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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还剩一块地(小说)

作者:梦外人   创建时间:2017-02-06 00:00   阅读量:12174   推荐数:0   总鲜花数:0赠送列表   字数:4753


还剩一块地(小说)


  作 者:梦外人   

 

  一.
  田南发是清泉沟村的“老大难”之一,年过而立仍光身一条。现在这山村,嫁娶形势不容乐观啊,本地姑娘孔雀东南飞,一去不复返;外地姑娘驴价马价,又不愿嫁进来。村里比田玉发大的小的光棍儿成排成连,车载斗量,雨后春笋般一个个冒出地面。
  谷雨还没到,漫山的杏花和梨花就开了,村前村后的鸟儿不知不觉飞了回来。东天微微露出一片鱼肚白,枝头的布谷鸟最先发现,寂静的夜空不时传来“布谷、布谷”的脆鸣。接着,村里的公鸡开始了互动应和,鸟鸣和鸡啼此起彼伏。
  “突突突突!”鸡叫头遍,田南发早早发动了八匹小手扶,经过村头的陈家嫂子院门前,他有意无意轰大油门。隔着窗户瞥一眼,里面的电灯忽地亮了。
  谷雨种大田,源自古人“雨生百谷”的节令说法,同时也是播种移苗、埯瓜点豆的最佳时节。
  自从陈源哥死在打工的那个城市后,陈家孤儿寡母耕田耙地、割麦收秋的一应重体力庄稼活,都靠田南发这个兄弟加班加点赶工出来。
  三年前那个寒冷的年关,山里的父母妻儿等钱过年,可是黑心的工头却提前卷款跑路,陈源大哥领着一块出山的十几个兄弟,被困在举目无亲的大都市哭天无路。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除了露天脚手架和简易工棚,这里的繁华与他们毫不相干。他们多方打听到,开发商是这个城市住建部领导的亲弟弟,于是商议轮流到附近守株待兔。功夫不负有心人,大家终于在住建部大院里堵住了黑心工头的豪华奔驰。讨薪话不投机,双方开始了撕扯。这时候,工头拨通了手机,一群手持凶器的“刺青”凶神恶煞般从楼上冲下来。好汉不吃眼前亏,陈源招呼农民工们抱团后退。可就在这时,落在后面的田南发被几个“刺青”团团围住,他们对他拳打脚踢,下手毫不留情。牛高马大的陈源不顾危险扑回去解救同伴,身上连中三刀,刀刀戳中致命要害......
  田南发等人被判了制造伪证罪寻衅闹事罪,他们抱着陈源大哥的骨灰盒回村,嫂子和六岁的侄子哭得死去活来。弟兄们把用鲜血讨来的工钱加在一起,找个朝阳坡,草草埋葬了陈源大哥。田南发跪在大哥坟前,发誓这辈子,自己就是吃糠咽菜,也不会让嫂子侄子受半点委屈。
  二.
  “吱呀——”陈家寡妇开了院门,招呼田家兄弟进屋来坐。
  不啦不啦。谷雨好种田,打工的一个个耽搁到现在,就是为了抢墒种地,稙谷子早秋,错过了节令,种啥扎根都晚。田南发坐在车座上没动,商量说:“南坡那块地去年种的春芝麻,今年不能重茬种了,改种春苞谷吧?”他们村的地形都是梯田,不能机械化耕田收割,必须靠人力耕作,犁田耙地女人弄不动,田南发往往挑墒情正好时给陈家赶工。
  “他叔,嫂子说什么才好!天还早着呢,好歹进来帮我把种子拌拌药,谁能掐你一指头啦?”年轻漂亮的小寡妇颤颤的声音楚楚可怜。
  田南发心中一热,熄灭马达,低着头进屋。寡妇嫂子跟在他屁股后面,顺手掩住院门。
  女人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苗条,凸凹有致;一头乌云般的秀发瀑布样飘落在双肩上,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味儿;大眼睛,高鼻梁,双颊有些晕红,脸模清秀可人;岁月的沧桑在她额上留下些许的印痕,一双眼睛满是经历风霜后的忧郁和无奈。
  田南发让嫂子拿出玉米种,化开红色农药,倒在洗衣盆里,一个人呼呼哧哧地不停搅拌。女人站在他面前,直勾勾打量着这个装作不解风情的男人。
  “夜里发信息,让你来问问种地的事,你又是不回复。”女人幽幽的,眼圈儿红了:“院门给你留着,房门也没插。”
  田南发的头埋得更低了,手上仍哗哗地翻腾种子。他说昨晚睡得早,手机充电不在身边。
  女人说,好了好了,你都翻腾几十遍了,地蝼蛄哪有缝下口啊!
