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和丈夫的母亲顶了几句嘴,又没有诚恳的道歉,新婚蜜月才刚刚结束的她,就被盛怒的丈夫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
看着丈夫愤怒的双眼,她害怕了。捂着被打得火辣辣的半边脸,她哭泣着跑回了卧室,从衣橱里随便翻拣出几件衣服就出了家门。她觉得很委屈,这个时候选择回娘家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娘家就在邻村,不算太远,交通又方便。在道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十多分钟的时间就回到了离开还不足两个月的家。
闺女熟悉的脚步声还没到门口,娘家妈就欢喜地迎了出来。门口的小树,院子里的花草,站在鸡架上引吭高歌的芦花大公鸡,一切都是那么的亲切。还是自己的家好,还是自己的妈亲。这样想着,她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见到妈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急走两步一头就扑在了娘家妈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娘家妈被闺女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忙问:“咋啦?这结婚才一个月就——”
“妈,他打我。”她抬起头,泪眼婆娑,“我这刚嫁过去一个月他就打我,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可怎么过啊!”
娘家妈摸着闺女通红的脸蛋儿,心疼得不得了。怜惜地把闺女搂在怀里,愤愤地说:“小兔羔子,敢打我闺女。走,回屋去,就在妈这住下了。住他个一年半载的,到时候非得让那个混蛋小瘪犊子跪着来求你。”
傍晚,在地里干完活的父亲和哥嫂回来了。看着妹妹伤心的样子,哥哥怒火中烧,说:“刚结婚就打老婆,没王法了。老妹,你就住在这儿,挺不过十天那臭小子就得来求你,等他来的时候看我不揍扁了他。”
娘家爹看了闺女一眼,叹了口气,卷了一支旱烟,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抽了起来,眯着眼睛什么也没说。
过了两天,娘家妈才顾得上问闺女,究竟因为什么事吵的架啊?姑娘低着头不吱声,娘家妈就猜出来事情的大概了。她叹了口气,说:“你都是嫁出去的人了,还能像在娘家吗,说发火就发火,就不能忍着点儿。”
很快十天就过去了,姑娘的丈夫始终也没有出现在丈母娘家的门口。姑娘心里有点画魂,就对哥哥说:“大哥,你不是说他挺不过十天就得来求我吗?这十天都过去了,怎么连他的影子也没见着啊?”
大哥干着手中的活,有点不耐烦地说:“那是你的男人,我怎么知道。反正要换作是我,我可挺不过十天。”
大嫂在一旁撇了撇嘴,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没出息的样。”又说,“老妹,你不要想别的,就把这儿当成是自己的家,你想住几天就住几天。”
听大嫂这么一说,她感觉那话里似乎有一点儿酸酸的味道。她瞪了大嫂一眼,转身就回了屋。看着打完麻将刚进屋,坐在炕头上咧着嘴开心地数着手中毛票的娘家妈,她噘起了嘴埋怨道:“妈,你说他会不会不要我了。你就知道天天出去打麻将,也不关心你闺女,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啊?”
娘家妈继续数着手中五角、一元的脏兮兮的票子,头都没抬,说:“你就消停地在这儿呆着,不缺你吃,不短你喝的。要是嫌闹心,就帮你大嫂把孩子脱下来的衣服给洗一洗。”
又一周的时间过去了,丈夫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她的心里开始慌了,饭吃不好,觉睡不好,手里的活干着干着也就失去耐性了。
傍晚,娘家爹和哥嫂从田里回来了。她跟了过去,对大哥说:“大哥,这都快二十天了,他怎么还没来啊?你不是要替你妹妹出气的吗,你倒是去找他啊!”
