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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葫芦娃横空出世，明知府手托两家
张王两家地界相邻，几辈子和睦相处。明朝中叶这年中秋，一棵葫芦秧引发一场葫芦官司，竟然惊动邓州知府临场断案。这则奇闻像长上了翅膀，方圆左近的乡民纷纷前来看热闹。
事情还得从当年割倒麦种罢秋说起。
那天午后，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老张扛着锄头下地锄草，在靠近地邻的自家高粱地里，发现一棵葫芦苗刚刚拱出地面。这苗子，嫩绿茁壮，生机盎然，老张实在不忍心当作杂草锄掉，他想：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秋后结一地葫芦也不错嘛，七月吃瓜，八月当瓢，搲面舀水，要多顺手就有多顺手。老张锄掉葫芦苗周围的麦茬和杂草，专心给苗子培土起垄，隔三差五便来浇浇水施施肥。功夫不负有心人，葫芦秧的藤蔓攀援着高粱疯长旺长，幼苗伸出了长长的蔓，长出了一卷卷的弯曲的须子，紧抓着高粱杆子，一直攀到顶端还往上爬。忽然有一天，葫芦开花了，那洁白的小花就像一个小喇叭。不久，葫芦结果了，几个小嫩果竞赛般地旺长着，它们越长越大，由一个长圆形的小球，变成上小下大，连在一起的两个圆球，由毛茸茸嫩鲜碧绿，渐渐变成光滑滑白胖胖了。眼见葫芦开花坐果，老张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地邻老王有一天也来看庄稼，看见一条葫芦藤蔓越界爬到他家谷子地里，藤蔓上面结出一个绒乎乎的嫩葫芦，青里透白，煞是可爱。老王也是个本分勤快的庄稼把式，他回家找来三根木棍，搭起一个葫芦架，轻轻把藤蔓连同小葫芦吊在上面，用麻绳拴好。小葫芦得到精心照顾，见风就长，一天一个样，越长越旺势，老王高兴得合不拢嘴。
八月大熟，高粱涨红了脸，谷子笑弯了腰。老张进地来摘葫芦，却发现他的葫芦枯萎一地，而邻家地里的三脚架下，一个比平常葫芦大几倍的巨无霸，无比夸张地倒挂金钟朝自己炫耀。
原来是它红杏出墙吸走了所有葫芦兄弟的精气 ！
老张跨过界，伸手摘下这个霸王级葫芦。
这时候老王也来摘葫芦，拦住老张不放行。老张说：“草无主树有根，你看看葫芦根再说话。”
老王红了脸：“天没边地有界，你不能来我家地里收庄稼。”
......
一个认死理，一个老犟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二人寻根论据，吵得不亦乐乎。
邻村李木匠背着斧锯从地头路过，问明缘由，也不好说谁对谁错，和解道：“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忍忍忍，饶饶饶，忍字没有饶字高。这样吧，我帮忙，一锯两扇瓢，一家一半得了。”
二人想想也对，平常干活遇见烟酒不分家，何必为一个葫芦伤了一团和气。
李木匠把葫芦放到田埂上，逢中打一道墨线，手持利锯锯下去。这一锯不打紧，从葫芦里传出三声惊天动地的婴儿啼哭。第一声哭得飞鸟尽，第二声哭得狡兔奔，第三声惊倒了现场的三个人！
三人壮胆掰开葫芦，从瓤中拱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带把小子，红兜裹肚，手足乱蹬，粉嘟嘟的脸蛋儿，水汪汪的大眼睛，端的是粉雕玉琢一仙童，尤其眉心一颗胭脂痣，红宝石一样晶莹可爱，简直画里哪吒一样。
老张老王顿生怜爱之心，舔舐之情。两家都是半百无子，多年来逢神许愿，遇佛磕头，想儿子想得要发疯。
可是儿子总不能一劈两半吧？李木匠傻了眼。
俗话说，老婆孩子不让人，两人你争我夺，大打出手，这场架，老天爷下凡也拉不开。
官司打到清水县，县太爷是捐来的功名，一向奉行“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的生财之道，遇到撕绞案，一推三二五，把说不清道不明的案卷送往邓州府衙。知府大人不信此事，亲临现场勘查取证，面对里三层外三层来看热闹的百姓，他左右为难，也无法定案。正在汗颜之时，肩头落下一只信鸽，取出信笺，原来是夫人飞鸽传书救他一驾。飞笺上只写了一个字：“官！”
“官”字一字多解，其中有一种解释，与“私”相对，意思是公共的、公用的。知府见字如面，茅塞顿开，随即朱笔一挥，写下十六字断案批文：张地扎根，王家坐果，一月一轮，两门不绝！
