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访问,登录注册
恢复默认
  • 明黄

    淡蓝

    淡绿

    红粉

    白色

    灰色

  • 14px

    18px

    20px

    24px

    30px

  • 默认黑

    红色

    蓝色

    绿色

    灰色

  • 0

    1慢

    2

    3

    4

【长城】武装部迟到的老老兵(传奇小说) ————《军魂》系列之一

作者:梦外人   创建时间:2016-08-13 00:00   阅读量:11403   推荐数:0   总鲜花数:0赠送列表   字数:13231

【长城】武装部迟到的老老兵(传奇小说) ————《军魂》系列之一

作 者:梦外人  

 

   摘要:...... 排长带着尖刀班,在热带雨林里迂回前进,我军的炮弹和敌军的炮弹从头顶上来回穿梭,发出瘆人的嗡嗡声,两旁,敌我双方的尸体交织一片......近了,敌人的暗堡区就在眼前,我们的任务是,悄无声息地包抄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进攻,让敌人的明暗火力自我暴露,给后面的炮兵部队寻找打击坐标。

        一.
   七月份,我被调到丹阳镇担任武装部部长,正赶上夏季征兵吹响集结号的当口。
   动员大会在镇政府大礼堂有序进行。镇长亲自坐镇主持会议,首先让到会的各村民兵连长,一个一个作自我介绍向我报到,然后他们带着本村报名的适龄青年,由我的副手涂干事登记造册。
   会议开始,报名入伍人员和陪同他们的家属,总共一百多号人,乱哄哄地坐在能容纳千人的礼堂,听领导讲国家征兵办2016年最新精神,以及本年度夏季征兵的具体部署。台下,成排的吊扇嗡嗡作响,与会者抽烟的抽烟,咳痰的咳痰,交头接耳、大声小气......
   镇长低头念稿,旁若无人,邻座的我却皱了皱眉头。涂干事见状,赶紧调大扩音器声量,才把会场上的杂音压制下去。
   涂干事是我的老战友,在部队我们就是铁哥们儿。他比我早转业,回地方摸爬滚打多年,练就一身左右逢源的真本事。他凑近耳边对我说,乡下的大小会就是这个样子,农民嘛,素质差,哪比我们在部队,立正稍息向前看,目不斜视;这些年大学生参军比例高于过去,相对农村优秀的兵员不多了,大都是打工年龄小、网吧常游荡的辍学娃子,父母不在家,爷奶管不住,只好咬咬牙送部队锻炼二年;这些孩子给个棒槌当个针,等会儿你发言,入党提干转士官的好话多说,努力激发他们踊跃参军的兴趣,至于混好混坏,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
   好不容易才等到镇长念完长篇大论,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我站起身,清了清嗓子。突然,礼堂大门被人用力推开,一老者手拄拐杖颤颤巍巍走进会场。老人看上去八十开外,胡茬眉毛全白;大热的天,头戴一顶皱巴巴的老式军帽,上穿一件黄布军装,带铜扣的那种,衣袖和领角已经起毛;下穿一个乡下农人流行的大裤衩子,勉强能遮住膝盖,再往下看,大脚板上穿着一双四十五码往上的农用解放鞋。一身装束,要多离谱有多离谱,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像极了刚过来雪山草地的红军造型。从哪个角度想,他都是一个十足的老年痴呆症患者。
   他痴痴望着主席台,浑浊的老眼渐渐明亮,脚步不停走上来。奇怪的是,门口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和礼堂里各村民兵预备役连长,没有一人出面阻止他。
   我感到吃惊,回头问涂干事。
   涂干事说:“他叫岳家驹,抗美援朝老军人,过去汤山村的老支部书记。老伴早亡,他有个独子,在七九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牺牲后,儿媳嫁了人;他含辛茹苦养大了孙子,孙子后来进城也不管他。要不是国家有老兵津贴和烈属照顾,他恐怕早就拉棍要饭了。听说前些年他送子参军,送孙子参军,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拥军模范,人称‘军痴’。现在没兵可送,人老了,有些神神道道,这几年每逢征兵,他都会头顶烈日,步行几十里山路,到镇里武装部看新兵,颇有检阅三军的架势。上一任武装部长请他临场讲战斗故事,他总讲朝鲜战争中缺腿断臂那血淋淋的场面,把新兵蛋子的脸都吓白了。我们觉得对稳定军心不利,后来就取消了他的演讲安排。人有老资格,儿子又是烈士,乡镇谁也不敢对他咋地。”
   岳家驹,名字好熟悉,调过来时我从老兵档案上看到他的事迹,可歌可泣啊。上甘岭战役,他浑身血迹从死人堆里一跃而起,硬是把一根爆破筒塞进美国鬼子的坦克......
   英雄末路,烈士暮年,没想到如今会是这个样子。
  “谁是新来的唐部长啊?”老人近前,在主席台上看过一圈,把眼睛死死盯着我这个生面孔,突然丢掉拐杖,双脚并拢,郑重其事地向我行一个标准的军礼:“中国人民志愿军15军29师86团战士岳家驹向首长报到!”
   我神经忽地紧绷,烙在脑子里的军魂戛然出窍,不由自主就挺起胸脯举手还礼。
  “我要报名参军!”分明听见老人在说。
   众人怔住。老人说:“我代表我重孙子岳传波报名,我重孙今年十七了。”
   我终于听明白了。
   涂干事笑容可掬地说:“老爷子,我们理解您老对人民军队的深情厚谊,但您重孙子本人不在,他的年龄、身高、学历、意愿、政治面貌、社会关系等等,征兵办无从可知,按照现行《兵役法》,任何人不能越俎代庖,你还是坐下来听听征兵会议精神吧。”
   老人家闪光的眼睛立马黯淡下来。他弯腰捡起拐杖,满含乞求的最后望我一眼,摇摇头,慢慢地转回身,一步一步走出礼堂。他的眼神,他的脸模,似曾相识,像极了一个人,像谁呢?在哪里见过他?我心问口,口问心,一遍一遍问自己。他的背影,刺得我眼睛久久生疼。
  
