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妇 作 者:梦上飞
中午,妻子的破嗓门又开始响起来,四叔的声音突然从门外闯入,制止了破嗓门的蔓延。
“聪儿”他喊着侄儿的名字,“你跟她能说出个什么名堂呢,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你难道坏不清楚她完全是个畜生养的。晚上,午睡的时候就乱吵,人家都骂她娘啦!她娘是个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教育女儿的,她以为一坨臭狗屎扚出来,就香了自己,去臭别人。”那骂声虽不动听,却十分切实地道出了妻子的品性 近四十度的高温天气。 “这么热的天,你在外面做得汗流浃背的回来,她火都不烧,还在你面前将人。” 傍晚,叔父继续为他抱不平。
“ 你如果再这样任她胡为下去,以后一点了日也没有,她害不了别人。害的是你和你的孩子。若将来你一脚登天,将这个乱摊子一下子都抛给孩子,那么多的包袱,你让他一个人如何承担。一个大男人连这么一个乱糟糟的女人都收拾不了,还算是男人吗?。你现在唯一可行的的方法就是不与她讲道理,她能做的,你一概逼她做完,说一句要算一句,哪有你说过一句她顶百句的道理。你吩咐她做什么事,跟地说似的,长此以往,还不翻了天。” 叔父的话很有效的遏制了她高亢的嗓音。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鬼嚎会冷不丁地打入人们的梦乡。人们陡然醒来,恍如置身坟地。
于是他真的按叔父的方法加以管制。妻子起初倒是摄于一种新手段的威力,但久而久之,这种管人的方式便也逐日失效。时间不长,即又故态复萌。他被迫不得不生出另一个法子,即干脆不让她做任何事。除了洗衣服,火也不让她烧,但后果是必须饿肚子。他将家中所有能供炊事的材料一并藏的藏,该拿去让母亲帮着做饭的菜米油盐,盘碗碟筷都拿走了,只留一灶冷锅。
在村中,她早已失去人缘,连婶娘及叔伯婆妈们都一贯对她骄横无礼且低俗无能倍感失望,任何忠告之于她无异于大粪灌驴耳。因此,无粒米之炊的她,立刻陷入了孤立无援之境,如何嚣张的气焰皆烧不到任何人,像头引火自焚的笨驴,在火烧火燎的饥荒和孤寂中愈发的倔强了。终有一天,她挣脱缰绳,冲出了藩篱,手拿一只破碗,蓬头垢脑地沿街乞讨去了。
她这么一走不打紧,倒惊动了一干人等去找寻她。最后据说有人发现她在一处废弃物里翻捡着什么东西,那人上去对她说;“娇,跟我回去吧,你男人到处找你。”
她听了站起身来,用手撩了撩乱发,揩了揩满脸污垢,不认识那人,却一见如故地对那人说;“你带我走吧,我男人不要我,他不给我饭吃。” 那人笑着对她说:‘听说你不烧火弄饭,不爱侍候你男人,是吗?”
“谁说的”她嘟起嘴巴,一副稚气未脱的的模样,
“我才不是那种人呢,我是要烧火来着,可你不知道,他的嘴巴就是说个不停,嫌我这嫌我那,他不要我,当初为什么要娶我呢”这时那人帮她拣了一干净的地方坐下,跟她拉家常似的聊开了。
“如果你到了另一个人家,人家还是要你烧火做饭,还是要说你这说你那,你该真么办呢?又和现在这样去找另一个人家吗?,那谁家又肯要你呢?”那人试着淳淳善诱地跟她说。
她可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这话好像很有道理,她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抬起头,有低下去。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你是和他们一路的人,虽然我不认识你,但你一点不同请我,我不跟你走了!”她说着,从地上爬起来 “我要自己走了。” 那人忙拉住她问:“你去哪儿?”
