，轻声说到：“两位兄弟有所不知，我家和王庚先师父是世交，他和家父交往甚密，尤其是王先生从日本回来后，当上了县高等学堂的监督，两个人经常在一起畅谈国事，并一起为讨袁运动在民众中奔走呼吁，募捐财物。其结果胜利了，只可惜孙中山先生已不在世了，廖仲恺先生也被杀害。我们党、我们民族出现了空前的混乱，我作为一名党员能不痛心吗？”刘志宏说到了激动处，脖子一伸又是一杯酒，他擦了一下嘴巴，借着酒劲说出了老百姓那些根本无法知道的国民政府的政治斗争，让常剑阁和尚高枫两人如听天方夜谭……
原来，堂堂的国民政府有那么多的过渡政权。俗话说谁变蝎子谁蜇人，果真如此，谁有政权谁就组阁，使得国民政府今天一换，明天一改，让人不可思议。一开始是广州国民政府。1918年7月，云南和两广人氏退出袁世凯把持下的国民议会，在广州成立了革命政府，形成了南北对峙的局面。1925年孙中山应冯玉祥的邀请，专程北上商议国家大事，不料肝炎发作，在北京去世。为了统一中国，国民党政治委员会决定筹建国民政府，后经准备终于于1925年7月5日成立了广州国民政府，汪精卫为主席，蒋介石为常委。广州国民政府成立后，取消了地方各部队的名称，统称为国民革命军并开始北伐。
 接下来是武汉国民政府。1926年10革命军北伐占领武汉三镇。11月8日，国民党政治委员会，决定将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迁到武汉。经过充分准备后于1927年2月2日，国民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在武汉办公，以中央执行委员会和国民政府委员会组成临时联席会议，作为全党全国的最高领导机构。1927年2月21日临时联席会议举行最后一次会议，宣布联席会议从即日起结束。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正式成立。1927年3月17日国民党二届三次会议在武汉南洋大厦召开，选举产生了以汪精卫、张科、蒋介石等九人为常委，同时剥夺了蒋介石的中央常委会主席的职务，废除了谭延闿的政治委员会代主席的职务。
 其次是南京政府。1927年北伐军攻克了上海和南京后，蒋介石一手挑起来“中山舰事件。”而后，他于同年三月底抵达上海。到上海后立即决定清党。4月12号蒋介石发动国民党右派在上海对左派和共产党实行武装镇压，大肆屠杀共产党人、革命群众以及国民党中的左派人士。这便是震惊中外的“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四一二政变后，又于4月18号成立了南京国民政府。在南京政府成立大会上，发布了中央政治会议关于“建都南京的宣言”和“国民政府宣言”提出来革命方略四条。一、密切革命军与人民的配合；二、建立廉洁政府；三、提倡保护国内实业；四、保护农工团体利益并帮助其发展。南京国民政府便成为了中华民国的最高行政机关。第二年九月，国民党二届五中全会召开，任命蒋介石为国民政府主席兼陆、海、空三军总司令。从此开始了以蒋介石为核心的国民党右派对中国的统治，把孙中山先生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民主共和政府，变成了一个代表帝国主义利益和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利益的军事独裁政府。说不定将来还会再弄个什么国民政府的。
 如果说“四·一二政变”，是蒋介石反党、反共、反人民、狼子野心大暴露的话，那么“中山舰事件”则是其反党、反共、反人民大暴露的前凑和序幕。
1926年3月18号，蒋介石为了达到上述目的，夺取了革命军第一军从水中打捞出来的中山号战舰的指挥权，指示欧阳格以黄埔军校驻广州办事处的名义，命令海军代理局长，共产党员李之龙调此舰到黄埔候用。第二天，当中山舰开到黄埔后，蒋介石却诬陷中山舰擅自开入黄埔是共产党的暴动。
3月20日，蒋介石以此为借口，命令逮捕李之龙，扣押中山舰，包围省港罢工委员会，收缴工人武装并拘留革命军中左派代表和政工人员四十多人。紧接着宣布广州全市戒严，包括苏联顾问团驻地，驱逐了黄埔军校中和军队中以周恩来为代表的共产党员。从此，孙中山先生多年来倡导并实施的“三大政策”、“四项纲领”及其一系列的救国方针全付于流水，中华民族安定一时的共和局面也化为乌有……
说完了这些事情，刘宏志的脸色很难看，尽管感情似乎有所冲动，但表面却一脸的无奈和茫然。常剑阁则不同，他异常愤怒的厉声说到：“这叫什么事啊，孙先生的救国方针，全叫这伙右派给毁了。他们争权夺利、独裁专制、杀害同胞、排除异己，将来哪还有老百姓过的好日子，一家人闹的鸡犬不宁，就不怕国外强盗乘虚而入吗？”说到气处，常剑阁一拳下去，把桌子震得乱颤。
 刘宏志劝道：“剑阁呀，咱也不能过分的生气，过分的忧虑，有些情况也未必尽然，不管他汪主席也好，蒋主席也罢，我想他们都懂得抓民心这个真理。况且，如今的南京国民政府不是颁布了四条革命方略吗，那可是治国的章程，既然有章可循，他们就一定会贯彻执行，我们这些当臣民的就拭目以待吧。” “但愿如此吧。”常剑阁略有所思的回答了一句。
 刘宏志宏叉开了话题，和常剑阁、尚高枫二人聊了会儿别的内容，又喝了几杯酒，使大家从风云变幻的国事中解脱了出来，刘宏志觉得应该向说正题了。于是他未曾开言却先笑了笑说到：
