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狮吼(八——十)
作者:歸去来兮
八、
夜黑风高。几条黑影从松山后山悬岸峭壁闪出。张一刀带领土匪,麻子紧跟其后,避开把守森严正北门,着夜行衣,黑布蒙头,沿着羊肠小道,攀岩而上,鬼魅般地出现在山顶。通往大殿的小门有一个僧侣把守,正在那里打磕睡,麻子摸到跟前,一刀结果了性命。随后,用尖刀撬开门插,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
小门“吱扭”开启的声音,响动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犹如划破夜空的惊雷,已惊动枕刀而眠的剑飞、坐禅人定的松禅子。门开意味着强盗来袭!松禅子早下了寺规:夜晚小门紧闭,不得出人。如今破了寺规的,不是僧侣,必是强盗!松禅子提着禅杖,叫醒众僧。剑飞最先跳出殿外,果真迎面而来几个黑衣人,立马持刀向他劈来。他哪敢怠慢,俯身低下,一个扫蝗腿,打翻三个,一个鹤子翻身,打倒背后偷袭的贼人。众僧侣手持棍棒,施展功夫,誓死护卫寺院,混战在一起。张一刀的快刀名不虚传,一刀砍伤小和尚;松禅子见状纵身迎敌,张一刀哪里是高僧松禅子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招架不住,松禅子一杖把他打翻在地。麻子不会武功,躲在黑暗一角,瞄准开枪,击中了松禅子下胯;紧接着,一排子枪响,众僧纷纷倒下。麻子一枪朝剑飞打来,正中剑飞小腿,剑飞踉跄几步,脚下无力,一头栽下悬崖。
匪徒得手,举着火把,把大殿照得通红。松禅子倒在地上痛苦不堪,被揪起来五花大绑,捆在大殿柱子上。土匪们翻箱倒柜,乱作一团。时至今日,麻子也不避讳了,给一刀带路,直奔大殿佛龛,取出密室钥匙;紧接着,直奔侧门一角,扭动机关,暗门开了,露出一个大铁皮门,一刀和麻子喜出望外!金佛就在眼前:“成了,发大财了!"
匪徒一片欢呼。一刀插进钥匙,怎么扭也打不开,瞪大眼睛一看,原来是密码铁门。没有密码,只能返回大殿。一刀揪住松禅子衣领:“说!老秃驴,密码是多少?"
鲜血从裤腿渗出,松禅子紧闭双目。他做好死的准备,誓死护宝,绝不落人贼人之手。可他至死想不明白,麻子如何知道密室的机关?!松禅子不招,一刀令土匪往死里打,打得高僧遍体鳞伤,雪上加霜,很快头“聋拉”下来,昏了过去。一桶冷水浇在头上,高僧苏醒过来
“不好,秃驴咬舌了!”麻子看到高僧嘴里滴血,嚎叫着。金佛近在咫尺,土匪们束手无策,急得团团乱转。麻子的鬼点子多,他把一刀叫到一旁,在耳边只说一字:“炸!"
一刀如梦方醒:“炸!学他妈的军阀炸东陵法儿,老子把它炸开!"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铁门炸开,里面露出一个精致的铜柜子… …
突然,外面枪声大作,“活捉土匪”呐喊声、敲锣声由远及近。小的撒腿跑来报告,寺庙来救兵了!张一刀伤天害理,做贼心虚,哪敢恋战,丢下几具尸体,抱起铜柜逃跑了。
原来,枪声、爆炸声惊动了驻扎在山下的一支国军部队。这支部队开往喜峰口迎敌,中途扎营。国难当头,洗劫寺庙盗抢国宝,天地不容!这种禽兽行为激起孙连长愤慨,他们与乡民闻讯驰援解围,救下松禅子。
寺庙烟熏火燎,尸横野外,一片狼藉!