“我要回家。”他甩开那人的手。
“我带你回家吧,你不认识回家的路。”
“可我也不认识你呀1.”她回过头,疑惑地盯着那人看。
“ 你当然不认识我。”那人见她疑惑中透着惶然无助,便也释然道:
“ 我在村北,你在村南,我们很少见面的,但我却认识你男人,我们还是好朋友呢。”
“可好像你从来没到我家去过”她的眼睛继续盯着那人看,似乎在记忆中努力搜寻着这么一个印象 。
“去过的,去过的,你想想,好好回忆一下,”那人露出急切的神情,催促着她:
“想起来了吧。我很少到你家去玩的,也许你男人朋友太多,你又很健忘,一定记不起来啦。”
“噢,我想起来了。我男人是从来不交朋友的,我最了解他啦。他是个性格极古怪的人,他绝对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她说完,调转身去,正准备弯腰拾起地上的塑料袋,忽然又定住了,像被电击中了一样。因为她猛然看见她的丈夫站在她的面前,好久没有回过神来。突然一股压制不住的冲动使她像一只迷鹿扑进丈夫的怀里,口中象咀嚼一口的碎叶,含糊不清,语无伦次地说:
“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你再来迟一步,我就要跟这个人走了。他说他认识你,是你的朋友,你认识他吗?我可不认识他。他要带我走,你知道吗?他说带我去一个不烧火,不洗衣服,不受气,不做任何事的地方,我听了有这么个好地方,高兴都来不及呢,我怎么还怀疑他在骗我呢。”
“他没有骗你,他确实没有骗你,你回头看看,他还在那儿,就在你身后,看着你笑呢”丈夫抱着她的肩膀,用袖子擦她脏兮兮的脸,胸中涌动着从未有过的心痛。
“我们都找了你很多天啦,你知道吗?你是那么的娇蛮无理,明明都是你的不在理,可你偏偏一意孤行,让我们好生无奈,只得生出各种法子,好让你不要再继续错下去,我们这都是为你好,明白吗?”
他边说边用手指梳理她乱糟糟的头发。 她靠在他怀里,从来没有过这样令人怦然心动的感觉,就这么紧紧依偎他,想静静享受这姗姗来迟的爱情,可有猛然意识到身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看,立刻像一只受惊小鹿,从丈夫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惊慌地问:“他是谁?”
“他是我的一位笔友,特受我之邀前来不这么一个局。”丈夫与笔友相视一笑。
“我不明白你们的意思,这个局除了让我上当受骗外,我感觉不到一丝为我好的用心。噢!你们以为我是那种特容易上当受骗的人,居然想出这个法子让我回心转意。”
"不错,我们不否认,你给我们的印象始终是少不更事,不谙世故,即使如今身为妻母,但你处处不设防的个性着实令人担忧。我们虽然没见过面,但在我们的笔信交往中,你丈夫把你的情况,你们两人之间几乎毫无感情的婚姻状况都毫无隐瞒地告诉了我。我们虽然交往时间不长,但却交浅言深,颇为投缘,他生活中的麻烦,感情上的挫折,我当义不容辞地为他分担。” 此时,笔友站出来解释了一切。
“可他为什么骗我,听说朋友之间不许欺骗。”此时此刻,她只想跟丈夫说话 不愿意与丈夫以外的任何人有语言上的瓜葛。
“这是我们的不对,我们没有想到你是个这么聪明的女人。如果给你们换一个环境,我想象得出,你们一定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笔友侃侃而谈,虽然听得娇满头雾水,但她仍从丈夫和那人不断变化的表情中似乎领会一种荣耀,一丝羞涩之色不觉满上她的双颊。
“好啦!我终于可以放心的走了,你们也该打道回府啦。”笔友的告辞声打乱了他们之间刚刚才弥漫上来的柔情蜜意。 聪儿听说挚友要走,忙过来拉住挚友的手挽留道:
“不行,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我还没尽地主之谊呢,噢,我明白了,你是怕我妻子粗哑的嗓门和不堪入眼的为人之道惊扰了你的君子之心,不防不妨,你大可置若罔闻,不与她计较,今天我亲自下厨,走,喝一杯去。” “ 哪里话,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啦,亏了我们交往一场 ,你还不了解我。倒是我怕惊扰了你们夫妻之间好不容易见露端倪的感情,还是尽情享受你们的二人世界去吧!,就此告辞。”
