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爱情(二)【小说】
文/田承友
春节刚过,年的味道还没有散尽,张学就迫不及待地在县里的一家叫做《四海传媒》的广告公司刊登了一则征婚启事。虽然火柴盒大小的征婚广告刊在了一个不明显的位置,但内容还是比较诱人的:张先生,1963年生人,教师,退居二线。有住房、承包田、私家车、企业股权,年收入叁拾万元。欲寻一位45岁以下,体貌俱佳,能真心过日子的女士为伴。
征婚广告登出后的第二天,张学的电话便成了烫手的热线。这让他始料未及,甚至有点晕头转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于是,他先跟每一位来电的征婚者都加了微信好友,并告诉对方,一切事情暂时都在微信中聊,等时机成熟了再相约见面。
征婚者中有离异的,有寡居的,还有未婚的,粗略统计了一下,大约有二十来人。张学一时看得眼花缭乱脑瓜子也蒙圈了,他想,这么重大的事得找个人商量一下,帮着出出主意。可是找谁呢,思来想去,他觉得自己的高中同学程志最靠谱。
程志也是一名教师,在一所少数民族学校教汉语文。他们不但是高中同学,还是师范同学和电大同学。平时张学叫程志小老弟,程志称张学为老大哥,两个人无话不说,关系非同一般。这件事,也只有求程志帮忙了。一天,张学给程志打了一个电话,让程志准备好饭菜,就驾车赶了过去。
饭桌上,程志问张学:“你跟南霞那个事就算结束了呗?”
“嗯,结束了。”张学说,“三木那混蛋小子回去了,南霞也没拒绝。这事儿就算完了。”
程志说:“哼,还骂人呢。你睡了人老婆,人家又赔了你一万三,多憋气多窝火啊!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老弟,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我不愿意听。”张学放下筷子辩解起来,“在这件事情上,可以说我睡她,也可以说她睡我。这是两厢情愿的事,睡与被睡,无非是两具肉体之间的碰撞。碰撞过后,每个人都得到了他所需要的东西。你以为他赔了我一万三委屈了,你问过我搭到南霞身上的钱有多少了吗?”
“哎,哎,话越说越难听了。”程志打断张学的话,说:“我建议你还是把艳娥嫂子接回来吧,人还是不错的。你家老爷子不是也说,兔子蹦山坡,蹦来蹦去回原窝吗。”
“哼!”张学冷笑一声,说:“你觉得她不错,就把她接你家来跟你住两天,你试试看。”
“越说越不像话,我算服了你了。”程志说,“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不会就是来蹭饭的吧。”
于是,张学就把发布征婚启事,以及征婚启事发布后接到二十余个征婚者电话的事讲给了程志。并说,此行是来求助的,想让程志帮忙参合参合出出主意。
程志说:“大哥,你就这么着急吗?你跟南霞那事刚结束,不能缓一缓再说吗?”
“老弟啊,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张学加重了语气,说,“我才五十多岁,身体健康,生理正常,能不着急吗?”
程志笑了,调侃道:“你生理是正常,但精神不太正常?宁愿头挨刀也不让蛋受屈,孙子都好几岁了,还这么没正事。”
“行了,你也别再埋汰你大哥了。”张学掏出手机,打开相册,说:“有二十多个征婚的,她们都给我发照片了。年龄稍大一点儿和长相不顺眼的我都给删除了,现在还剩下八九个,你帮我看看。”
程志翻看了一下相册,“扑哧”笑出声来,说:“这真是,光棍打三年,老母猪赛貂蝉啊!只看长相怎么能行呢?你一个一个介绍一下吧。”
在两个人认真地观察、分析、研究和讨论下,最终有三个人被锁定为合格的人选。一个是家住市郊帮朋友打理幼儿园的三十九岁的未婚女子姜红,一个是乡下寡居三年的三十二岁无业女子李小丽,最后一个是在县城开着一家小吃部的四十三岁的离异女子周春玲。
“三个女人一台戏。”程志说:“大哥啊,如何在这三个女人间周旋,最终选出合适的人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张学是一个急性子的人,三个女人他不想一个一个先后去交往,他怕会出现那种丢了西瓜拣芝麻的后悔事。所以,他打算脚踏三只船同步去相处,在相处的过程中通过比较最终找到合适的人选。
他首先给姜红打去了电话,告诉她自己要去她那里和她见一面,谈一谈、聊一聊。
这是一个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温文尔雅的女子。在她工作的幼儿园附近的一家小饭店里,两个人面对面坐了下来。姜红说:“我没有正式工作,现在帮朋友照管着这家幼儿园。” 张学问:“三十九岁了,为什么现在才考虑个人的事情呢?”