月亮藏进乌云里,山风吹过,枝叶摇动,松禅子打着冷颤儿,黑糊糊的四围显得阴森而诡秘。
春芽心如油煎,焦急万分,听到爆炸声顾不上多穿衣服,拼命跑出家门。真的出事了,她没有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她后悔没有把真相早告诉剑飞,倘若剑飞真的出事,她还有脸面对自己的男人?她边跑边想,拼命爬上山顶。
在人群里,春芽焦急寻找剑飞,但始终不见人影。师父血迹斑斑,她赶忙小心擦拭,眼泪流淌下来;松禅子用颤巍巍的手指向悬崖,又昏了过去。
众人举着火把,与春芽一道,喊着剑飞的名字,沿着悬崖四周寻找,但找了大半夜,踪迹皆无,春芽哭成泪人!
九、
单说张一刀一伙土匪得手后,趁着月色,逃回黑风山老窝。麻子自知罪孽深重,再回镇上已无立锥之地,乡民饶不了他,县官也得缉拿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上山人伙。
“小的们,掌灯啦,拜金佛!”张一刀坐在老虎堂老虎椅上,哈哈大笑。
松明灯挂满大堂,照得匪窝儿如昼。
“有请二当家的!”麻子“紧麻溜”跑到一刀脚下,跪谢道:“谢大当家抬举!"
一刀得到国宝,全凭麻子,麻子立了头功。论功行赏,一刀把二把交椅赏给了麻子。麻子得意洋洋,挎着盒子炮,扯着嗓子高喊:“开光喽!"
众匪徒一个挨着一个堂外候着,闻听乱作一团,抢着进来,争先大饱眼福,个个瞪大眼睛,那贪婪的口光聚在闪闪发光金佛上面,拔也拔不出来,似乎被点了穴,定在那里!众匪徒垂涎欲滴,恨不得据为己有。张一刀怕有闪失,慌忙收起金佛,抱起铜柜藏匿起来。“小的们,庆功宴开桌喽,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一醉方休!"
听了头儿的盼咐,匪徒们清醒过来,一片嘈杂刺耳的叫喊声,穿透了黑风山夜空。
春芽黎明前没有合眼。剑飞杳无音信生死不明,她愈想愈后怕!眼泪流干,欲哭无泪。她抱起枕头― 她俩的双枕,依偎胸前,那股剑飞独有的味道扑鼻而来… …
春芽见剑飞提着飞龙刀,身轻如燕,向她走来,把她揽在怀里,她像小鸟样依偎着,呢喃着。
院子大公鸡打鸣,很快把春芽拉回现实。风打着窗户,她想剑飞在荒效野外,该有多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剑飞不能这样轻易离他而去,她感觉剑飞就在身边。
大栗树翁翁郁郁,沉默的像一个孤独老人。春芽来到大栗树下,拢了拢凌乱头发,双手合十,祈求“媒人”好事做到底,保佑剑飞平安无事。突然,树叶“哗哗”作响,似乎在说:“快去,找你亲人吧!"
春芽放开脚步,朝着寺庙后山疾走,继续寻找她的男人。走到山腰,前面无路可走,眼前荆棘遍布,灌木丛生。春芽顾不上那么多,手拨枝权,趟出一条路来,艰难行进。手被扎出鲜血,裤脚撕裂了,她豁出性命也要找到剑飞。
古语讲,打草惊蛇。果不其然,一条海碗粗大蛇,分开草木,闪着豆大的眼睛,向前爬去… …
春芽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春芽听老人说过,寺庙后山林深处有大蛇,扁担那么长,上山打柴樵夫见到过,可从没害过人。也有的传言,蛇成了精,雨天专门上门要饭,验证人心好坏。但凡雨天要饭的,有啥好吃的就给啥,保准错不了!