   二.
   散会了,报名参军的家属,各自领着本村的连长去街上下馆子。我的手机不停地响,一接,全是民兵连长们邀请我参加饭局。前几年受部队大老虎影响,征兵风气在百姓心中一直不好,当个兵,吃拿卡要,明码标价,万儿八千都不是事儿。现在好了,反贪力度越来越大,有人请客,当官的不敢坐公车去,即使去了,也都鬼鬼祟祟到偏僻的农家饭店。倘若不小心被不怀好意的人照了相,可比害眼厉害得多,轻则党内警告,重则双规彻查。你说过去,一上而至下的干部队伍,查谁,谁屁股能没点屎。
   我属于直性中人,多年来在部队对一切不正之风深恶痛绝,全靠自身吃苦耐劳入党提干。虽说提升速度慢,但终究心安理得,夜里能睡得踏实。俗话说宴无好宴,好吃难消化,我明白这个道理,对所有人推辞,说近期感冒严重,药里含有头孢,总不能因为你的一盅半盏心意让我送命吧?这个经验是涂干事教会我的,往往一招制敌。
   中午饭我请涂干事,在一个叫东北饺子馆的小饭店,一盘花生米,一盘炒青椒,下两碗饺子,不喝酒,喝可乐。他告诉我,县里只给三十三个兵员指标,而初步统计报名人数五十五个,以后说不了还有人情兵临时加塞,所以要留一两个指标当预备队。乡村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社会关系错综复杂,领导同事战友亲戚邻居,一个电话,一场饭局,推荐一两个兵,你给不给面子?原来私下估计,今年南海局势紧张,奥巴马怂恿菲狗海牙仲裁,美国航母在咱家门口剑拔弩张,二百二十万平方公里领土是中国底线,战争存在一触即发的倾向,按理说农村人害怕流血,今年征兵工作难度有点大,但最终却低估了群众的觉悟,报名的比往年还多几个百分点。人情兵,求照顾,大体上也符合条件,人家又是一腔报国热情,如果抹不开面子,只有划掉其他人员。划掉谁?人家必问原因,八张嘴搪塞仍会得罪人。你会说,明年吧,明年优先送你家孩子走!但明年复明年,明年何其多,明年指不定你调到哪里工作。
   吃着饭,听老战友传经,心里仍在纠缠岳大爷看我的眼神,那分明是一半无奈,一半渴望啊。这军痴,对党,对政府,对军队,可谓赤胆忠心,“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他为什么要代替重孙报名?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我对涂干事说,明早你开武装部的车,我们到汤山村走访岳大爷。
   涂干事说:“你想去看岳大爷,倒不如先去征求一下他儿媳的意见。他儿媳家住县城舒心园,副处级以上退休干部特许的别墅区,金来焕,很有名气,前妇联会领导;她后来的丈夫,秦中桧,宛都市政法书记,刚在报上被双规的那个。”
   好粗的大腿!怎么把孙子的户口留在丹阳镇?
   涂干事说,三言两句说不清,后天你进城开会,顺便走访,兴许就能有点眉目。
  