围观百姓欢呼雀跃，一齐称赞知府大人公平公正。张王两家也觉得这两门归一的方案合情合理，当场握手言欢，携手跪谢青天大老爷。回去以后两家各自给孩子请了奶娘，张家抚养一月，下月王家来抱，月复一月，轮流照料；年复一年，精心呵护。孩子在温暖的襁褓里一天天长大，六岁上，送进南学启蒙，《百家姓》《三字经》过目不忘；八岁上，五经四书都读通达，能与诸多名士吟诗答对；十岁不过，乡试夺魁，小小年纪便高中黉门秀才，成为邓州府出了名的神童。葫芦娃既不姓张，也不姓王，就按知府赐姓，姓官，学名天赐，不过三乡五里的村人仍喜欢叫他小名：“葫芦娃”。
二.说前世父母唏嘘，上茅山恰遇村姑
一晃十八年过去，葫芦娃过了成人礼。这孩子天赋异禀又体贴孝顺，乍一看文质彬彬能写会画，实际上耕地摇耧更是行家。双方父母看着一表人才满腹经纶的儿子，怀里就像揣着蜂糖罐，要多甜蜜有多甜蜜。张王两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张罗儿子的婚事，按章约定，每家给儿子订一门亲，各自生养自家的孙子辈。
两家老门老户，殷实富足的名声方圆无人不晓。口风放出来，媒婆们一拨一拨地上门提亲，说的都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可是，说媒的脚跟脚踢破了门槛，葫芦娃硬是不吐口。老张老王上了岁数，抱孙子的心情十分迫切，两人一碰头，合伙来解劝儿子。葫芦娃被逼无奈，扑通跪下，他说：“爹啊娘啊，儿子受四位亲人十八年养育之恩，一定会为您们再续香火。但儿子的前生，本是江苏茅山抱朴峰一粒葫芦精灵，只因垂吊在三宫五观的洞天福地，耳濡目染乾元道法，受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花开花落轮回千年，才修炼成得道飞升的真身。十八年前，闭关修炼的抱朴子真人开启天眼，发觉一只葫芦在偷练他的道法精髓，老道轻舞拂尘，将我打回原形，接着吹口仙气，贬我于千里之外，正好落在咱两家的地邻处。以后的事情您们都知道，我当时潜入土层，倾尽剩余功力开花结果，其实并不全为自己着想，死而复生，只为了赴小青姑娘的千年约会。她是一条菜青蛇转世，与儿子千年依偎一同悟道，我开枝散叶给她一片隐身之地，她死心塌地充当我的护花使者。我们九转轮回，生生世世山盟海誓，等到修炼成人形就去人间携手白头。今天不是儿子忤逆父母，而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冥冥之中，我几回梦里听见心爱的小青在茅山之巅迎风哭泣，我的心时时在隐隐作疼。我发誓东去茅山拜师学艺，把您们的儿媳娶回家来膝前尽孝，给张姓王姓生一大堆孙子，让两家兴旺到永远永远......”
两家父母被儿子忠贞不渝的爱情感动得唏嘘流泪，各自回家准备盘缠，打发儿子上路。
葫芦娃带足银两往茅山进发，沿途的景物让他如痴如醉。“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山坡上是绿的树木和花草，原野上是绿的麦浪和禾苗，官道两旁野花招展，虽说到了“人间四月芳菲尽”的季节，展现在游子眼前的，仍然是暮春不甘心的落红留恋；南阳盆地里唐白河春光洋溢，一河春水向东流淌；一河两岸的沃野上，一畦畦放满水的稻田，远远望去，银白的底色绽放出一垄垄生机盎然的绿意，绿油油的禾田，白茫茫的水，全都笼罩在淡淡的烟雾之中；不时有几声布谷鸟的呼唤从远远近近的树上、空中传来，不由从葫芦娃脑海里蹦出一句诗来：“子规声声雨如烟”。有声有色的景物静动结合， 把暮春孟夏之交辉映成了一轴立体动态画面。
触景生情，葫芦娃忆起他和小青姑娘上一世缱绻仙凡间的缠绵恋情，不由脚下生风，加快了向东赶路的步伐。
晓行夜宿，饥餐渴饮。翻桐柏，过信阳，穿庐州，渡长江，非只一日，端阳将至的节令，葫芦娃终于抵达南京之南茅山脚下。
好一座道教名山：群山秀丽，竹林参天；绿荫蔽日，芳草如茵；峰峦叠嶂，云雾缭绕。九峰之上，奇岩林立，怪石密集；二十六洞深幽迂回，洞中有洞；十九灵泉曲涧飞溪，透亮清冽；二十八圣池星罗棋布，纵横交织。绿树蔽山，青竹繁茂，千姿百态，物华天宝，果真一处养真之福境，成神之灵墟。
但此时葫芦娃却感到有一股隐隐煞气笼罩山间，因为他从金坛一路走来，方圆几十里不见人烟，途经的村子里，连鸡鸣犬吠的声音都没有听见。五月的天气，酷热难当，他没有迟疑，强忍饥渴，继续沿着“己”字形山路上山寻找道观。
天近晌午，葫芦娃走在茅山深处，他浑身大汗淋漓，嗓子快冒出烟来。忽然抬头一看，几排茅庐掩映在绿树丛中，栅子门外绿荫下面，坐着一位青衣粉裙的二八佳人，正低头飞针走线刺绣罗帕。细看这村姑，云堆翠髻，粉面桃腮，唇绽樱桃，榴齿含香。真可谓，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娴静犹如花照水，腕凝霜雪风拂柳。
葫芦娃口渴难当，也不顾男女有别，挥汗上前稽首：“这位大姐，小生这厢有礼了。山路崎岖难行，过路人求碗水喝。”
