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殉道者（第四章）

殉道者（第四章） （文）梦上飞    第四章       她觉得丈夫的臂膀正像一把火钳，夹住一只可怜的，垂死挣扎的耗子那样的夹住她，放到滚水里烫。      “你放开我！”她挣扎得满头大汗。      “你就是刽子手，是你用你那蠢笨的沏茶之道害了我们的儿子，你知道吗？现在该投河自尽不是你，而是我！”       面对妻子的怨怼，丈夫的双臂立即软了下来，一股醍醐灌顶之感通达全身。过去的痴迷像一场场梦，在现实的重击下，一下子退出了生命舞台。       茶道。他所倾情沉溺的茶道。一位海外学子将日本茶道一不小心带入了中国，立如春潮般掀起一股狂热。依着他一个渔民的身份，当然不易直接受益。那些茶道精神和繁琐的茶道技艺大概是通过各种渠道辗转相传，到了他这儿，便只剩下皮毛，他则以为深得精髓。整天捧着一本从同学那儿得来的牛皮册子，津津乐道，还到处以茶会友。       那时他还是热血澎湃的青年，父亲以他勤劳智慧的双手，为他们兄弟撑起一片蔚蓝的天。湖场广阔的渔区从而孕育了一代骄子海阔鱼跃的胸怀。       眼看着在鱼腥味里打滚的兄长们一个个都成长为各个不同行业的好手，这些都得归功于父亲的真知远见，肯放手孩子们远走天涯打天下。只有他这个自幼受父母宠爱，受兄长呵护的小弟不谙世道。或许是兄长们打小就习惯了包揽本该分担给他的那些锻炼的机会，从而养成了他四肢不勤却又好高骛远的习性。       当父辈、兄长们汇聚一堂，总结一年来的生活阅历和事业成就时，他的思绪便飞出了地平线，飘得更高更远，于腾云驾雾中，幻化成一只小鸟，去天外翱翔。       顾名思义，所谓臻入至高境界的茶道精神就必须具备通达四海、深入历史的茶文化。可凭一个才初中毕业的半文盲，无论怎样努力钻研，都不着要领。终归是随了一群乌合之众，四处奔波，去一些名胜古迹探寻茶的渊源，甚至不惜倾家荡产购买名茶及茶具。       有一天，父亲发现藏在家里的存折不见了，即刻召集家里的所有人。庭院前，兄弟们一字排开，父亲迈着庄严、威武的步子从他们眼前走过。虽然他的脸上不动声色，但犀利的眼神隐隐透出一股穿透灵魂的威力。兄弟们从未体验过如此检阅似的审视，个个噤若寒蝉。       尽管父亲现在还没有开口向他们言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预感到一场不同寻常的灾难将降临在他们兄弟头上，而一向背负所有苦难的父亲将要发怒了。      “现在，我把你们召集起来，是想让你们明白，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你们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像我们这样一个家教严明的家庭，居然也会出现家财失窃的状况。你们知道吗？那些存款可是我们所有的家底。现在几乎一半不见了。幸好，这些存款我是有所防备地分放在几个不同隐蔽的地方。可是，就连你们母亲的梳妆台腿肚内的这么隐秘的那一部分也逃不过贼手。可见这个偷窃的人绝不是外人。是你们中间的哪一个，快站出来。”       五弟为了苦研茶艺，在家中经常翻箱倒柜，凡是家里能盛水的器皿都逃不脱他的一番摆弄 ；凡是来家作客的亲朋乡邻，皆免不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茶招待。       有个不明就里的父亲的老友头一次受到这样的礼遇，坐在满头雾水的环境里，还要倍受繁文缛节的折腾，真是诸多不适应，未等及与父亲会面便逃之夭夭。       而有着与他同样爱好的同龄人，经不住他百般邀请，共品名茶。经常是搞得家里人声鼎沸，杯盏狼藉。一次家具大挪移的茶几“研讨会”上，母亲的梳妆台的腿不幸夭折，从空洞的腿肚里掉下几张存折。       当时，他正热切地期盼加入当地的一个很有名的茶会，急需一笔会费。他庆幸地暗想：这不是瞌睡遇到枕头了吗？为了这笔会费，他去当过扒手，进过教管所，花费家中不少钱。       面对父亲严厉地训斥，他始终不肯说出偷窃的真正原因。他深知父亲的脾气，他可以供给他生活中的所有开销，但绝不能容忍他把钱拿去私会他那些狐朋狗友。       起初父亲并不反对他搞什么茶会，是因为他认为他们只不过闹着玩玩，不会成气候。可是，慢慢地他才发现，小子向他要钱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而且数目与次剧增。      “你告诉我，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父亲终于警觉地收回他将发放的钱，平时毫无保留的爱心顿时化作一种沉重的责任。      “不行，你最近太反常了。我平时不少给你零花钱，可你花钱不是像流水而是像喷泉。你以为你是纨绔子弟啊，有挥霍不尽的家财。”       眼看快到手的钱被收了回去，小子不明就里，接着父亲劈头一记训斥，更令他满头雾水，另一方面，加入当时极富盛名的茶会组织是他孜孜以求的梦想，为了这梦想，他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