  “剑阁呀，这些天你也可能听说过了，按照国民政府的要求和县党部的指示，咱三龙镇的保甲制必须尽快成立。如果参照别的地方，我可省事多了，只要我看中的人，下一道文书，宣布一下就结了，可是这样不妥，不够认真，不够严肃。保长一职虽说不大，要说起来也不算小，下面管着两三千人哩。如果那些东家老财及社会贤达不拥护的人干这职务，就压不住阵脚。因此我在咱三龙镇配备的保长可都是这一方有道行的神灵，不然的话，那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就会跳出来祸害百姓。为了在柏树林这一方找到一个法力无边的神灵，几天来我像兔子一样跑遍了千家万户及各类人群，终于找到了，这个神灵就是你剑阁老弟。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拥护你来当这个保长。”
“刘仁兄，这个保长我不能干。常言说，道不同则不相为谋。如今的国民政府实行的是专制独裁，我岂能助纣为虐。再说了，兄弟我一介草民，才疏学浅，又长时间不在家，根基不牢啊。柏树林方圆，土匪多如牛毛，个个都是亡命之徒，你让一个涉世不深的后生向这些人发号施令，这不是开玩笑吗。还是请刘兄另派高人吧。”
“兄弟，此言差矣，殊不知亡命之徒也有七情六欲，亡命之徒也有讲江湖义气之人。人是敬怕的不是吓怕的。你常剑阁之所以受人尊敬，一半是自己的为人，一半则是常陪福兄弟的名声。想当初你那会长老丈爷，曾两次雇人将你暗杀，可结果呢，你不是毫发无损吗。前两年冬天的那场刺杀，如果不是尚管家手下留情，野谷子二人早就没命了。正是你们的宽宏大量，感动了那些亡命之徒，所以这些亡命之徒对东家大院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几天我特地见到的这些人，正是他们打心眼里拥护你。”
 常剑阁的表情有所缓和。刘宏志举起酒杯，三个人一饮而尽，然后又继续说到：“你的理想抱负我心知肚明，无非是一门心思的顾及穷人，想让大伙过上好日子，这种精神可敬可佩。但是你没有想过，只有一个刺林寨过好了，那全国有多少个刺林寨怎么办？大的咱不说，只说眼前，管一个保的百姓，你等于管十来个刺林寨了。虽说这保长是国民党的官员，可它也是为百姓办事的官员哪。是啊，有些事情我虽然知道，但不可明说，共产党的确是为老百姓谋利益的，可是国民党能让一个共产党来当保长吗，不可能的，恐怕活都不让你活，命都没了还谈什么理想抱负。因此，我认为而今之计是这个保长你还是先当着为好。其实当保长它有一定的好处，能为老百姓办事暂且不说，起码你能知道好多老百姓不知道的消息，接触好多老百姓接触不到的官员，这都对将来实现你心中的梦想大大有利。难道你忘了，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故事吗，当年的关老爷也是天下的英雄，他为了实现结义时许下的承诺，在曹操的军营里过了那么长时间，其结果不还是达到目的了吗。”刘宏志借着酒兴，向常剑阁讲了很多这方面的道理。一句话，他希望常剑阁明里当保长为国民党做事，而暗中不管你干什么党其中包括共产党都无所谓，只要能帮老百姓办实事，得到老百姓拥护就算是干成了。
镇长的一席话，豪爽、真情、实在，其中还包含着某种暗示，如果不是关系甚密，他是绝对不能说得这么直白。面对着刘宏志的一片真情，常剑阁无言相对。一时间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还是尚高枫机灵一动，帮助剑阁圆了一下，他起身说：“刘镇长，难得你对少东家如此抬爱，你说的有道理，如果他当上了保长，肯定会上下兼顾的，这事你尽管放心。只是此事关系重大，镇长是否可让他在思考几天，等他想好了，然后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你看咋样？”
“尚管家太客气了，我已说过咱们不是上下级关系，而是志同道合的兄弟，也是同一个战壕里的同志，不存在什么同意不同意。就依管家所言，我随时等候消息。”晚宴结束后，刘志宏到柏树林客栈带上随从，返回三龙镇。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饭后常剑阁找来尚高枫说：“高枫哥，俗话说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此话一点不假，刘镇长的话似乎很有道理，又似乎没有道理。这个保长是当还是不当，我脑子里像一盆浆糊，做不了主。别的我不怕，只怕将来国民党一旦变成了祸民党或害民党，那我这个国民党的保长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了吗。眼前，我已处在人生转折的十字路口，稍不留神将悔恨终生。我该何去何从，咱兄弟需很好的商议。”
“少东家，刘镇长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说的非常明白。当保长虽然明里不能为老百姓办事，但是暗中可以替老百姓办事啊，我觉得这个保长你必须干，反过来说不当官儿，咋能为老百姓遮风挡雨。平民百姓一个，想遮风挡雨还没有那个条件哩。不过，为了长远着想，是否可找咱家沈老爷商量一番，凡是他考虑成熟的东西，那可是比较正确并且十分可行的。如果你同意，干脆我明天就去淮水镇一趟，让他老人家给咱拿个主意。你看可以吗”？
“非常可以！一句话提醒梦中人，我咋会吧老爷给忘了呢，看起来真是当事者迷了。就依你的办法，今晚和杏花嫂子早点休息，明天早点出发，早去早回我好早点给刘镇长说利索话。”这一夜，常剑阁彻底失眠。他想了很多，这个保长是干了好还是不干的好，咋想也拿不定注意。唉，还是挺老爷的吧。单等着他老人家的信到，便知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