   三.
   下午,和各村民兵连长碰头,安排大家进一步巩固征兵成果,再接再厉,做好报名人员的思想工作。
   下班回家,已经是黄昏时分。暮色渐渐向大地拢来,街上行人稀少,斜阳的余辉返照在街面上,交织成一幅跳动的织锦画。蒸笼一样的街道里总算盼来一点微微凉风,我疲惫的身心也随即凉爽起来。
   我在丹阳街上租住一个糖烟酒门面,给无所事事又不会搓麻将斗地主的妻子找个差事,顺便能够补贴家用,供儿子上学读书。当然,我生脚踏生地,这一切都有涂干事的功劳。老战友说,反正镇政府各个部门要消费支出,购买别家商户用品也得掏钱,买咱自己经营的,没现钱,开个条子实报实销,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总觉得不好,摆脱不了与民争利的嫌疑,涂干事笑我,官不大架子不小,你是干部,嫂子和侄子不也在民众之列吗?想想也对,公平经商总强过贪污受贿。
   踏近门口,发现台阶上坐着一个老人,身边放置着两个庄户人才有的塑料化肥袋子,里面鼓鼓囊囊装有东西。看见我,老人慢慢站了起来,举手来一个标准的军礼,“唐部长,等你半天了,你忙,我却给你添麻烦。”老人显得局促不安。
  “岳大爷,天快黑了,你怎么还在镇上?”我十分关切地问。
   妻子出来,对我说,“这位大爷,上午就来了,一根木棍挑着新鲜红薯和嫩包谷穗,非要往咱家里送,说是拥军支前,鱼水情深。这不,好说歹说不听,让我给扔出来了。”
   我上前搀住老人的手,说了声:“大爷,有什么事情屋里说去,咱当过兵的人,可不兴歪马走邪道。”
   岳大爷说:“一点土特产,尝个新鲜,和行贿受贿两码事。”
   我反驳他:“你忘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里不是说过,革命军人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吗?”
   岳大爷久久盯住我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从我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想必也是真诚和正气。他紧紧握住我的手,说:“唐部长,好样的。当年在部队的感觉,从你这里找回来了!我重孙子当兵的事总算有着落了!”
   老人进屋,我让妻子简单弄两个小菜,店里现成有啤酒,他和我边喝边聊。
  “我是五零年的兵,正赶上抗美援朝战争,跨过鸭绿江一直往南打,一直打到上甘岭战役结束。那场战争真是惨烈无比,我们用小米加步枪血战美国鬼子的飞机坦克,凭的全是一股保家卫国的勇气。跟我一起参军的许多战友倒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再也回不来了,而我在死人堆里几进几出,虽说落下多处伤疤,但终究也算命大。五四年转业回地方,抱定一颗建设祖国的雄心壮志,参加工作,结婚生子,领着汤山群众战天斗地,从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一直干到人民公社。苦点累点,但心里踏实,我就是要让儿子孙子辈过上吃饱穿暖的幸福生活啊。从战场上过来的人,深知军人是国家的钢铁长城,分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和平稳定。我儿子长到十八岁,虎头虎脑的健壮小伙子,七三年,我把他送到队伍上,让他再续我未竟的军人梦。儿子那叫一个争气,在部队思想进步,任劳任怨,一步一个脚印,从一个普通的士兵提升到班长排长。七九年,越寇犯边,他所在的部队拉上去和越南人干了一仗,我儿子,我儿子他为了掩护后续部队冲锋,硬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蹚响敌人的地雷......儿子光荣了,我没滴一滴眼泪,不是我眼皮硬,而是我见过的死人太多。我儿子是当之无愧的的英雄!战争是残酷的,是要死人的,必须有英雄去流血牺牲,才能保证祖国和平发展啊。”
  “慢,大爷,您儿子叫什么名字?部队番号是什么?”我忽然记起了一个人,一个用他的生命换取我的生命的老排长。
  “岳拥军!139师常万全的兵。”
  “岳排长!”我惊讶得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手里的啤酒瓶“当啷”落地。
  
   四.
  ......排长带着尖刀班,在热带雨林里迂回前进,我军的炮弹和敌军的炮弹从头顶上来回穿梭,发出瘆人的嗡嗡声,两旁,敌我双方的尸体交织一片......近了,敌人的暗堡区就在眼前,我们的任务是,悄无声息地包抄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进攻,让敌人的明暗火力自我暴露,给后面的炮兵部队寻找打击坐标。
  “排长,我踩到地雷了!”走在沙沙作响的落叶上,我脚下一虚,陷了下去。此时,我明显感到一阵恐惧,大滴大滴的汗水,从我脸上淌下。
  “不要动!”排长命令其他战友后退卧倒,他自己却摸到我身边,趴下身子,双手用力按紧我的右脚,慢慢向下滑动......
  “不要,不要!”我觉出了排长的意图,他要用自己的双手代替我的右脚,压住地雷引线!
  “小唐,不要怕,战争总要死人的。”排长笑笑:“我要当爸爸了,我老婆昨天的信上说,他怀孕了。你呢,比我年轻几岁,连女人的手还没有摸过。”
   我哭了,眼泪和急汗“吧嗒吧嗒”落在排长的钢盔上。
  “你快抬脚跑啊,拿出百米赛跑的速度!这是命令!”
  “轰隆!!!”就在我抬腿奔出去的第二秒,地雷响了......
  “排长!”“排长!”“排长啊!”战士们一齐冲上来,抱起排长血肉模糊的尸体痛哭失声。刹那间,我的心随着这声惊天动地的炸响,四分五裂......
  