大哥有点急了,说:“老妹啊,我这一天天累得要死要活的,你就别来烦我了行不行。就你那臭脾气,也就你男人,要是换了我,我早巴掌撇子把你扇出去了。”
大嫂在院子里收拾着晾晒在架子上的衣服,一边用手使劲搓着衣服上没有洗掉的污渍,一边不满地说:“老妹啊,不是大嫂说你,你的心里是不是长草了,你看你洗的这衣服,一道一道的汗渍都没洗掉。我这干了一天的活,回来了也捞不着休息,还得把这些衣服重洗一遍,浪费了洗衣粉不说,我还得搭你一份人情。”
这时,打了一天麻将的娘家妈回来了。趿拉着拖鞋,嘴撅的老高,一看就是手气不佳输了钱了。姑娘跟着娘家妈进了屋,娘家妈进屋后直接就爬上炕躺下了。看娘家妈没有理睬自己,姑娘生气了,就嘟囔起来:“一天天的就知道打麻将,难道麻将比你的闺女还亲啊?你闺女都快没人要了,你也不知道关心一下。”
娘家妈本来输了钱心里就挺不舒服的,听姑娘这么一说,“呼”地一下就坐了起来,吼道:“你还让我怎么关心你,供着你吃,供着你喝,难道还让我把你供到祖宗板上去吗?你愿意在这儿呆着就老实地呆着,不愿意在这儿呆着,就回你自己的家去。”
姑娘不吱声了,坐在一旁抹起了眼泪。心里开始骂起了自己的男人:你个没良心的,就不知道来接我,哪怕让人捎个信来也能给我个台阶下啊。娘家爹看着无助的姑娘,心里也是一个疼啊。他卷了一支旱烟,点燃后就出了房屋。在房后的那棵老榆树下,他掏出手机给姑爷拨去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娘家爹对起了床正在洗脸的儿子说:“跟你媳妇说一声,今天都不下田了,在家休息一天。一会儿把家里的那只芦花大公鸡杀了,待会儿你妹夫要来家里,中午你陪着喝两杯。”
听说丈夫今天要来,她的心里偷偷地乐了,但还是故作生气地和娘家妈说:“妈,我不跟他回去。让他来也白来。”
娘家妈用鼻子“哼”了一声,说:“这是你的心里话吗?你妈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你那点儿小心眼儿能瞒过我呀?赶紧去村里的小卖店买些蔬菜和熟食来,中午多做几个菜。”
姑娘乐颠颠地去了村里的小卖店。这边,娘家哥哥手持菜刀在院子里转着圈地开始追赶那只被吓得炸了营的芦花大公鸡。嫂子扎着围裙麻利地往锅里添了水又在灶膛里加了柴禾点着了火。娘家妈喜滋滋地从冰柜里拎出一条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大鲤鱼放在了水盆里。娘家爹则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嘴里叼着一根旱烟,看着屋里屋外家人忙碌的身影,脸上堆着让人难以察觉到的灿烂的笑容。
姑爷是打了一辆出租车来的,进院时左手拎着一兜子丈母娘喜欢吃的香蕉和葡萄,右手拎着一桶老丈人喜欢喝的当地产的六十度小烧高粱酒。
三个女人进了厨房开始忙碌起来,三个男人坐在炕上一边喝着茶水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大哥说:“妹夫啊,我这个妹妹从小就娇生惯养,长大了这一身的坏毛病也没改掉,你就多担待点儿吧。”
老丈人也说:“都怪我,这丫头的臭脾气都是我给惯出来的。这都嫁了人了,也得改一改了,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吗?”
姑爷不好意思了,红了脸,说:“爹,大哥,是我错了。咱娶媳妇是用来疼的,怎舍得打呢,那天是我昏了头了。你们放心,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厨房里,姑娘一边给炒菜的嫂子打下手,一边偷偷地听着屋里自己男人说的话,心里就比吃了蜜糖还要甜。娘家妈早就看透了她的那点儿小心思,就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正抿着嘴偷笑的姑娘,说:“女人要想降住男人啊,可不能总往娘家跑?”
姑娘嗔怪地说:“妈,你就别再拿你的傻姑娘做文章了。”
鸡、鱼、蛋、肉,色香俱全,十盘散发着浓浓香气的菜肴摆上了桌子。姑爷给老丈人、大舅哥和自己的酒杯里斟满了酒,又给丈母娘、大舅嫂和媳妇的杯子里倒上了饮料,.然后站起身,端起了酒杯,说:“爹、妈、大哥、大嫂,谢谢你们。我媳妇住在这里半个多月了,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杯酒我敬你们,感谢你们对我媳妇的关怀和照顾。”
说着话,丈夫偷偷地看了媳妇一眼,他看见媳妇的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他知道,那泪水一定是欣慰的、幸福的。
吃罢饭,在娘家爹、妈、哥、嫂的目送下,她跟着丈夫坐上了停在门口的出租车。在出租车启动的那一刻,看着朝她不停地挥动着手臂的爹妈、哥嫂,她的眼睛迷离了。她似乎突然醒悟了,这个温暖的家已不再属于自己了,自从自己走出这个家门嫁为人妇的那一天起,这个家就只能当做亲戚走动了。再来这里,自己的身份也只能算是娘家的一个客人了。
在车里,有点儿喝多了的丈夫搂着她的肩膀,动情地说:“媳妇,原谅我,我错了,不该伸手打你。可是,我那守了半辈子寡的妈,千辛万苦生了我又把我养大,她这一生实在是不容易,你一定要对她好一点儿。”又说,“我也知道,你一个人离开了父母嫁给我,替我照顾老人,将来还要给我生孩子,也很不容易。所以,我也一定要对你好。”
她的心暖暖的,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双眼。她下意识地把身子向男人的怀里靠了靠,头枕在男人宽厚结实的肩膀上,这时她才感觉到了内心是多么的踏实,多么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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