那姑娘微微抬头，嫣然一笑，眉梢含黛藏灵，双眸灿若夏花。她并不动身，悠悠然掂起花篮里的剪刀，在状如三寸金莲的脚下轻轻画了一个圆圈，然后右手化掌，拍击地面，只一下，地面上立刻出现一眼黑幽幽的水井，井下泉水叮咚，十分悦耳动听。葫芦娃正在惊异，却见那村姑从竹子编成的针线篮里缠开一根五彩花线，拴在竹篮柄上下井打水，只听“噗通”一声，缓缓汲上来一篮清澈透凉的井水，然而疏可见光的竹篮此时却点滴不漏。真是神了！村姑轻启朱口嘤咛一声：“客官，茅山山泉太凉，请慢用。”
葫芦娃惊讶得再也合不拢嘴巴，双手接过竹篮，仰起脖子，咕咕嘟嘟，喝个酣畅淋漓。
葫芦娃灌下一肚子水，立刻觉得神清气爽暑气全消。他交还竹篮，佩服得五体投地，再施一礼说道：“仙姑好功夫，令小生大开眼界。外传茅山人人道法精湛，今日一见，方知所言不虚。不知仙姑师从何人？能否替在下引荐一番？”
姑娘起身，款款道个万福，答道：“客官少见多怪，方才多有缪赞。其实小女子家传渊源，只从父亲那里学得九牛一毛罢了。”
葫芦娃忽然单膝跪地，抱拳称呼：“师姐在上，受师弟一拜！还望师姐念我千里迢迢而来，请求令尊大人收我为徒。”
姑娘幽幽说道：“近年茅山路断人稀，前来求道的人越来越少了。既然你诚心向道，权且在洞府后院住下，以后学无所成，可不要追悔莫及哦！”
葫芦娃起身道谢：“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一定好好修炼茅山法术，将来下山除魔卫道，替黎民百姓再造福祉。”
三.入洞府拜妖为师，续前缘醉行云雨
葫芦娃跟着姑娘，脚步轻快地走进翠竹掩映的茅山青龙洞道观。
这是一个古老而神奇的地下溶洞，洞口掩隐在的九龙峰半山腰密林深处，洞口如寿桃，洞阔幽深，深邃莫测，洞内怪石嶙峋，千奇百状，有的象削尖的玉石，有的象荆棘门户，有的似刚摘的鲜花，有的似树立的丹碣。越往里走，景物越奇特。洞内怪石象石床栅栏，象此踞龙腾，平整处象棋枰，火红处似高梁，黑色的是卫士，纯黄的是美酒。在洞中开阔处环顾，鸾凤在四周飞翔，北斗在星空闪烁，烟雾缭绕，积云遮蔽，藤蔓倒垂，泉流淙淙。又有千尺深潭，似通九泉之水。葫芦娃饱读诗书，见此美景，借景抒情，不觉吟哦起本朝名士汤显祖游览茅山的一首七绝，诗曰《洞仙》：“瓦屋如云春作花，华阳绎气属青蛇。中开百尺仙人掌，摇漾金光落紫霞。”诗中描述茅山华阳洞的深色雾气是由青龙洞的龙蛇所吐，两洞相连，洞中有洞，而青龙洞中有百尺高的仙人掌，金光紫霞摇曳在这神仙洞府。
初见茅山青龙老道，葫芦娃三拜九叩，献上一背篓拜师银两。老道白眉白须，鹤发童颜，一看就知道是一位具有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他紧闭双眼，静静听完葫芦娃道白姓名，忽然圆翻怪眼，在细皮嫩肉的来客身上盯上几盯，眼底精光突现，森森杀气逼人。葫芦娃和他对视一眼，只觉得心底泛起一股扎骨头的寒意。
青龙老道轻摇鹅毛扇，捻须一笑，露出两个森白的大板牙说道：“无量天尊！本道年事已高，徒弟众多，多年前已经不再收徒。但小晴是本道俗家女儿，因闭关修炼，致使她母女在外流浪多年，我心里很是亏欠女儿。今天破例收你为关门弟子，你就好好感激我女儿小晴姑娘吧！”
老道转脸吩咐女儿：“送你这位官天赐师弟到下院养息百日，你负责每日里好酒好肉伺候，所有茅山弟子都不准怠慢于他。百日过后，膘满体壮，一改他现在这副瘦骨嶙峋的穷酸模样，那时为师祭坛作法，再传他入门研习三清道学。无量天尊！”
于是葫芦娃入驻青龙洞道观下院，见天每日顿饭成席，闲暇时候教授小晴姑娘琴棋书画。三个月不到，养得白白胖胖。丰满富态的伟岸体魄，与初上山时判若两人，小晴姑娘每每盯真看他一眼，就觉得粉脸通红，心悸不已。
葫芦娃想道：师父对我恩同再造，百日期满，我一定加倍努力修道，将来继承师父的衣钵，把茅山法术发扬光大造福于民，也不负师父师姐对我的一片苦心。
九十九天过去了，葫芦娃高兴得睡不着觉，小晴姑娘却愁得茶不思饭不进。
其实小晴姑娘原名小青，就是葫芦娃苦苦寻觅的隔世恋人。
十八年前，青龙老道带领众徒霸占了茅山道观，假托抱朴子真人转世出关，强行赶走三宫五观里大大小小的道士。众道士联手对付青龙老道，却不知那老道的元身乃是一只千年蛇妖，西汉汉元帝初元五年，它尾随陕西咸阳茅氏三兄弟来茅山采药炼丹，在山洞底下剽学三茅祖师道术，偷吃了无数灵丹妙药，早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一场激战过后，日月变色，山崩地裂，凡夫俗子们不过百年道行，岂是青龙师徒的对手？被杀得尸横遍野，剩下的四处逃窜或隐居不出，最后胜者为王，青龙老道就成了茅山道教的真人祖师。那一日老道闲暇无事，独坐在太极图中向外张望，忽然瞥见灵官殿外悬坠一个亚腰葫芦，这葫芦外张内敛，熠熠生辉，好像不是凡间之物。他打开天目多看几眼，才发现这葫芦和自己一样也有千年道行。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他担心葫芦精将来抢了自己的风头，于是挥动拂尘，冷不防一招仙人指路，当时就把葫芦打回原形。然后一不做二不休，祭起一阵阴风，一口仙气将葫芦籽吹过长江西岸，只道是让它落地生根，自生自灭去。