   五.
   我越过饭桌,上前紧紧抓住老人的手,眼睛里的泪水喷涌而出,“干老子,您就是我们岳排长的父亲啊,真是虎父无犬子。岳排长为救我而死,您老的事就是我的事,您的要求我尽力去办。”“干老子”,是本地人对亲近长者的尊称,老人从我的颤抖的双手里,感觉出我的真挚和诚恳。
  “唐部长,你听我唠叨。”

     拥军牺牲后,上级派员安慰我,特批了一个农转非指标,我把指标给了儿媳金来焕,让她从一名乡政府的临时工秘书,一跃成为正式国家干部。年关孩子生下来,是个胖大小子,八斤八两,我给他起名岳反战,小名八斤。当时那个高兴劲儿就甭提了,上天不绝忠良之后,拥军在天之灵也该瞑目了。可是第二年春,乡里传出儿媳和乡书记的桃色新闻。家门不幸啊,叫人脸面丢尽,堂堂烈士遗孀,嫁谁不好,偏偏要当第三者,秦中桧是有家室的人,而且他老婆刚生下一个活泼玲珑的小千金。他们重组家庭后,霸占住我孙子不丢手,户口簿上改名叫秦天帅。我当然不行,和儿媳彻底翻脸,打官司争回来孙子的抚养权。秦书记官大一级压死人,先是明里暗里派人向我通融,后来时不时给我穿小鞋。我一根筋执拗到底,孙子是岳家的根,是我的唯一底线,抚恤金儿媳可以带走,但八斤必须留给我!
   孙子养活到七八岁上,我老伴积劳成疾死了,我一个人男一半女一半把八斤拉扯成人,里里外外一把手,说多不容易就有多不容易。九八抗洪前一年,八斤十八岁,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我打算让他走从军的路,接受部队锻炼和再教育。孩子从小非常懂事,很听我的话,但就在报名到县里体检的时候,已经升任县长主抓征兵工作的秦中桧,从名单里看到岳反战的名字,他就在政审栏里打了个差。消息传回来,我亲自进城找县武装部长理论,八斤是根正苗红的烈士后代,政治上会有什么污点呢?到天边你也说不过去!那天晚上,金来焕找到我住宿的小旅社,声泪俱下求我放过孩子,竟然说部队那地方连监狱都不如,名副其实的毁人炉。我说,你一个县妇联会主任,怎么这样没有觉悟?国无防不立,民无军不安,依法服兵役是每个公民应尽的光荣义务,你不当兵我不当兵,谁来保卫祖国?金主任理屈词穷,终于咬牙切齿和我摊牌,竟然说什么八斤不是我家的骨血,是她和秦中桧的私生子,不信让我去验血。我知道她在说赌气话,再牛的母亲关键时刻也会不顾一切地护犊子。
   八斤临穿军装那天,秦县长夫妇请吃饭为他送行。孙子打电话请示我,我考虑到人家也是好意,说到底母子情深,一刀割不断的血脉,就答应让他去秦府。谁料到这一去羊入虎口,不知道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好好地孩子临上车脱下军装跑了!临阵脱逃,在战争年代是要被枪毙的,岳家人老人辈没有出过一个逃兵,奇耻大辱,奇耻大辱!新兵失踪,部队和我满世界地找,但一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县城里有个好心人给我透露,说八斤跟几个干部子弟上少林寺学武去了,我就找到少林寺,那熊孩子果然在,看见我,扎个马步目不斜视。我问他,几万块钱的学费谁给你出的?他一句也不搭理我。这就是我屎一把尿一把养育了十八年的白眼狼吗?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朝鲜战场浑身流血我没哭,儿子战死异国他乡我没哭,但此时此刻我痛哭流涕,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儿。农村人常说隔代亲,八斤就是我的心头肉啊,心头肉!
   这样拗了几天,看我没有下山的意思,八斤歪歪扭扭给我写了一封信:岳家驹,你不是我亲爷,岳拥军也不是我亲爹,请你相信这个事实。我的亲生父亲是秦县长,我地地道道是秦家的骨肉。这不是听我妈妈一面之词,是DNA鉴定出来的铁的证据。不信你推算一下我的生日,和那年岳拥军探亲的假期根本对不上号。我恨你,恨你独断专行,让我母子骨肉分离十八年,让我在穷山沟呆过整个童年和少年,让我没有享受到本该属于我的良好教育。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一辈子!结尾署名:秦天帅。
   一时间,我觉得天塌地磨,不知道怎样跌跌撞撞下的山,不知道在什么状态下回到了丹阳。回去后反三复四地想,终于理出了一点眉目,在如今这拜金社会,信仰缺失,道德沦丧,经济发达了,人性扭曲了,什么亲情、理想、品性......都成了金钱的俘虏和奴隶。
   我一直在暗中关注八斤的动静,听人说他学会几套三脚猫的功夫,回县城开了一家讨债公司,和流氓地痞混在一起,黑道上的人和他抢地盘,几招下来,满地找牙;也有几个不要命的,和八斤死磕,但是一到关紧处,一个电话,公安局派出所蜂拥而至,黑道人被抓的抓关的关落花流水,最后还得八斤摆平才能放出黑屋;道上人感念八斤仁义,像水浒里的及时雨宋公明,便纷纷拜入八爷门下,鞍前马后听候调遣。于是秦八爷稳稳坐住小城里黑白两道的第一把交椅,代人催债讨账,三七或五五分成,“八阎王“”跺跺脚,丹江水无风三尺浪,谁若不服,挨黑砖或是轻的,法院的传票才是不留情面的生死薄。
  