“二十多岁的时候就有人给介绍对象了。”姜红不好意思地笑了,说:“目标太大,心性太高,挑花了眼了,不知不觉就成了剩女了。”
在闲谈中,张学能够感觉到,这是一个心性挺高的女人。说话不慌不忙,有条有理,举止动作非常得体,一看就是个有文化、有修养、有智慧的女性。相比于对方,自己只是在物质条件上有一定的优势,其他的还真的无法摆到台面上来。不过,眼前的这位黄花大闺女毕竟是一只落了配的凤凰,心性再高,目标再大,现如今也扇动不起曾经那美丽骄人的翅膀了。
张学把自己的家庭情况又详细地做了一下介绍,问:“我的条件就这样,外表也摆在这里了,你觉得可以继续交往的话,就谈谈你的条件。”
姜红说:“你的家庭条件真的没个挑。不过我得先告诉你,我是一个未婚大姑娘,结婚我一定要有我自己的孩子。”
张学吓了一跳,他还真的就没有考虑这个问题。人家可是一个未婚的黄花大姑娘,怎么可能不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呢?张学说:“这个吗,你还真得让我考虑考虑。”
姜红安排了几个小菜,热情地招待了张学。她说,到了她这里她就得尽到自己的地主之谊,不管婚事成与不成,这个礼数无论如何也不能丢。
张学把自己跟姜红的第一次见面,详详细细地打电话讲给了老同学程志。程志听后“嘿嘿”地笑了,说:“我说大哥,你孙子都四岁了,你再跟她生个孩子,你是当儿子养还是当孙子养啊?”
张学说:“儿子孙子都可以,正好我那个小孙子挺孤单的,就当他妈妈生个二胎了,以后也有个伴。”
“看来你是认真的了。”程志在电话那头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做决定,你儿子和你姑娘会不会同意。”
张学说:“他们同不同意不重要,关键是我相中这个人了。人家可是个还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呢!”
张学觉得姜红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这种天生的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本性是伪装不出来了。所以,他觉得很有必要和这个女人相处下去。但眼下他得把这件事情暂时放一放,他还要去找下一个入选者。因为只有通过对比,才能分出优劣,看出高低。于是,他给李小丽发了一条微信,告诉他自己想和她见一面,彼此熟悉熟悉。
三十二岁,风姿绰约,打扮入时,虽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但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闺中待嫁的大姑娘。张学开着自己的私家车拉着李小丽去了镇里的一个饭店,选择了一个二楼的包间,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一瓶白酒。看着这个漂亮的女人,他的心里满是欢喜,但并不自信。这时,他突然想到了和前妻李艳娥离婚时打赌说过的,再找一定要找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的话,他顿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他们一边吃着饭一边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张学问她为什么看了征婚广告后,明知道两个人的年龄相差得过于悬殊,还是选择给他打电话。
李小丽莞尔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毫不避讳地说:“因为你条件好,嫁给你我可以不愁吃不愁穿。等到我们老了,还有工资做保障。就算你死了,我还有遗属补贴呢。” 张学被她的开朗和直率弄得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怒,认真端详眼前这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小女子,内心里竟然有了一丝冲动。他说:“对于我来说,钱真的不是问题。但是你要想清楚了,我可比你大了二十多岁。”
李小丽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说:“只要条件好,年龄不是问题。实话告诉你,我之所以离婚,就因为那没本事的男人挣不来钱。现在两个孩子都归了他,我一身轻松了,该吃吃,该玩玩,想咋享受就咋享受。”
在酒精的作用下,李小丽越说越激动,竟然把椅子拉到了张学的身边,满脸绯红看着张学,说:“大哥,你也喝酒了,今天不能开车了。一会儿陪我去歌厅唱歌吧,然后在附近找家旅店住下,你看行吗?”