一只状似小孩般的大鸟落在眼前悬崖峭壁上,鸣叫着如小孩儿哭声。春芽回过神儿,她知道,当地人把这种鸟叫“乌了子”。大蛇大鸟出没的地方,剑飞真的凶多吉少?加之还有枪伤,剑飞你在哪啊!她顾不得那么多,拼命地呼喊着:“剑飞― 剑飞― "
声音撕心裂肺,在空谷回荡。“乌了子”展开蒲扇大的翅膀,忽忽悠悠拍打着,发出孩子般的哭叫声,从春芽的头顶飞过离去,踪影全无… …
镇上的人吵吵嚷嚷,都在说昨夜寺庙遭难之事。杏花哪儿坐得住!别人不知此事和自个儿有瓜葛,她心里可是“明镜儿”似的。她跑到闺女家,见院门大敞,四下无人。问隔壁王大爷,告诉她没准儿你那可怜闺女又去了松山。
春芽蓬头垢面,踉踉跄跄迎面而来。杏花赶忙上前搀扶闺女,春芽一把推开:“我没有你这样的妈!"
杏花被推到无底深渊,她知道闺女比自个儿更难受!回到家里,杏花好说歹说,春芽就是不理睬。杏花干脆把麻子火烧剑飞爹娘秘密全盘托出,一股脑儿告诉了春芽。春芽乍听,瞪大眼睛,怒火中烧,咬得牙根生疼:“麻子呀麻子,猪狗不如!这一切都是你造的孽,不报此仇,我咋儿对得起剑飞!咋儿对得起列祖列宗!"
春芽的双眼,放射出仇恨的目光,吓得杏花慑慑问道:“这样看我十啥?"
“干啥?你心里明白!”春芽失去男人的悲痛,以往受到的冷眼屈辱,像泄了闸门的洪水,一起涌了出来。
杏花看闺女疯了一般,心扎了似的,当场发誓:“闺女,你听好了,妈再也不和那畜生往来,麻子不是人!"
不知什么时候,乌云翻滚,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院子,照亮了大街墙壁上那张县太爷缉拿张一刀、麻子的画像,照亮了远处的松山;“咔嚓”一声巨响,雷劈了下来,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瞬间古镇的街道变成了河流。
雨来势凶猛,似乎要把古镇埋汰崛凝东西,冲刷得十十净净。
那对石狮子任雨水荡涤,坐视东去的急流,岿然不动。
十、
远处的炮声,打得山响,长城抗战拉开了序幕。前方伤病员陆续撤下来,古镇成了后方医院。
松禅子用了寺庙秘方疗伤,伤情渐好,拄着拐杖筹集善款,支援浴血奋战前方将士。
春芽似乎被那场大雨浇醒,头脑渐渐清醒过来。剑飞那么好的武功,败在麻子土匪的枪下,看来“枪”是命根子,她认准了这个理儿!
师父松禅子筹款,镇上老少爷儿们推着小车送军粮,春芽看在眼里。她想自个儿能做点儿什么?眼见撤下了的伤员缺胳膊断腿,痛苦不堪,她心里着急。战地医院里到处是伤员,她干脆主动上前儿,为伤员拆洗绷带,学着为伤员清洗伤口。
一段时间以来,战地医院穿梭着一个年轻女子身影;春芽的清纯漂亮,无形地减少了多少伤员的痛楚。她是一朵深山幽兰,走到哪里,哪里就会芬芳!
王大爷的运粮队准备上前线,春芽哀求大爷死活要跟着!不为别的,她模模糊糊听说,剑飞被一支过路人马救走,开赴前线。是真是假,她定要弄个明自!总不能老是夜里梦见剑飞孤零零的样子,她要见到活生生的剑飞!
张一刀洗劫寺庙盗取金佛,按说日子好过吧。与之相反,日子反倒更难了!县衙悬赏,公开缉拿,白天不敢下山露面,他紧闭寨门,加强戒备,生怕有朝一日端了匪窝。这兵荒马乱的,金佛出不了手,换不来银子,不顶吃喝,光看着有啥屁用!他盼咐麻子,留心山下动静,瞧准时机,干它一票!