   六.
   八阎王威风八面,最后也在阴沟眼里翻了船。都说女人是祸水,可他偏偏不信,花街柳巷睡够了,盯上城南一个闭月羞花的女学生秦冰冰。探风的马仔对他讲,这姓秦的妹子有背景,娘儿两个过日子,没工作没生意却住在一座豪宅里人五人六、滋滋润润。他偏不信邪,想着这座城市里没谁官职大过他县太爷父亲,就在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独自翻墙进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来了一个霸王硬上弓。案件报到县政府,秦中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受害人是他前妻生的闺女啊!于是拨通公安局长的电话,命令他火速查出线索。警力出动,查到八阎王头上,不敢贸然动手,局长亲自请示县长,县长的脸憋成了紫青色,差一点背过气去。你道为啥?窝里炸,后妻和他生的儿子强奸了前妻和他生的女儿!造孽啊!
   八阎王被抓,是县长亲口下达的命令。他本来是不想坐监的,他母亲金来焕跪在丈夫面前哭,说他们夫妻欠孩子的实在太多,让孩子从小骨肉分离,背负隐姓埋名的苦痛,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这个亲生父亲,难道不如那个死鬼烈士?死鬼给予他十八年抚恤金,你呢?权势钱财能补偿儿子心灵的创伤吗?哭得县长心也软了,说了句:罢罢罢!可就在此时,县委书记打来电话,言称丹阳镇的老支书岳家驹向组织建议,作为罪犯岳反战曾经的监护人,为了对得起他烈士父亲,力主把孙子判刑,让他摆脱魔窟,在狱中悬崖勒马洗心改面,有朝一日才能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岳反战被判刑三年。我去监狱看他,爷孙隔着玻璃窗,四眼相视,眼泪好像汤山瀑布。我骂他,我的十八岁在流血奋战,你父亲十八岁就入党提干,你呢?十八岁弄人家大闺女!这样下去共产党的天下还能容得下你吗?文化人说,什么马什么福,我把你投监改造,就是那层意思,是在挽救你呵。孙子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他在听筒那头说,亲爷呀,你是我的亲爷,其实我打小就是好人家的孩子,我也不想那样,但心中好像有个魔鬼,不停地指派我,勾引我,从后面把我推入泥潭,我想拼命挣扎,却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爷孙俩解开心中那道死扣,一切忧烦顿时烟消云散,我觉得自己又会笑了,走在生机勃勃的田埂上,脚步变得像年轻时一样四平八稳。
   金主任给我来一个电话,那是始料不及的事情。她让我进城找书记做老秦的思想工作。据说被八斤强奸的姑娘意外怀孕了,本以为是妇科病,月份很大了她才发现,去医院做B超,医生说,恭喜恭喜,你要做妈妈了,正头正尾的大胖小子?。姑娘听了,脸红的像泼血,说要做掉,医院的人都傻了眼,当下计划生育这样紧,怀上一个带把的,简直不亚于怀揣一锭金宝疙瘩,月份这样大流产,子宫严重受亏,今后再想生育怕有后遗症啊。姑娘红着脸不说话,回去告诉她娘,不到几分钟,她娘把电话打到县长家,秦县长不在家,金主任接的,让她们先稳住不要声张,老秦家人丁紧缺,老秦早到了当爷的岁数,看见人家抱孙子眼都直了。
   金主任有她的小九九。一生积攒那么多房产和存款,膝下只有八斤这一个后辈人,不管他爹到底是谁,反正儿子肯定是自己亲生的。儿子的儿子,就是她的亲孙子,即使老秦不是亲爷,但他这个外公却是铁定的,跑不掉的。秦县长回来听她如此一说,顿时暴跳如雷:金来焕啊金来焕,亏你受党教育多年,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的儿子和我的闺女生儿子,那不是血亲乱伦吗?这样的孙子叫爸没有舅,叫妈没有姑,成何体统?