张学同意了。第二天早上,他睁开眼睛时已经是阳光洒满整个房间了。李小丽披散着头发坐在床边打电话,神情紧张,情绪也有些激动。张学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小丽告诉他,自己的母亲突发疾病,父亲打来电话催她赶紧回家去。
“那还等什么啊?我开车去。”张学一骨碌爬起来,急急忙忙地穿上了衣裤。
李小丽的母亲是急性阑尾炎突发,张学在医院陪了三天。如果不是李小丽催促他回去,他打算陪到老太太出院。他觉得这是一次难得的表现自己的机会,只有付出了真正的行动,才能赢得李小丽的芳心。
回到家里,张学迫不及待地把自己这几天在李小丽那儿所经历的一切打电话向老同学程志做了汇报,当然他隐瞒了跟李小丽发生一夜情的事。听着张学有些兴奋的腔调,程志似乎看到了电话那端张学喜形于色的表情,也猜透了张学在李小丽那里肯定已经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他说:“看来这是一个风尘女子啊!她有工作吗?生活来源靠什么?每个月给两个孩子拿多少抚养费?”
张学说:“她没有工作,平时就打打零工。她说她前夫不用她负担孩子的抚养费。再说,我找老婆是不用她抛头露面外出做工的,我有条件养着她。”
“这次去,又是饭店又是歌厅的,还陪着老人去看病,花了不少的银子吧?”程志问。
“四千多,还可以。”
“问一个隐私性的问题,”程志低声说,“睡了吧?”
“睡了?什么睡了?”张学的声音中有些疑惑。
程志哈哈大笑,说:“孤男寡女的在一起四天,不可能不发生点儿有趣的事儿吧?你张学在这方面可是一个老司机了。”
张学也笑了,吞吞吐吐地说:“各有所求,各有所需,很正常。”
“大哥,我还是劝你一句,跟这个女人断了吧。”程志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这不是一个能正经过日子的人。她不但消费你的身体,还在消费着你的钱财,慢慢地她会把你掏空的。”
“打住,快打住。”张学显然是不愿意了,说:“赶紧闭住你那张乌鸦嘴,我们相处的挺愉快的。不跟你说了,改天再和你聊。”
恋爱中的人精神是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看什么事物都是美好的,尤其是对于一些比较显露的隐患往往视而不见。一夜情完全让张学沉沦在了一种无法自拔的迷情之中。他改变了原来计划中同步相亲的策略,先是给那个见了一面的姜红发去了一条微信,说自己接受不了她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的条件,言下之意就是两个人的关系到此为止了。接下来,他又给那个还没有见过面的第三位人选周春玲发去了一条微信,告诉他眼下自己正在忙一些事情,等过一段时间后再与其见面。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张学想,万一这个李小丽出现了闪失,后面还有一个备胎呢。
半个月后,李小丽给张学打来了电话,声音急促并带着哭腔:“大哥,你帮帮我吧,我遇到困难了。现在,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原来,李小丽在县城一家小额贷款公司高利息贷款一万元,现在贷款到期了,本息合计一万三千元。贷款公司来人催款了,如不还款就按合同约定,把她抵押的三间房子收回拍卖。