老道从此高枕无忧，功成名就之时，才开始寻找失散多年的妻子和女儿。他掐指一算，他的原配早已寿终正寝，单撇一个女儿，如今藏身茅山某处。口令下达，众小妖掘地三尺寻找公主阁下，最终在一个溶洞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小青蛇。原来，青龙老道偷袭葫芦，一根拂尘真丝伤及小青，小青亲眼看到和她长相厮守的葫芦哥哥灰飞烟灭，她肝胆俱碎，伤心欲绝，而自知功力尚浅不是老道对手，便一路向洞深之处潜逃，总算侥幸躲过一劫。当她从青龙口中得知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心里那股仇恨的火焰渐渐熄灭。父亲为了补偿亏欠，吐出一粒内丹增加给她五百年的内功，让她幻化人形，对她的要求往往是百依百顺，把她当成掌上明珠一般供奉，借助父亲的淫威，茅山上下谁又敢对她不敬？但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葫芦仙童，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双手合十向西遥拜，不知道葫芦仙童是生是死，她每每泪流满面哭到天明。
而今，这个自称官天赐的白面书生，学识渊博，举止大方，几个月相处下来，仿佛觉得他和当年的情郎性格十分相似。一日与他下棋后攀谈，才知道他的小名就叫葫芦娃，问他只身前来茅山的初衷，他说拜师只是其次，他的最终目的是要找一个故人，一个令他牵肠挂肚的初恋女友。越往后，两人渐渐熟悉，一次夤夜醉酒，葫芦娃热泪滚滚，向小晴讲述了自己离奇的身世。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原来官天赐为情所困，整整熬煎了十八个春秋！而他却不曾想到，自己梦寐以求苦苦寻觅的心上人，就坐在他的对面，和他四泪飞溅，宛如庐山瀑布。
一切对小晴来说，不再是秘密了，她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一头扎进葫芦娃的怀里，哭得一塌糊涂。葫芦娃醉眼朦胧，面对突如其来的温存，禁不住心旌摇荡，他轻轻抱起钟情于他的娇弱女子，掀开内室门帘，放进绫罗账内，两情相悦，坐拥入怀。此时他早把小晴师姐当成了小青姑娘，流泪眼望流泪眼，断肠人对断肠人......是夜，中秋将至，花好月圆，竹影旋转星宿摇曳，花蔓抖擞龙蛇舞动，一对干柴烈火的少男少女情窦初开，在缠缠绵绵中度过他们几生几世孜孜以求的洞房花烛夜。
四.解倒悬父女斗法，破机关三救情郎
鼓打五更，把葫芦娃的美梦惊醒。他翻身坐起，发现臂弯里搂着一个柔若无骨的暖香胴体！端的是：转眸流情，玉颜光润，吹气如兰，欲说还羞。正好似：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丹眉如秋水含羞，玉肌伴轻风动情；刚被风流沾惹，怯云羞雨，举措多娇媚。
葫芦娃大吃一惊，“哎呀”一声，慌忙披衣下床，连连向小晴姑娘请罪：“昨晚酒后失德，小弟只以为又是一场春梦未醒，却不料无意中亵渎了师姐清白之身，我对不起小青，无情可原，其罪当诛！”
小晴姑娘云鬓松挽，状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此时美目顾盼，仿佛两汪秋波荡漾其中。她慵倦一笑，微微张开樱桃小口，气若幽兰说道：“君还知道相思苦，怎忍抛奴去？葫芦哥哥，你把小晴当作哪个？我就是十八年前灵官殿外与你长相厮守的小青妹妹呵！”
葫芦娃如坠十里雾中。听小晴回忆十八年前的点点滴滴，哭诉十八年来的相思之苦，这时他才幡然醒悟，趋步向前，二次搂住心爱的情妹，忽然间哽咽声声。“踏破铁鞋过关山，只恐别妹容易见妹难；谁知苍天不负有心人，千里姻缘一线牵。初到茅山三个月，就让我找到了妹妹你，这不是喜从天降是什么？妹妹啊，还记得吗？当年我们在一起发下洪誓愿，说修炼成人形之日，便是你我比翼双飞之时。昨晚我们提前入过洞房，也算是天缘巧合，既然已经佳偶天成，趁今天八月中秋，不如就此拜别岳父大人，你随我回邓州喜结连理，替张王两家父母解除一块悬而未决的心病，借此感谢他们的再造之恩。”