  田南发停手,喝一口女人递过来的红糖姜茶,咂咂口,岔开话题:“小强月考成绩下来没?别总嫌镇里封闭学校交钱贵,教学成绩可是牛。”
  女人嘻嘻笑了。都让你花钱惯的!上个月接他回来过大星期,晚上一个劲儿问我,妈,小明爸妈离婚了,他老可怜了,动不动就哭。
  我问:小明谁个啊?
  咱娃说:我同桌啊,发叔知道的,他三天两头到镇上看我,把买的点心分给小明吃。妈你说,为啥发叔不给我们睡一块?是不是因为你们也离婚了,我才成了单亲孩子?
  田南发尴尴尬尬,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噙在嘴上,点燃了,猛抽一口,咳得脸上像挂了火烧云。
  陈家寡妇就笑,说,你不是为小强上学戒烟了吗?二次染上烟瘾对自己的身体可是没有好处。
  田南发冲着小寡妇点点头,把烟扔了,说道:“戒了戒了,看我这干老子当的!当时你怀孕,源哥第一时间向我报喜,亲口把肚里的孩子认给我。我俩约定,是个儿子就戒烟,省钱供他上大学。咱们这辈子抓瞎了,就盼儿子孙子辈能当官。打手击掌,这不能反悔。”
  提起死鬼,陈家寡妇心里颇不好受,扭过头去,眼圈儿再次红了。
  “上地上地,耽搁不起!”田南发端起玉米种,站起身便朝外走。
  这时候,院墙外传来两只野猫叫春的声音,“嗷呜!嗷呜!”“喵咪!喵咪!”
  “榆木脑袋一根筋,猫都比你强!”陈家寡妇望着田南发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无比幽怨。
  三.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毛毛小雨,细细碎碎筛过,好像从喷雾器里喷出来的雾。
  凌晨有小雨,小山村睡不着了。天还没有亮,村里各家的女人早就醒了,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推着男人:是不是在花生地西头再留出点豆角地,早豆角和晚豆角都种点,孩子喜欢吃呢。嗯嗯,最好再点几窝香瓜,伏天孩子可馋哩!男人迷迷糊糊回答着,接着起来拌种,摆弄着院子里的拖拉机和犁耙。女人们蒸了一锅的白面馍,够吃一天的伙食,又把种瓜点豆的盒子一个个备好。一阵农用手扶的发动声,全村像炸开了锅,家家户户仿佛听到了冲锋的号子,一群群从小院里涌出来,有开车的,有挑担的,有肩扛的,有手拎的,一个个黑影直奔自家的责任田,并相互打趣着“没亮你就起来啦!人勤地不懒,今年好收成。”在迷蒙的小雨中,伴随着机器的轰鸣声、鸟叫声、狗叫声,田间地头一下子都是人。
  小雨不紧不慢把松开的土湿了一层又一层,天亮了,春暖花开的山沟里,风景这边独好。田南发开足马力,南坡那块黑油油的黑土地已经被平整成一沟一垄。陈家寡妇跟在他身后丢籽,两人仿佛就是两口子,边干边聊,亲亲热热。丢籽深浅要适中,深了压苗,出的晚,浅了,春风把禾苗吹歪了根子不正。跟在后面的女人总是不停提醒扶犁的田南发:“哎哎,深了......”“哎哎,浅了......”故意惹得远处的地邻挤眉弄眼朝这里张望。
  早饭时的当口,春雨说停就停。一阵春风吹过,头顶的乌云不见了,红彤彤的太阳随即露出了笑脸,赶工的人们猛然抬头,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
  该歇歇了。清泉沟的田间地头,大车小车接着熄火,以家为单位,纷纷从车座下拿出备好的早饭来给人加水加油。
  陈家寡妇掀开盖着白布的送饭篮子,端出一盘韭菜炒鸡蛋,上面放着两个又虚又白的大蒸馍,再往深处摸,摸出一瓶陈年老酒来。田南发真是饿了,他圪蹴在那里,一口接一口的狼吞虎咽起来。
  陈家寡妇望着他的饕餮相,话未开言先吃吃地笑。“两个蒸馍一窝蛋,你吃得挺滋润呢。吃饱了知道丢碗,别拿着架子装圣人了,种完这季,两家拢到一家过吧,你说行不行?”
  田南发还没顾得喝酒,脸就忽地一下红了,像是被谁掴了几个耳巴子。两个蒸馍,一窝蛋,今早这顿饭还真是内含玄机。
  他拧开酒瓶,脖子一仰灌了半气。