随着一声哨响,火把齐明,土匪从隐藏的林子里开枪,扫射运粮队。负责押送的三五个国军士兵,慌忙反击。土匪人多势众,不一会儿功夫,士兵被打死,土匪围了上来。麻子一看春芽在里面,暗自欢喜,他告诉张一刀,春芽就是剑飞的女人。一刀拿过火把,照了照春芽,黑灯瞎火的看不清脸,可美人坯子模样逃不过一刀色迷迷的双眼!一刀哈哈大笑,嚎着嗓门:“小的们,押粮上山,把这个美人,还有他们绑了统统带走!"
春芽大骂麻子:“禽兽不如的东西,杀人放火,丧尽天良,祖宗的脸丢尽了!"
麻子将一块黑布塞进春芽嘴里,用力搡了春芽一下子,恶狠狠地说:“小妮子,看你不老实,老子一会儿收拾你!"麻子听出话音儿,杏花这个白虎星已经泄露了他的“天机”。说就说了吧,反正当下也不在乎了,麻子显出无所谓的样子。春芽被连推带搡进了土匪窝,关进了小黑屋子,门外有土匪把守。
“二当家的来了了”守门土匪话音刚落,麻子进了屋子。春芽被五花大绑,麻子假惺惺来解绳索:“妈的!谁把我闺女绑得这紧?像勒猪似的。”
“呸!哪个是你闺女?! ”春芽看见麻子这副德行,怒火中烧,血往上涌。麻子擦了擦脸,露出凶相:“掉进土匪窝儿,想保身子,你做梦去吧!"
麻子如饿狼般扑上来,撕开春芽的上衣。
“二当家的,大当家的有请。”张一刀了解麻子德行,料到准“采花”去了,立马派缕锣去找。麻子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兴头上被泼了一盆冷水,这才罢手。
“听好了,严加看管,煮熟的鸭子别让她跑了!老子累了,明日收拾你!”走到门口,麻子回过头“嘿嘿”一笑:“老子今天实话告诉你,你那个男人是老子打死的,你有法儿吗?! " 春芽咬牙切齿,拼命想挣开绳索。
抢了粮饷和美人,张一刀摆酒庆功。麻子本想抢在一刀前面尝鲜,不想小妮子落到这般田地,还是又臭又硬。“妈的!老子非掐你这朵嫩花不可!”麻子自言自语,打好了算盘。
“五匹马呀,六六六呀… … ”土匪窝儿杯盘狼藉、乱七八糟。麻子大献殷勤,大碗敬酒,拼命灌一刀。一碗碗下肚,张一刀酩酊大醉,死猪一般,不久被抬走了。
麻子脚底儿软,晃晃悠悠,朝关春芽小屋过来,不想被什么东西绊倒,再站,站不起来了… …
国难当头,明火执仗抢军需粮铜,虎口拔牙,找死!国军孙连长拍案而起。他对土匪洗劫寺庙,盗抢国宝恨之入骨,已出于大义带兵相救。今日太岁头上动土,即令士兵出发,夺回军需,剿灭土匪!
土匪这群乌合之众,哪儿是正规军对手,几发炮弹炸开,土匪死的死,伤的伤,抱头鼠窜,一片鬼哭狼嚎。匪首张一刀也没见过这阵势,如惊弓之鸟,生怕炮弹长眼,专炸他这个魔王。眼见大势已去,他抱起金佛,与麻子一道,从暗道逃跑。逃出匪窝。从暗道出来,站在黑夜里的张一刀,长出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刚要对麻子说话,麻子的盒子炮已顶住了他的头,“砰”的一声枪响,张一刀指着麻子:“你?… … ”没等话说完,张一刀应声倒下。麻子用脚踢了踢,不再动弹,恶狠狠冒出一句话:“跟老子玩,哼!"
麻子掰开张一刀死死抱住金佛那双脏手,抢夺过来,抱在一样龌龊的怀里,逃之夭夭,鬼魅般的,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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