小晴姑娘嘤嘤啼哭，眼睛哭得像两颗仙桃。她对情郎说：“葫芦哥哥，你知道家父养你所为何故？今天八月十五，正好百日满期，他要在午时三刻吞下你。你是千年葫芦转世，让你养精蓄锐之后再吃掉你，能够平添一千年的功力啊！我们想逃出魔窟，必须从后洞绕过前洞。即使侥幸逃出青龙洞府，也逃不出家父遍布茅山的一干耳目。家父一日三餐吃人无数，方圆百里的童男童女都是他的口中之物，许多人家为保血脉子嗣，人人自危，只好拖儿带女远逃他乡，从此之后，这茅山上下，有家无人住，百里少人烟，此情此景，你上山时不也看到了吗？”
闻听此言，葫芦娃不由得两股战战。连说：“妹妹救我！”
小晴姑娘招招手，让他附耳过来。
早饭刚过，青龙老道派童子清风和明月来传葫芦娃觐见。葫芦娃惶惶然随童子前去报到，老道亲自下坛，伸手摩挲着葫芦娃一身的腱子肉，颔首微笑，他说：“无量天尊！天赐啊，白云苍狗白驹过隙，百日期限转眼已过。今天本该给你传道授业，但为师看到你一身的肉肉，回头想起孟子的一句古训：‘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故而为师派你出洞，到后山紫竹林中替我砍倒一百根毛竹，师父自会派人取用。”
清风明月引路，葫芦娃来到后山，抡起大砍刀，挑最粗的毛竹砍，砍倒一棵，马上掏出一根五色线，拴在距离竹竿根部的七寸之处。小晌午，他砍完一百根竹子，也随即拴完一百根五色线，然后急急便回，走出百步开外，试着回头看时，不觉吓出一身冷汗，但见上百条长蛇在竹林里扭曲翻滚，每条蛇的七寸上都紧紧勒着一条五色线，它们拼命挣扎，不得解脱。
葫芦娃回去向师父交差，老道早已闻报，正在心生闷气，挥挥手，放他回下院去了。
老道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没过几天，清风明月又把葫芦娃传去，老道说：“无量天尊！天赐啊，你看见洞外山头上那棵最高的白凉树了吗？树顶上有个喜鹊窝，一到晚上就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俗话说，早报喜，晚报忧，中午报的有客留。为师被喜鹊聒噪得天天心焦闷倦，不会有什么大祸临头吧？”
葫芦娃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如先入为主。他说：“师父吉人天相，法术高强，区区几只扁毛畜生岂奈你何？不过弟子听说‘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要不，弟子马上把这鸟巢戳掉，这就回下院取一根长竹竿来！”
老道未置可否，右手持拂尘，左手屈食指为礼，连呼道号：“无量天尊！福生无量天尊！”
葫芦娃回去如此这般学说，小晴姑娘掐指一算说：“喜鹊的鸟巢由二十四把柳叶飞刀搭建而成，那鸟巢是青龙洞设置的瞭望哨，那些喜鹊其实是家父豢养的忠实门卫。你这样贸然爬树去戳鸟巢，二十四把飞刀接连凌空而下，你将会被乱刀分尸，死无葬身之处，最后尸骸就放在家父的砧板之上，彼为刀俎，或蒸或煮。”
葫芦娃再次惊诧。
小晴面授机宜：“你大可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只需在树下并排摆放二十四张大方桌，戳掉鸟巢后，迅速钻入桌子底下，依次从南向北爬行，什么时候听见二十四声巨响过后，你才可以钻出来。”
葫芦娃依计行事，从洞中搬出很多方桌，在白凉树下一溜摆开。他攀上最南端的桌面，拿一根长长的竹竿，朝鸟巢狠狠捅去！不等飞刀落地，他已纵身爬到桌下，向北匍匐前进。只听头顶“嘭嘭嘭”二十四响，他从桌底爬出来一看，不禁毛骨悚然！二十四把尖利的飞刀齐刷刷扎在二十四张木桌上，有的力透桌面，只留一把刀柄露在外面。
两次谋害不成，青龙老道很生气，他开始怀疑有人从中捣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在夜间亲自下手。心说：官天赐，你这块小鲜肉，这次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葫芦娃白天躲过一劫，惊魂未定回去，小晴对他说：“按照家父通常惯使的套路，今晚必找理由让你与他同榻而眠。我这里有半碗水，一根筷子，你睡前把筷子摆放在碗沿上，偷偷放入家父的床下。晚上睡觉我爹什么时候连打哈欠，接着就会抬腿压你身子，这时你立刻将枕头挪到他腿底下，然后火速逃走。”
果然不出所料，葫芦娃刚要出门，就碰到清风明月二位童子，二人对他说，师父的老寒腿犯了，彻夜彻夜睡不好，今晚轮你去卧房给他捂腿暖脚。
这天夜里，葫芦娃借口抻床，提前把碗筷安置妥当，然后与老道抵足而眠。前半夜他向师父求经问道，探讨《道德经》里的诸多疑问；鸡叫头遍，他听见老道呼呼睡了，却也不敢掉以轻心，一夜晚里没有合眼。鸡叫二遍的时候，他忽听老道连打几个哈欠，立刻警觉起身，见对方两腿伸直，向自己席卷过来，他抽掉枕头扔过去代替自身，一个鹞子翻身，滚落下床，不顾头青眼肿，赤脚往外便逃。