   多年的冤家对头也有联手之时,这就如三国演义,今天联吴抗曹,明天争夺荆州,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到我这把年纪,谁不想四世同堂才怪。我有重孙子了,我有重孙子了,坐在进城的公共汽车上,在心底不停默念这句,有时候不小心脱口而出,同车的人们用异样的眼神看我,他们一定把我当成了老年痴呆症患者。
   书记听我打算把受害人娶过来当孙媳妇的恳求,呵呵一笑说,戏剧化了,烈士后继有人啊。这是私事,老秦一时半刻接受不了,回头我跟他沟通沟通,能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成了,也算我给自己积下一件阴德,功德无量啊。
  ......我的重孙岳传波在九九年秋天出生。听到消息,我专程前去探视,却吃了金主任的闭门羹。我想来一趟不容易,坚持说看一眼就走,看看重孙子和当年的拥军是不是带像。她竟然泼妇一样冲上来,“啪啪”给了我两个响亮的耳光,恶狠狠地说,这孙子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姓岳,户口安置到你名下,那是借助于岳拥军的烈士名声,至于你,哪凉快哪去,这里不欢迎夺人所爱的黑心人。
   我悻悻然坐上北上的列车,去监狱给我孙子报喜去。八斤见到我,喜出望外。我提起他有了儿子,只等出狱就能和秦冰冰结婚,往后乡下城里随便住,只要肯干,好日子还在后头等他。八斤的脸色顿时阴沉的像要下暴雨,他说,那孩子难说谁的野种。你知道我为什么强奸秦冰冰吗?因为我不止一次看见她和一个戴眼镜的高中老师开房,一个老师能干他的女学生,凭什么我就不能?
   我说,家乡有句俗话:有义子,没义孙,只要姓岳,真真假假都是我的后代。
   八斤说,别说重孙不是你的,就连孙子也在两可之间。
   我无言以对,心中那一份美好顿时荡然无存。这次探监不欢而散。
   再后来,八斤出狱,迫于压力,和秦冰冰结了婚,两个人却一直同床异梦,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他执意不让牙牙学语的孩子喊他爸。从监狱出来,外面的世界已经彻底变样,他决意金盆洗手,但也不愿再回到被爷爷统治几十年的丹阳汤山,转念想起爷爷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好,犹豫再三,还是回村了。
  “爷——”八斤弱弱地喊了一声。
   我揉揉浑浊的老眼看着孙子很久,却说:“去,进城把你儿子接回来!咱姓岳的后代,咋能给他秦家养子续种!”
   一句话,勾起了八斤倔强的野性,他脖子一梗,吐出一个字:“不!”扭头回了城,召集人马,东山再起,继续干他的老营生。几年下来,手里有了第一桶金,又转行做起时髦的房地产生意,黑道白道全吃得开的人,县城里没一个房地产商敢和他竞标,他只要看上的地段,处处都是绿灯高照。
   转眼又是十几年过去,八斤的儿子长大了,就是我在武装部替他报名的岳传波。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这孩子身处那样的畸形家庭,缺少父爱,天生有一股叛逆情绪,打小在两个奶奶一个爷的宠溺之中说一不二,一点不合心意,轻则摔盘子摔碗,重则离家出走,彻夜不归。去年这个时候,他跟着一群逃学的浪荡公子钻进网吧夜不归宿。退休的金主任如今也双鬓斑驳,为这个孩子伤透了脑筋,从网吧里拽回孩子,打不得骂不得,加上丈夫又被中纪委双规,在这多事之秋,她只有躲在卫生间抹眼泪。今年,没了秦中桧管束,这熊孩子越发专横跋扈,干脆退学回家,经常带着狐朋狗友招摇过市,横冲直闯,哪里打架都少不了他,属于一条大街走不下的厉害主儿。我看的清清楚楚,过不了两年,他必定出事。我今年已经八十四岁,老辈子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要自己去,我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人啦,今晚脱鞋,指不住明早穿不穿,我死不打紧,带着一块心病入土,死不瞑目啊!
   小唐啊,既然你是拥军的战友,你救救你排长的孙子,把他送到部队去,部队是个大熔炉,投进去一块废铜烂铁,肯定能锻造出一个可造之材。我确信。
  