想到李小丽此时哭得是梨花带雨的伤心样子,张学是万般痛心,立刻带着现金开车赶了过去。偿还完贷款,李小丽轻松了很多,兴奋地搂住了张学的脖子,娇嗔地说:“我没看错人,还是大哥重情义。今天我请客,饭店、歌厅、桑拿,一条龙消费。”
正是这一条龙的消费,毫不掩饰地暴露了李小丽放荡不羁的性情和糜乱不堪的情史。李小丽的所作所为如同一桶拔拔凉的冰水,顷刻间就扑灭了张学的满腔热情。张学不得不果断作出决定,忍痛割爱,斩断了这段还没有熊熊燃烧起来的恋情。
那天,他和李小丽在饭店吃过饭后就去了第一次去过的那家歌厅。当时歌厅里正有一伙人在吃酒唱歌,看见李小丽进来后,一个光头青年就摇晃着身体醉醺醺地走了过来,说:“这不是丽姐吗,几天没见越来越漂亮了。”说着话,伸手在李小丽浑圆的屁股上就捏了一把,嬉皮笑脸挤了一下眼睛,“今天跟谁睡啊?如果没有客人,就跟我去吧。”
李小丽看了张学一眼,伸手搂住了光头的脖子,连拖带拽把他弄到了旁边“嗷嗷”起哄的那群人的桌前,说:“都别他妈胡说八道的,看见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没有,那是我新交的男朋友。”
听了李小丽的话,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站了起来,睁着一双醉眼,结结巴巴地说:“丽……丽姐……咋地,你从良啦?要找也得从我们这些老相好里找,咋……咋地……你缺爹啦!找个半大老头子?”
“你他妈的闭嘴,人家是退居二线的老师。”李小丽显得有些激动,伸手在刀疤的脸上掐了一把,说:“以后你们都给我消停点儿,别再来骚扰老娘了。”
光头不怀好意“嘿嘿”地笑了两声,说:“丽姐,你这是傍上大款了吧!看他那窝窝囊囊老气横秋的样,活肯定没有我们哥们好,寂寞难耐的时候还是来找我们吧。”
李小丽的一举一动和那两个男人说的话,都真真切切地传进了张学的耳朵里。此时,他的嗓子眼儿里像是堵上了一块硬物,感觉喉咙又胀又闷。他使劲提了提气,艰难地哼了一声,一甩手转身向门外走去。当李小丽气喘吁吁地追出来时,张学已经启动了车子。他透过后视镜,看到李小丽张大嘴巴双手举过头顶拼命挥舞的急切的样子,只感觉一阵恶心涌了上来。他抬起脚朝油门使劲地踩了下去,车子像离了弦的箭一样,掘起一团烟雾顷刻间就消失在了李小丽的眼前。
“兄弟啊!你大哥被人耍了。”张学回到家,第一时间就给老同学程志打去了电话。他声音悲切,略带沙哑,“那个女人就是个婊子,她是把你大哥我当成提款机用啊!”
在听了张学的叙述后,程志笑了,说:“活该,让你不听我的话。如果听了我的话,也不至于再搭进去一万三千元吧!”
“这一万三我得朝她要。”张学愤愤地说,“我不能便宜了她。”
“要吧......我看你能不能要得回来?”程志带着挖苦的声调说,“那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你把人家睡了,那钱就全当嫖资好了。不过,可是有点儿太奢侈了啊!”
一股火上来,张学就病倒了,躺在炕上不吃不喝。说是心病吧,却浑身无力,四肢酸软。没人疼的男人的确可怜,程志得到消息后,立刻提着礼品打车来到了他家。前脚刚跨进屋门,张学就嘤嘤地哭了起来:“兄弟啊!你再不来看我,我就憋屈死了。”
“你可别死。”程志把礼品放在柜子上,打趣地说:“赵本山不是说了吗,人生最最痛苦的事就是人死了钱没花了。你可别把痛苦带到棺材里去。”
老同学的到来,让张学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他支撑着坐了起来,说:“你说,这老年人找个伴咋就那么难呢。我是有钱,可是有钱又有什么用啊!”