“噗通”一声，葫芦娃觉得自己掉进了汪洋大海，他双手不由自主地向上扒拉，正好抓住一座悬空的单板竹桥，吃力爬上去，顺桥飞快奔到对岸，往下看时，目瞪口呆。
只见刚才睡觉的木床落在湖泊里随波逐流，一条水桶般粗细的巨蟒张着血盆大口，在水面上翻江倒海。然而，面对陡峭光滑的堤岸，它无论如何努力，也休想攀爬上去。
五.闹寿宴雄鸡镇妖，惩恶道情侣私奔
三番斗法，青龙老道功亏一篑，憋了一肚子窝囊气。八月底，华阳洞洞主玉蟾真人发来一张祝寿请柬，邀请青龙老道前去赴宴。玉蟾真人是小晴的亲舅舅，此番寿礼决不能寒碜。老道正发愁拿不出贵重的寿礼可送，正巧葫芦娃前来请安。老道忽然心生毒计，皮笑肉不笑对葫芦娃说：“无量天尊！明天八月二十六，是小晴舅舅的八百大寿，为师要到华阳洞祝寿，随身带几个机灵跟班，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跟随师父一同前往。”
葫芦娃不敢违命，唯唯答应。
回到下院，小晴说：“我那舅父，八百年蟾蜍成精，一向吃人不吐骨头。你这一去，不是跟班随从，而是我爹送去的一盘压轴大菜。想那宴席之上，都是茅山二十六洞的成名妖怪，你去到那种场合，无异于羊入虎口啊！”
小晴回洞拿来一个褡裢，交代说：“我送你一百个救命鸡蛋，你要妥善收藏，宴会上，你务必坐在最靠近洞口的地方，最后一道菜，若是上来一个空火锅，你马上转身出洞逃走，若有人拦你，你就把褡裢里的鸡蛋一个一个扔出去。”
小晴说着，突然间泪流满面，她又说：“这次如果逃出茅山，你就一路回家，用不着对我牵肠挂肚。昨天才知道，家父已经把我许配给东瀛倭鳌，我与你情深已久，绝对不会嫁到荒岛上去，你走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
她随身带来一个浅红色晴雨伞，亲手绑到葫芦娃背上，郑重其事叮嘱他：“人在伞在！切记莫忘，不到邓州老家不能打开。”......
在茅山老虎岗西北的山岩之下，有一个天然的石灰岩溶洞，此洞就是华阳洞。洞内泉水叮咚作响，形态各异的钟乳石美不胜收，令人目不暇接。今天华阳洞人声鼎沸，各路妖怪云集在此。
宴会在鼓乐声中有序进行。洞中开阔处，围坐着有头有脸的二十六洞洞主，他们猜枚划拳，谈笑风生，喝的是琼浆玉液，吃的是山珍海味。其余跟班的、抬轿的、望风的、牵马坠镫的一干小喽啰，就在洞口附近找个角落胡吃海喝，葫芦娃也混在这群小角色当中。
青龙老道再三叮嘱清风明月看好官天赐，又私下知会玉蟾真人，告诉他葫芦娃前世今生的来龙去脉。玉蟾真人一听，口水流下半尺，十分感谢姐夫送来的这份厚礼，只等午时三刻宴会高潮迭起，再拿住葫芦娃开膛破肚，与诸位来宾共同分享这道压轴大菜。
观这玉蟾真人，绿豆眼，大嘴巴，短颌无须，因为经常吃人，所以两眼通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午时三刻已到，玉蟾真人起身敬酒，他朝众宾客作了一个罗圈揖，高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日老夫八百大寿，承蒙诸位屈驾来贺，老夫不胜感激涕零。有道是：幸有亲朋来相会，恨无美酒敬嘉宾，今天华阳洞给大家准备了一道名菜，名唤‘天赐佳肴’，老夫在此打包票，绝对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一拍手，两个小妖架起炭火，另外两个抬着一口大火锅上桌。立刻间群妖乱舞，欢呼雀跃！但伸长脖子一看，锅里空空如也，只漂浮着几片火锅佐料。来宾正在惊异，忽听青龙老道大喝一声：“清风明月何在？此时还不上菜，更待何时！”
火锅上桌的时候，葫芦娃就已经做好了潜逃的准备，这时听见老道吆喝，转身作势奔向洞外。
清风明月是青龙洞里一顶一的两大高手，听到号令，各持龙泉宝剑，使一招大鹏展翅，联袂飞身扑下！
一干小妖也在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葫芦娃不慌不忙，从褡裢里掏出一枚鸡蛋，在地上一磕，望空扔去！扔出去的是鸡蛋，飞起来的却是一只雄壮威武的大公鸡，只见它，尖啄似鹰钩，鸡冠似火焰，双翅如电闪，利爪如长刀。
一声鸡啼，清风明月簌簌发抖，就地一滚，现出原形，原来是一青一白两条小蛇。大公鸡扑上去，一阵乱啄，白蛇青蛇的四只眼睛冒出血来。
葫芦娃不敢怠慢，趁势逃出洞外，每走一步，就甩出一个鸡蛋。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山洞里，百只雄鸡拦住妖怪缠斗不休，啄得众妖鬼哭狼嚎。这些妖怪，大都是蝎精、蛇精、蛤蟆精、蜈蚣精，公鸡与生俱来就是它们的天敌。
葫芦娃一口气跑出茅山地界，一路向西，日夜不停照着来路往家赶。