   七.
   这时候,轮到我无言以对了,我该怎么回答岳大爷呢?应征入伍,家庭和本人是什么态度?他这种情况,即使强塞进部队,会不会像他父亲当年一样也当逃兵呢?
   不过,岳排长的家事,我是万万不可推辞的,我必须把这件事情挂在心上,当作自己的事情认真去办。
   说办就办,而且马不停蹄。
   到县武装部汇报完工作,我直接去了县府后街的舒心园富豪区。
   眼前这个奔花甲的夫人,看上去五十不到,虽说面容憔悴,但岁月的风霜掩盖不住她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神态。她戴一副十分考究的金丝眼镜,穿一件十分得体的紫色连衣裙,藏在眼镜后面的一双美目冷冷地盯着我的脸,仿佛能看穿我此来有什么不轨动机。“你是老头子派来的说客吗?”她自顾自掂起口杯抿了一口,轻描淡写地问一句。
  “我是丹阳镇的武装部长,到贵府走访本辖区适龄青年岳传波同志的服役意向。他的户主岳家驹已经代替岳传波报名登记,我必须见他本人详细了解情况。”

      “不必等了。这孩子野得很,出去就像撒了笼的兔子,手机经常处于关机状态。你有什么要问的,由我给你回答。”
  “你就谈谈你和他本人对征兵的态度吧。”我说。
  “我的意见很明了,我不赞成孙子当兵。这孩子从小体质弱,根本不是当兵的料。”她呷口茶又说:“我就弄不明白那个老头子,祖祖辈辈都要吃粮当兵,儿子死了送孙子,孙子逃了又要送重孙,简直不可理喻至极。这几天新闻里老提南海仲裁,打仗是要死人的,难道他希望自己断子绝孙?标准性的老年痴呆症,作为一个武装干部,这样的人你也能够相信?”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只好起身告辞。刚到门口,那女人追上来说一句:“你去鑫宇房产公司找他们董事长谈谈,他是孩子的爸,才是这个家唯一的当家男人。让孩子去他公司干,还是让孩子去部队受训,全凭他一句话就能定夺。”
  
   八.
   到了鑫宇公司楼下,被几个售楼小姐围住,七嘴八舌向我推介最新楼盘的优惠举措。我说我不买楼,是找你们老板了解兵役情况的,那群浓妆艳抹的小姐立刻一个个嘴噘得能栓下一头驴。保安看了我的证件,拨通了他们老板的电话,不一会儿,一个袅袅婷婷的秘书小姐走下来,对我莞尔一笑,非常礼貌性地说:“董事长在六楼办公厅等你。”
   这个四十岁不到的企业家身材强健,挺俊俏的一个人物,不过,我在他眼睛里发现一丝煞气逼人的光芒。我向他说明来意,他坐着并未起身,只是身子后仰,把两条腿翘到红楠木制作的办公桌上,眯缝着眼睛给我说话。“他不是我爷爷,我也不是他亲孙子,你说的岳传波在我眼里更是个不折不扣的野种。我不止一次跟他说过,岳家在岳拥军死后就断种了,他从来就不信我说的话。”
  “即便如此,你要承认被老人养大的事实。俗话说,生身父母不如养身父母,他曾经给予了养育你十八年的恩情,在岳传波当兵这件事上,你应该满足一个耄耋老人的心愿。”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这个道理我懂,我派人送给他钱,他摔了,高档保健品,他当场拿去喂了猪,他这样倔的脾气让我怎样孝敬他?我好歹也是宛都市有头有脸的人大代表啊,他就没给我瞅过脸面,也许他天生就是断子绝孙孤苦伶仃的命。”
   我说:“只有瓜恋籽,没有籽恋瓜,可惜岳大爷到了这般年纪还在替后辈人着想,而你们一个一个却不懂他的良苦用心。和一群忘恩负义的人同在一个蓝天下我感到十分羞耻,像你们这样的兵员打死也不能要!”
   不等对方下逐客令,我甩手拂袖而去。
  
