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发小·儿子和狗
作 者:梦外人
一.
一过腊月二十三,这年味就刷刷地浓。
吕松涛打工回来,提着大包小包。走在弯弯的村道上,落日的余晖映红了他兴高采烈的脸,他腰板今天挺得很直,只因为腰包里揣有两万多红票票。挣钱养家的男人往往都能底气十足。
吕松涛的家坐落在村头大槐树下。独家小院里,那三间平房和一间灶房,虽说寒酸了点,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温馨,时常让打工的男人牵肠挂肚。
走进院门,那条看家黄狗冲出来,扑上扑下地吠。吕松涛跺跺脚:“狗东西,没记性!老子才出去一年,你就狗眼看人低!”
院里人听见狗叫,跑出来一个十来岁的顽童,看见松涛,喜不自禁,上前冲狗踢了一脚,嚷一声:“滚一边去!俺爹俺爹,你也咬?”
女人从灶间出来,久久地看着男人,忽然脸色一红,羞赧地低下头去,尴尴尬尬笑笑。女人说:“昨天到手的火车票,怪快。”
男人盯着妻子,色眯眯的,摩挲着挡在两人中间的儿子的帽盖儿头,说道:“本来下了火车没班车,想儿子想疯了,高价打的回来的。”
女人长得非常水灵,大大的眼睛,挺秀的鼻梁,状如樱桃的小嘴巴;娇小的身子骨上穿一件粉红色的鸭绒袄,下身围一条暗红花格围裙,比南方大城市那些个浓妆艳抹的小姐耐看多了。她今天好像也轻施脂粉,白皙的脸蛋上一直飘着红晕,那不是晚霞映照的颜色,也不是脖子上红纱巾的反光,一定是特意为男人打扮成了这副俏摸样。
女人麻利安顿好行李,转身又进灶间忙活。男人赶紧从包里掏出几样玩具,递给儿子看,儿子一蹦三尺高,掂起一杆枪欢天喜地跑出去,找村童夸耀去了。
男人跟着进来灶间,看着心爱的女人忙上忙下,心里痒酥酥的。他从兜里掏出两沓红壹佰,塞进女人围裙口袋,顺手在女人的腰眼上抠了一把。女人转回头,娇嗔地剜他一眼,脸上的红晕四散开来,:“急猴子,等不到天黑啊!”
男人痞着脸坏坏地笑:“羞个球,刚结婚那阵子,不是没在灶房排练过站姿。”
女人的脸更加红了,眼睛里丝丝春波荡漾 ,笑骂:“儿子都十岁啦,还是没个正形。”
男人咽口唾沫,嘟囔着:“咳咳,一年没沾腥了。”
二.
一桌晚饭很丰盛。四个家常菜和一碗鲜鱼汤,在这腊月的寒流中热气腾腾,让人看一眼心里也暖暖和和。
女人从条几里拿出一瓶老酒,放在桌上,男人一拍脑袋叫道:“娃儿,去喊你毛竹叔过来,就说爹回来了,请他过来陪爹喝两盅。”
儿子屁颠屁颠出去叫人。男人说,这几年也多亏他毛竹叔,虽说我俩光屁股长大不分你我,但人家好歹也是村干部,能跟着村长喝上天河水,可他从来拿咱当兄弟,扶贫,低保,险房补助,小孩上学两免一补,一有好事,尽往咱家使劲......
女人轻哼一声,似在回答,又似走神,眼睛一直游曳不定。
不大一会儿,门外响起脚步声,那个叫毛竹的村官来了。他人未到声音先到:“松涛老弟,想死哥了。”
吕松涛刚要起身,却见那条蜷曲在门口的大黄狗,先他一步摇着尾巴迎上去,在来人裤腿上又是亲又是蹭,热情得好像看见一块肉骨头。
但见这村官三十四五左右,牛高马大的身材有些发胖,小平头,脸刮得干干净净,眼睛看人有些轻浮。“松涛呀,恭喜发财,年年钱来!听娃儿说你回来,抬腿就往你家跑。那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是?”