聪儿见挚友执意要走,便也不加挽留,感激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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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儿见挚友执意要走,便也不加挽留,感激地说:
“肖志,谢谢你于百忙中抽空来调解我们夫妻的关系。看来我们是成功了,结果大出我的意料。我本来以为她是头无可救药的犟驴,没想到经你指点,设了这么一个局,竟然唤醒了我妻潜伏的聪明天性。尽管除此以外,我还不知道她在其他方面还会不会发生令人惊喜地变化,但在识人真假上却有着我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君子们预料不到的结果。尤其在我们的日常矛盾中,有许多时候,我都绝望了。她的倔强实在令我头疼。”
“看得出来,但无论怎样,拳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凡事好说。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所以要好好珍惜!”挚友的一片赤诚令他感动不已,也颇为汗颜。他们说着话,到了一个三岔口便分手了。
挚友走后,他最后的话让他感触良深。也是,多少次榔头重击下的反弹,每一次都会抱着妻子伤痕累累的身子痛悔不已:
“对不起!我以后不再打你啦,不打啦!可是,你不知道,你有多傻,多笨,多犟,又有多可怜,多可悲,多可恨。宁愿遍体鳞伤,也不肯接受正确的引导。”
然而她听不懂他的怜惜,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她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像是被他的爱抚惊吓了。
“你别碰我,我的浑身都疼。你打我,你才真傻,你为什么要打我。你以前也说过,你不打我的,可你还是打了。我要是把这事告诉我妈妈,她一定会怪罪你的。” 她禁不住满腔委屈地哭诉,双手不断地摩搓着身子,但触痛的感觉立即使她的手像触电一般被弹了回来,又无可适从地摆弄着各种姿势。
“别提你妈妈好吗?都是她惯的,上次若不是她来家大闹,居然还是当着大家的面,痛斥我的不是。殊不知,若不是她教女无方,怎落得你嫁后如此受苦,你应当恨她才是。你也曾抱怨她娇惯你有那么多坏习惯,什么也做不来,什么也懒得做。你知道吗?你本非蠢笨得无可救药,只是你的娇蛮任性让你听不进丁点有益于你的话;有些话原是为你好的,你却固执地认为是坏的;而对那些不会保佑你的人的怂恿,则当成处世之道。天啦,你这真是颠倒是非,混淆黑白,我们能拿你有什么办法?”
听到妻子提到她的母亲,他的气便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又要痛打一番,但眼前她可怜兮兮的神情,直使他只想痛打自己,恨不能将世间所有悔人顿悟的大道理都说于她听,可是,越说越无力,无异于一记重锤打在棉絮上,一盆沧浪之水泼在海绵上,在她心里落不下丝毫痕迹。
果然,她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望着他
“你在说什么呀?”不过她的疑惑只是瞬间闪过的一个念头,很快她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注意力也不在他的话题上,且很深地陷入属于她自身的情感逻辑中。
“我有许多愿望你都不能帮我实现,你不给我钱花,不给我买衣服,我身上穿得衣服都是别人给的,你不配做我的男人,你要赶我走,没那么容易,孩子是我的,你先把孩子给我,我不要你别的,只要孩子。”
面对她的执拗,他真是无计可施,她的烂气焰若是直冲他一人而来,也就罢了,居然迁怒于婶娘 。每次体罚过后,都要大声嚷嚷,说是婶娘在背后怂恿丈夫。婶娘不是聋子,更不是省油的灯,明知与她争不出什么道理,但毕竟是长辈,不争长短,也得拼个气势,免不了一记尖酸刻薄的训斥,迫使妻子虽囧于应付,也懂得见缝插针地顽抗到底。直到他终于忍不住搬出家规,拿一根扫帚条子,作势要抽她的嘴,方见状收敛了一些。但再猛烈的冷水泼在火焰上,也会冒出一团热气。他仿佛被灼伤一般,条子不由自主地抽到她的脸上。他们同时在各自的惯性中怔了几秒钟,她掩面跑出厨房,冲进房里,扑倒在床上,失声痛哭。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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