   九.
   我和涂干事开车去了一趟汤山,一路上硬着头皮,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汤山村离镇里三十里路,我好像走了半个多世纪,心里连一点底气都没有。受人之托,却不能终人之事,我几度让涂干事停车,停下来考虑见面之后的开场白,我该怎么向岳大爷开口呢?我就这样狠心去伤一个对革命军队忠心耿耿的老战士的心吗?
   汤山村还是到了,经村人指路,岳大爷的家第一次出现在我和涂干事眼前。
   那是怎样的一个家啊!空心村里,鸽笼般的老式土坯墙瓦房三间,檐下和山墙上各裂开一个从上到下的裂缝,与远处四邻沿路新盖的两层洋楼相比,简直不在一个社会。但是,在破败的门框顶部,一块写着“军属光荣”的小木牌像是新刷了红漆,分外醒目刺眼。我踌躇再三,鼓足勇气推开了两扇五指露缝的柴门。开门先看见锅灶,高粱顶杆扎的锅盖,盖着黑乎乎的锅,微微有热气往上蒸腾。一种做贼的感觉左右着我,我颤颤地唤一声:“干老子在家吗?”
   里屋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一个有气无力的苍老声音说:“谁啊,进来吧。”
   一掀黄布门帘,走进里间。里面有张行军床,床下丢有一个山里老人解小手常用的夜壶;床上躺着岳大爷,是在歇晌,还是病了?三伏天身上仍盖着一床补丁摞补丁的旧军被,花白胡子东倒西歪,因为掉牙才凹陷的嘴唇好比破旧的风箱一样,随着呼吸来回翕动,脸色比上一次见他时更加憔悴。床头一张马扎桌上摆了一个粗瓷碗,碗上放一双脏兮兮的筷子,筷子上沾着黄乎乎的苞谷糁子,肯定老人家是早饭午饭合成一餐了。老人脚头的床尾,有一个老式立柜,柜面上放置一台老掉牙的十四英寸黑白电视机,里面正播放军事频道节目,有关南海军演的最新消息。
      我呆呆站在那里,打量着老人,环顾着这屋,鼻子一阵阵发酸,这就是为革命出生入死九死一生的老兵归宿吗?这就是岳排长用鲜血换来的和平生活吗?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以及魂丢他乡的烈士之老!我的眼泪“啪嗒”滴落下来,我怕影响岳大爷的情绪,赶紧用手去擦。岳大爷看见我,摇摇摆摆起了床,从床后搬来一个长条木凳让我俩坐,他晃晃保温瓶,没水,转身去了外间,接着听见刷锅和添水烧柴的响动,烟熏随即进来里屋。久违了的柴草烟气,觉得很好闻,像有烟瘾的人,虽说呛,但够冲。
   岳大爷端着两只锈迹斑驳的搪瓷军用茶缸进来,十分热情地递给我们,嘴里一直说:“乡下,条件差,慢待了。”
   茶缸里冒着热气腾腾的水蒸汽,水里有苞谷糁子上下浮沉。涂干事摇摇头,额上渗出了汗珠子,他趁势丢下茶缸去找吊扇开关,我还是接过水,闭着眼睛喝了。喝着水我说:“干老子,你委托的事我这几天尽力了,家属一致不同意,岳传波本人又不见踪影,依我看,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也不要赶鸭子上架。”我假装轻轻松松,心里愧疚的不行。
   老人坐在行军床上,幽幽叹了一口气,开导我说:“你娃子,拥军一样的直性子,见不得歪风邪气,见不得走后门也不会开后门,有时候却敢为朋友两肋插刀。这件事让你为难了,我很不安。其实我也没抱啥希望,我知道,就金来焕的脾气,太白金星下凡也说不和;让你去通融,像行军打仗,明知守不住阵地,再发起最后一轮冲锋,败就败吧,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孩子命中没有从军的福分,人力不能胜天,拥军在天之灵,不怪我们没有尽心尽力就好。”
  
   十.
   岳大爷死了,就在我正式向他摊牌岳传波不能入伍的第二天,老人家一口气没上来,憋死了。
   丹阳湖畔,天水相连。汤山脚下,碧澄澄的丹江水,在阳光下闪着鱼鳞般的微波,细碎的波光凝成一种透明的薄雾,水面上,一簇一簇的船帆,就像一束一束雪白的花朵在蓝天下闪光。
   三十三名预选的新兵,马上就要整装待发,他们身着齐整的迷彩服,来一座坟墓前接受一个老兵的检阅。
   一脸肃穆的唐部长,向新兵们讲述岳家驹的故事和岳拥军的壮举,几十双眼睛湿润了。
  “敬礼!”唐部长一声令下,三十三只右手一齐举过额头。

     “岳大爷,我们都是你的亲孙子!亲孙子!亲孙子!”
 

 

  【编者按】这是一则充满传奇色彩的感人故事。本文描写的是一位退伍“军痴”。一个老军人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身负重伤,死里逃生。回乡后,他依然心系国防,心系军队,痴心不改,把儿子送去参军。儿子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为了救战友壮烈牺牲,他又成了烈属。成了烈属后,不管生活如何清贫,他脑子里装的还是军队,又想着把孙子、重孙子送去参军……故事从2016年征兵工作开始,到老军人去世、新兵集体到老军人坟前接受“检阅”结束,情节可谓一波三折。英雄末路,让人悲怆,也让人看到了希望。小说中前两代人的正直无私和后两代人的腐化、堕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折射出现代人道德沦丧、信仰缺失、人性扭曲,也暗示前辈们的高尚情操被现在一些人无情践踏、前辈们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繁荣被现在一些人恣意挥霍而不知感恩。文中没有明确说出老军人的孙子、重孙子是否是他的血脉,这样更能给读者想象的空间;文中有很多离奇、荒诞的巧合,这些增强了作品的可读性,也让小说更加血肉丰满起来。正是这些巧妙的安排让老军人的”小人物“形象更加鲜活生动和伟大起来,也让那些“高大”人物的丑恶嘴脸更加曝露无遗。小说里语言诙谐,像“秦中桧”、“岳反战”这样的名字读起来就会让人忍俊不禁,也是作者的匠心独运才让本文既赞颂了英雄又针砭了时弊,掩卷之余给人以更多的沉思。本文作者笔力雄厚老到,布局环环相扣,故事情节曲折感人,堪称佳作,感谢赐稿新长城,期待精彩继续,顺祝夏祺!【编辑:盘古斩】【新长城编辑部精品推荐160813第758号】

 

 


新长城文学网公众号

求索者文化传媒公众号

登录后才可以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