“听我给你分析一下啊。”程志慢声细语地说道:“河里没水养不住鱼。河里有水,如何把鱼养好也是个很大的学问。如果养不好,要么鱼跑了,要么鱼死了。最后,还是两手空空。”
“你不要把事情说的那么抽象,那么含蓄,我不懂。”张学摆了摆手,说:“人家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多能让磨推鬼吗?我怎么就做不到呢?”
“你已经做到了,一万多块钱不是买到教训了吗?”
“好了,好了,不说这事了。”张学掀掉了盖在身上的被子,说:“村里没有饭店,待会儿去小卖部,让老板娘弄两个炒菜,咱哥俩喝两盅,好好唠一唠。”
程志吃惊地看着张学,问:“是你原先的那个老相好南霞家吗?你跟她还藕断丝连呐?”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村里两家小卖部呢。”张学说着话就下了地,正要穿鞋,炕上的电话响了。
“是李小丽那个臭娘们。”张学瞥了一下手机,看着程志说。
手机接通了,里面传出了李小丽娇滴滴的声音:“张哥,我说你咋那么小心眼儿呢?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就不能宽阔一点儿,宰相肚里还能撑大船呢。就因为这么丁点儿的小事儿,你就不理我啦?”
张学气得咬牙切齿,狠狠地说:“我是想找一个真心踏实过日子的老婆,不是找那种混迹于风月场所的交际花。”
“哎哟大哥,不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电话里李小丽故意拿腔作调,“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好歹我们也是有过肌肤之亲的,你就能这么狠心把我忘了吗?”
“滚!”张学气得直跺脚,声嘶力竭地吼道:“给你妈看病的四千元我就不要了,帮你还贷的那一万三必须还给我。”
听张学这么一说,电话里李小丽的声音立刻就变了调:“什么四千的又一万三的,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一万三就是替你还贷款的。你马上还给我。别跟我在那里装傻充愣的。”张学对着手机大声地吼着。
“替我还贷款啊!你拿出证据来啊?”李小丽在电话里说,“有我写的借条吗?拿来欠据我就还你。”
“妈的。骗子!大骗子!”张学怒火冲天,捶胸顿足,狠狠地把手机摔在了炕上。
经过这次惨痛的经历后,张学的意志消沉了许多,情绪也突然间萎靡颓废了。他倒不是心疼那一万多块钱,他是羞于自己一个有文化的教育工作者竟然被一个风尘小女子像猴子一样地给耍戏了。程志劝他,让他先淡定地消停一段时间,不要再冲动地疯狂相亲了。至于那个第三人选周春玲,等把发生的这一系列闹心的事情沉淀沉淀、平稳平稳,再考虑如何去相见吧。
此时已经到了惊蛰的节气,家家户户都开始筹备春耕的生产物资了。自己那九垧地的旱田还得继续种着,张学也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购买种子,拉运粪肥的农忙当中。人一忙起来,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不愉快的事情和计划中要去实施的一些事情就会渐渐地被淡忘掉。直到有一天,那个叫做周春玲的女人给他打来了一个电话,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计划中的红颜没有去相见呢。
这个周春玲看起来倒是个挺实在的女人,她跟张学说,这么长时间了,要不要见一面。如果不见面就痛快地告知一声,不要耽误了她的婚姻大事,她还有很多候选人要去相见呢。
张学想,还以为自己条件好,手中攥着大把的相亲指标。没想到,在周春玲那里,自己也不过是人家众多候选对象中的一员而已。由此看来,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张学决定跟她见上一面。
见面地点就在周春玲开的那家小吃店里。这是一个说话快言快语,干活利手利脚的人。当时正是午饭后的时间,这女人一边收拾着桌子上的杯碗碟筷,一边向张学简单地介绍着自己的情况。当她桌上桌下又抹又擦地忙完后,张学已经对这个女人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
这个女人才43岁,但是已经离异16年了。下岗前是一家企业的职工,有社保,有一套54平米的廉租房。女儿19岁,目前在县里的高级中学读高三。
张学在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后,问:“对于再婚,你有什么条件?”