松涛出门拉住来人的手,脸上挂着诚挚的笑容:“打工仔能发个球财,还不是穷要饭。哪比你在家,风不刮雨不淋,外快多多。瞅你那身膘,快成弥勒佛了。”
来人呵呵,现在打虎拍蝇,村里哪有什么油水?胡混二年也打工去。
两个男人坐对面,你一杯我一杯吆五喝六。谈起割草娃时候偷人西瓜的糗事,不觉笑的前仰后合。来人说,红梅放哨,我俩去偷,我摘一个大的,递给红梅抱走,你去摘第二个,被看瓜的发现了,瓜把式掂个豁叉追上来,你藏在苞谷地里,我拔腿就跑;红梅抱个瓜跑不快,又舍不得放手,眼看就要被抓住,这女孩吓得哇哇大哭;亏了你,斜刺里扔出一个草箩头,将瓜把式绊了一个狗吃屎;我和红梅趁势跑了,你被人家逮住,扒你裤子按你头强塞进裤裆,人家说叫‘牛娃看瓜’。哈哈,那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松涛大笑,老婆孩子也吃吃地笑。
他借着酒劲说,本来我躲得很隐蔽,就是担心红梅受委屈,于是脑子一热,泼上了。
毛竹说,红梅打工十几年,一直没个准信,但她时不时给她爹妈打钱,一次就成千上万。问她爹妈,老两口躲躲闪闪不肯明说,可有人回来说红梅当了二奶小三啥的,挣钱的很。唉,他妈的,深山出俊鸟,便宜了 城市的饿老雕!
青松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他说,今年出去搞装修,在广州碰到她了,只不过人家现在混阔了,人一阔,脸就变,看见老乡却装作没看见。
我们给一家公司老板装修一处外宅,接近完工的时候,老板带着珠光宝气的小三来验收。那老板快七十的糟老头子,头顶秃得照见人影;你道那小三是谁?活脱脱的红梅啊,那身段,那脸模,隔着化妆品我也认得,青梅竹马的玩伴,扒了皮我认得她骨头。
我丢掉工具走到她跟前,满怀喜悦一声叫:红梅,你挺滋润啊!
人家不睬我,佯装不认识。我又叫:我是涛哥呀!
她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用粤语说,这工人,你有病啊?谁是红梅?你认错人了。
一屋子人都笑我,笑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羞得我真想找个地裂缝钻进去。
三.
吕松涛越说越气,自斟自饮多喝了两杯,脸红了。
毛竹说,这社会,叫什么来着?信仰缺失,三观尽毁,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有色攀高枝;趁着青春年少,还是各人找各人的快活。大闺女要饭——心眼死,就只能给自己找罪受。
毛竹说这话的时候,不时用眼睛余光瞟下席口的家庭主妇。女人眼睛和他稍稍对视一下,赶紧低下头去。
其实松涛没醉,心里明镜似的。他看在眼里,好像发现了什么端倪,就是每个男人和女人很敏感的那个话题。
松涛开始不醉装醉,乜斜着眼睛,吐字也呜呜啦啦。他脑海里突然闪现出看家狗向毛竹献殷勤的镜头,一切尽在不言中,于是他从心里泛出一股醋意,说话也不投机了。
毛竹也开始装晕:松涛多了吧,天冷,早点睡,我回去了。
吕松涛巴不得他快走,摇摇晃晃起身,拉着儿子,执意送毛竹回去。
回来的路上,吕松涛问儿子:“你毛竹叔这个人怎么样?”
儿子说:“很好啊,他经常给我买东西吃;那回来家,给俺妈带来一条红纱巾,里面塑料袋里包着一样东西,我当又是好吃的,抖开一看,不是,是胸罩和三角裤头呢。”
吕松涛心头一阵抽搐,牙齿冷得咯咯响,“你毛竹叔晚上进咱家没?”
儿子说:“来过来过,那黑里我和妈睡脚头,被一条毛茸茸的大腿压醒了,想喊,又害怕的不行。我听见毛竹叔抱着妈说悄悄话,妈还让他别嚷嚷。天明我对妈说,昨夜毛竹叔老用猪毛腿扎我肚子,妈脸色都变了,对我说,别跟谁乱说,那是你在做梦。我做梦怎么会梦见毛竹叔,没有梦见爹爹你呢?”
吕松涛激灵灵又是一个寒战,肚里那点酒意立时无影无踪。
四.
关门进屋,吕松涛一句话也不说,坐在床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女人哄儿子在脚头睡熟,脱掉外套,露出诱人的浅红色内衣,上来抱紧男人的后腰,在他后颈上不停地亲吻。
男人无动于衷,毫无久别胜新婚的激情。女人悻悻的无趣,骂了句:酒鬼!一个人脱衣睡了。
男人拉灭电灯,双手狠狠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两行热泪从脸上淌下来,“啪嗒啪嗒”滴落满地。
|
共 0 条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