黄历八月，应该很凉爽了，没想到秋老虎发了威。中午时分，太阳光肆无忌惮的照射着地面，大路上几乎看不到一个行人，葫芦娃浑身的衣裳很快就被汗湿了。他挥汗如雨继续赶路，只想尽快逃离茅山老道的势力范围。忽然，天色暗了下来，一阵东风吹过，一片乌云从东边天际急涌过来，还挟带着一道道闪电和一阵阵闷雷。刹那间，狂风大作，乌云布满了天空。紧跟着一声炸雷，白亮亮的雨点猛砸下来，溅起一团团灰尘。又是一个晴天霹雳，分外震耳欲聋，一瞬间雨点连成了线，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铺天盖地倾泻下来。
葫芦娃紧赶慢赶在暴雨中狂奔，等跑到一个集镇边，浑身上下早已淋透。街上人看到他落汤鸡一样的窘态，这个说：“哈哈哈，背着雨伞淋雨，这家伙一定是个疯子！”那个笑话他：“大闺女要饭，心眼死，雨伞不是防雨用的，难道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葫芦娃越听越气愤，冲动一上来，就把小晴姑娘的嘱托当成了耳旁风。这时他为赌一口气，证明自己不是疯子，便从背上取下那把雨伞，稍一使劲，“嘭”的一声就打开了。说时迟那时快，“扑通！”从雨伞里掉下一个花枝招展的美女！
葫芦娃定睛一看，原来是小晴姑娘躲在伞里。
小晴姑娘站稳身子，神色大变，对葫芦娃说：“叫你别撑伞，你偏不听话！这下坏了，我爹我舅他们被百鸡阵围困两天两夜刚突围出来，已经知道是我破了他们的道法，雷霆大怒，动用茅山所有力量正在地挖三尺抓我回山，要把我送到东瀛去和亲。青龙洞丢了“隐身伞”，我爹他心中有数，刚才这场暴雨，就是茅山道士祭起的妖法，目的是让你受骗上当，逼我现出真身。离开了保护伞，我已暴露在兴风作雨的小妖眼里，之所以没有动手抓人，是因为他们自知技不如我。我猜得不错的话，现在他们正回山报信，我爹我舅马上就会追来！”
话说不及，风停雨住，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不大一会儿，从茅山方向又涌出无数云头，正朝这边腾空飞来。
葫芦娃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愧疚得无地自容，小晴问他：“你身上还有多少盘缠?”
葫芦娃说：“路上遇见一群难民，我见几个老人孩子快要饿死，就把身上的钱和干粮都送人了。”
小晴没有埋怨，慌忙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绣花荷包，递到他手里，说道：“赶紧去集市上买一只大红斗鸡回来，我有急用！”
葫芦娃望见云头逼近，心急如焚，接过荷包飞身奔向集市斗鸡场，从鸡笼里挑选一只最厉害的斗鸡。经纪说：“十个钱！”葫芦娃打开荷包，里面正好十个铜钱，他讨价还价：“九个铜钱不行吗？”经纪说：“不成，一个大子也不能少！”
葫芦娃不敢耽搁，连荷包一起扔给人家，转身便回。这时，妖云早已密布头顶，阵阵腥风扑鼻而来。
小晴说：“来得好！”接住公鸡，双手旋转一拧，鸡头随即落地，一股殷红的鸡血从鸡腔里喷涌而出。小晴右手抓住鸡腿猛的望空抡去，鸡血漫天飞溅开来，只听“啪啪”两声闷响，从半天云掉下两个浑身血糊糊的巨型怪物，把泥地上砸出两个大坑。
葫芦娃凝神细看，原来是一条蟒蛇和一只笸箩大小的癞蛤蟆。飞溅在它们身上的鸡血好像两团火苗，烧得妖怪来回翻滚，哀嚎不停。
小晴眼中落下两行热泪，动情说道：“爹爹舅舅，不是孩儿心狠，要废去你们千年道行，而是三茅祖师容不得你们胡作非为，特意下界授我法术，让孩儿大义灭亲替天行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枉你二老钻研《道德经》多年，平日里道貌岸然，不思向善修为，专事吃人作恶的罪行，今日报应来了，却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小晴并起右手食指中指，念一个诀，说声：“赦！”巨蟒和巨蟾立即缩成一条小青蛇和一只小蝌蚪。小晴从地上捡起小蛇和蝌蚪，丢进路旁溪水里，抹了一把眼泪，又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今天孩儿擅自做主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生路回去，希望您二老重新修行，脱胎换骨。”
六.凑盘缠街头卖艺，杀倭寇女神受伤
击退追兵，葫芦娃浑身轻松，归心似箭，一对情侣放心大胆地踏上返乡归程。
又走一天一夜，来到庐州城中，小晴累了想住店吃饭，向葫芦娃索要荷包，葫芦娃傻了眼，说，连荷包带钱都给了卖鸡人。