“那当然有了。”周春玲毫不避讳地说,“他得负担我女儿上大学的费用,还得买一个不少于80平米的楼房,要带车库的。”
张学说:“我正想买一个楼房呢,将来到城里生活是必然趋势。再婚家庭,不管孩子是哪一方的,两个人都有抚养的义务。别说上大学几年的费用,就是将来她结婚成家的费用我也能拿得起。”
第一次见面后,张学对这个女人的印象还不错,最起码表面看来这是一个懂得过日子的人。这让张学不得不承认,年龄大一些的女人在各方面来看明显更稳重更成熟。也许是对这个女人多少有了一些感觉,张学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县城里跑了。当然,每次来他都会有借口,今天带来一捆大葱,明天拿来一袋儿胡萝卜,一来二去地两个人的感情就有了一些温度。
这一天,张学的朋友给他打来电话,让他到县城来看楼房。和周春玲见面以后,张学就考虑买楼房的事了。于是委托在这里的朋友帮忙留意一下,那个地方有合适的80多平米外带车库的楼房。
这处楼房在县人民医院的对面,二楼,84平米,楼下是一间20平米的车库。房主要价34万,张学没有还价,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必须得跟周春玲商量一下。
让张学没有料到的是,一听说楼房是在医院的对面,周春玲立马就拉下了脸,说:“正常人谁愿意在那个地方住。天天有死人,哭嚎喊叫的,哪个能受得了?”
张学说:“那你觉得哪个地方可心,你来选,我出钱就行了呗!”
“还真有个地方。”周春玲说,“德胜小区,我亲属家的楼房,82平米,三楼,楼下有20平米的车库。”
“那个地方有点儿偏啊!”张学问,“为什么要选那里呢?”
周春玲叹了口气,说:“不瞒你说,我就是在那里长大的,对那个地方有感情了。”
“那好吧,改天我们去看一看。”张学对周春玲充满信心。
这一次,周春玲主动留张学在店里吃了饭,并且把自己的老姨也请了来作陪。周春玲的老姨是一位退休的老教师,因为有共同的语言,张学和这位老太太谈得特别的投机。张学临走时,老太太拉着他的手动情地说:“玲子是个有福相的人,你娶了她,后半生就享福了。”
这个女人是长着一脸的福相。胖墩墩的身形,1.66米的大个,走起路来,胸前的两块肥肉像两只兔子在里边上蹿下跳。张学感觉他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也给儿子打电话让准备买楼房的钱了,便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喜讯打电话告诉了他的老同学程志。
“你是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了?”听完张学的讲述,程志迎头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我怀疑这是一个圈套。她为什么让你买楼房必须带一个车库?因为她亲属的房子正好符合这个条件。于是她再以自己从小在那里长大对那个地方有感情了诱骗你买下那处位置并不理想的亲属的楼房。难道你不觉得这里边有问题吗?我想,但凡是有一点智商的人都不可能不想到这些。”
张学沉默了。是啊,自己怎么就没往这个地方想呢?难道真的被爱情冲昏了头了?他觉得应该认真审视这件事情了。
他给帮他联系楼房的那个在县城住的朋友打去了电话,让他帮忙查一下德胜小区周春玲家亲属的那个楼房是怎么个情况。很快,信息反馈了回来。这个楼房是周春玲姐姐家的,不过她的姐姐三年前就死亡了,而且就是在这个楼房里自杀的。因为周春玲的姐夫是过错方,法院判决周春玲的姐夫赔偿周家30万元的精神补偿费。但是周春玲的姐夫没有现金,就把这处楼房连同车库抵给了周家。周家想卖掉这处房产,可是当地人都知道这是一处凶宅,结果价钱已经降到很低了,售房广告贴出去了三年也还是无人问津。
张学找到了周春玲,并给她带了半塑料袋子土豆。他没有直接质问这个房子的事情,而是换了一种角度提问:“房子可以买。除了这个你还有其他的条件吗?”