小晴和他急眼：“这十个如意铜钱，是我修炼多年的随身法宝，能够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千万。我打算用它回邓州振兴家业，若不是燃眉之急，我也舍不得拿出来用，你倒好，一个大子也不撇下。”
葫芦娃委屈地说：“不能全怪我，你当时也没说清楚。”
小晴说：“不说了，内疚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一路上吃饭住店都要花销，离乡千里路，身无一文钱，你和我别无所长，只有靠街头卖艺凑足盘缠这一条路了。”
两人商量玩花船招徕看客。找了一处热闹繁华地段，小晴念动口诀，来一个乾坤大挪移，调来东海滔滔之水，借用街道一角，施展起浮槎天河的神通，顿时旱地波涛汹涌。平地发大水，惊动了庐州全城，人人奔走相告，立时看客如云。
只见她，缓缓脱下一只绣花鞋，往水面上扔去，说了一声“变！”立时变成一只装饰华丽的秦淮画舫。二人坐在船头，悠悠在水面上飘荡。葫芦娃潇洒弹琴，小晴姑娘翩翩起舞，那歌声珠圆玉润，十委婉约动听。唱的是“浮槎月夜到天河，曾见天姬织锦梭。石得支机人罕识，哪知此宝出云窝。”
众人欢声雷动，叫好声响彻大街小巷。
接着又唱骆宾王的《浮槎行》：
昔负千寻质，高临九仞峰。
真心凌晚桂，劲节掩寒松。
忽值风飙折，坐为波浪冲。
摧残空有恨，拥肿遂无庸。
渤海三千里，泥沙几万重。
似舟飘不定，如梗泛何从。
仙客终难托，良工岂易逢。
徒怀万乘器，谁为一先容。
琴声悠扬悦耳，歌喉余音绕梁，此曲只有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看热闹的人群拍红了巴掌，纷纷把铜钱扔进画舫之中。
小青姑娘一边收钱，一边向大家鞠躬道谢。
就在这时，水面上浪花飞溅，从水里冒出一个瘌痢头来，手持一柄狼牙飞锤，对准小晴背后直直袭来！
小晴猝不及防，背上重重挨了一下。
瘌痢头一击得手，放声大笑：“佘小晴，你父亲青龙道长游历东瀛日本，亲口将你许配与我，前日我来迎娶新娘，方知一对狗男女已经私奔下山。本人施展东瀛忍术跟踪到此，就是要报你等背叛誓约之仇！”
小青姑娘佯装晕倒，她强忍剧痛，暗暗从头上拔下银簪......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那只银簪不偏不倚，正中倭寇咽喉七寸，瘌痢头张嘴瞪眼，晃了几晃，一头跌落水中，清凌凌的水面上随即冒出一团血色，不一会儿，一只碾盘大小的海龟四脚朝天漂浮水面，众人近前去看，早已一命呜呼。
七.蒸毒刺死而复生，传佳话皆大欢喜
小晴踉踉跄跄收了法术，葫芦娃背着她去了一家客店落脚，然后到处寻访庐州城里最好的外科郎中。几位名医先后前来查看小晴伤势，见伤者后背上血肉模糊，七七四十九颗狼牙毒钉深深嵌入骨肉当中；东瀛倭寇的用毒手段十分诡秘，伤者高烧不退，毒气攻心，一直处在昏迷状态。葫芦娃跪求郎中救治小晴，众郎中却一齐摇头，交代葫芦娃准备后事，节哀顺变。
葫芦娃抱着小晴，哭得肝肠寸断。情到深处寸心知，忽然间，小晴幽幽睁开双眼，惨然一笑，气若游丝对葫芦娃说：“别伤心......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就死马当做活马医......等我断了最后一口气，你把我放进一口大锅里，添水备柴，压紧锅盖，连煮七七四十九天......如果成功，你和我或许还有团聚之日。”说完，小晴便死了。
葫芦娃听取临终遗言，买一口大锅装殓好小晴尸首，架起柴火，废寝忘食，一连烧了四十八天。
客店掌柜出一趟远门办货回转，见葫芦娃天天仍旧守在灶台边，笑笑说：“人死怎可复生？她不过是怕你伤心过度，才善意地欺骗于你，傻瓜也知道不是真的。四十八天烧一锅沸水，就是骨头也煮化了。”
葫芦娃仔细想想也对，于是不再加薪。等氤氲之气散尽，他搬开压在锅盖上的石头，揭锅看时，小晴姑娘玉肌凝霜，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赤裸裸在锅里盘膝打坐。她背上伤口，四十八处完全愈合，只剩一根毒刺仍然嵌在肉里。
小晴走出釜中，娇嗔连声：“冤家，什么时候能长点主心骨呢？说好的四十九天，就欠一天的火候啊！”......
葫芦娃带一个天仙般美丽的娇妻荣归故里，双方父母欢天喜地，乡里乡亲都来祝贺。择一个黄道吉日，一对新人拜过天地，又拜高堂。
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婚后，小晴姑娘温柔贤淑，尽心尽力孝敬四位公婆，听说她替张王两家生了一大堆孩子，个个后来顶天立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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