“当然有。”周春玲一脸的惊喜,显然已经沉浸在无比的喜悦当中了,她说:“还有一个条件,房产证上必须写我周春玲的名字。”
“为什么?”张学冷冷地问。
沉浸在兴奋中的周春玲没有注意到张学此时的脸上已经起了变化,说:“我们都是二婚,谁能保证结合后会是一帆风顺的。万一,我是说万一……”
“万一发生了意外,房子就归你了呗?”张学打断了周春玲的话,严肃而认真地说:“房产证上写你的名字也可以,你能不能保证跟我过二十年?”
这时,周春玲明显感觉到张学的语调有些不对劲儿,她警戒地说:“你什么意思?从你走进这个门儿我就看你脸色不对,我惹着你啦,还是欠你钱了?”
张学终于忍不下去了,他厉声质问:“房子是你姐的吧?你姐也是横死在这个房子里的吧?”
周春玲一愣,支支吾吾道:“谁说的,你听谁说的?谣言,一派谣言。谁这么胡说八道造谣是非的,小心我撕了他的嘴。”
“如意算盘打得是真精啊。”张学讥讽道,“我买了楼付你一笔钱,你再把楼卖了又得一笔钱,你这是一箭双雕啊。”
周春玲的脸挂不住了,她几步走到张学的面前,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怒气冲冲地说:“你竟然背地里调查我。既然你不信任我,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走吧。”
“不用你推,我自己会走的。”张学大步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老太太还说你长了一脸的福相,谁知道这充满福相的一张脸下竟然隐藏着这样的险恶。”
张学坐进了自己的私家车里,就在他启动车子的一刻,半塑料袋子的土豆从小店里被人给扔了出来。圆圆的土豆顺着台阶哗哗啦啦地滚了下来,有的直接钻进了张学私家车的底下。
一场短暂的婚恋在半道又流产了。张学开着车无精打采地向城外驶去,看着街道两旁勾肩搭背的红男绿女,一股愁绪瞬间涌上心头:唉,老年人找个伴咋就这么难呢?这时,他突然想到应该给儿子打个电话,告诉儿子不要给他准备买楼房的钱了。电话打了过去,接电话的竟然是张学离了婚的前妻李艳娥。张学感到很意外,说:“不陪着姑娘上学,大老远地跑去山西干什么?”
“我去哪儿还用得着你管吗?”李艳娥说话的语调十分生硬,“就兴你在家到处沾花惹草逍遥快活,就不兴我来看看孙子啊!”
“你不要乱讲话哦!”张学没有好腔调地说,“儿子在跟前没,让他接电话。”
“别以为你干的那些个馊巴事没人知道。”李艳娥提高了嗓门,“还脚踏三只船,咋不踩翻了船掉水里把你淹死。在那个叫做李小丽的女人身上没少搭钱吧?一万七千块跟人过了一夜,你可真舍得啊!去找小姐都够你花一辈子的了。臭不要……”
不等李艳娥把话说完,张学就愤怒地关掉了手机。他抬起右脚使劲儿地踩向油门,车子飞速地驶出了城外。沿途的国道两旁时不时的会闪过几块巨大的广告牌匾,看着这些花花绿绿的广告牌匾,张学的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新的想法:马上就要春忙了,等忙过了这个季节后,来县城再去“四海传媒”登一则广告。这一次,要高薪聘请一位住家的全职单身女性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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