  眼前浮现出他和陈源哥哥从小到大相互交好的情景。他们两小无猜,形影不离,骑着竹马光着屁股长大;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一起打工,一个馍掰成两半吃,一毛钱分成两半花,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从来没有分过你的我的......
  几个爷字牌的开玩笑打趣:你俩好得多个头,但合穿一条裤子可以,总不能合娶一个老婆吧?陈源听了也不恼,他笑:别说老婆娃子不让人,不管干亲湿亲,我就是要让儿子管南发叫干爸。
  叫爷的说:干亲干亲,裤裆里转筋,你可别把老婆弄到田南发被窝里了。
  陈源说,不碍事,只要俺家那口子乐意,这顶绿帽子我戴......
  瞎扯淡!都他妈闲的蛋疼!田南发从来不爱听有辱斯文的玩笑,哥死后,谁跟他这样说他就跟谁急眼。
  操!田南发骂了一句。接着他迎着陈家寡妇那双火辣辣的眼睛说:“长兄为父,老嫂比母,包公案就是这么唱的;《三国演义》里,关二爷千里走单骑,月下读春秋,过五关斩六将,硬是把两个嫂嫂的清白看的比命重要!”
  “人家都是圣人,你是圣人蛋!”小寡妇到底还是哭出了声。
  周围的地邻都朝这边指指戳戳。
  “种地种地!别让乡邻们看咱笑话。”田南发慌了手脚,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种地种地?巴掌大一小块‘自留地’荒了三年,多少次明摆在你面前,你却没有胆量种。都说女人不浪男人不上,我摆也摆了浪也浪了!!”陈家寡妇起了高声:“田南发,稀泥巴扶不上墙的缩头乌龟,你未娶我待嫁,怕厹谁的吐沫星子!你这样轴,活该打一辈子光棍的货。说什么戏词里的瞎话?不就嫌弃我是个残花败柳的寡妇么!”
  “嫂子嫂子,你年轻漂亮,心地又好,陈源哥娶你,烧了八辈子高香。可是,可是......”田南发嗫嚅着说:“朋友妻不可戏。我和陈源哥是穿开裆裤的发小,又有过命的交情。他为救我而死,现在反过来占了他的窝,让兄弟在阴间给他一顶帽子戴,打死我,我也拐不过来这个弯儿啊!”
  “死鬼啊,都是死鬼啊!一个个狗舔厹各顾各,我这后半辈子算是毁了......”陈家寡妇鼻涕一把泪一把坐地嚎啕大哭,哭得田南发手足无措。
  四.
  谷雨过去,田南发来向嫂子辞行,他照例站在陈家寡妇的院门外不肯进去。
  他说,地已种上,种在地,收在天,今秋指不定啥收成。我要进城打工去,蹲在家里死吃司马懿可不行,小强的学费又涨了。
  小寡妇扭过头,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她冷冷地说:“多谢你的好意,你姓田小强姓陈,我们瓜清水白,八竿子都打不着。要是只管种、不管收,当初就不该在人心田里撒播种子!你走吧,收秋的活和小强今后的学费就不劳你费心了。”
  田南发突然有种想哭的的感觉,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小寡妇冷笑一声又说:“算我贱,村里村外都笑话我廖天地烤火一边热,过去我说的话都算刮大风吹跑了。如今这山里山外,光身汉排着队,别说黄花大闺女十万二十万值钱,就是我这样的寡妇二手货,许多人打着灯笼也找不着。我刚把口风放出去,刘二妈已经替我物色好三个对象随我挑挑拣拣,个个比你有钱、比你有样、比你年轻。秋后你回来,恐怕连喜酒都喝不上了。”
  田南发回过头,望着陈源大哥坟头方向发呆,不知不觉眼泪流了下来。
  耳朵里,他听见寡妇嫂子也在低低啜泣......
  五.
  不到收秋节令,不知为何,田南发提前赶回山村。他背着被卷没回家,第一站推开陈家院门。
  “大哥你找谁?我是小强新爸爸,专程从县城赶来,处理家里秋收承包和土地流转的琐事。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对我讲。”迎接他的男人派头十足,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乡下人。
  田南发楞了一下,问:“小强妈妈哪去了?”
  那人说,你问我妻子啊!她早搬进城里学府花园后街。为了让小强更好的近距离接受高素质教育,我们结婚后,在那里买了一处豪华新宅。
  田南发心里一空,像被谁抽走了三魂六魄......
  
  

【编者按】穷乡僻壤的山村里,光棍排队,女人资源紧缺,村里唯一一个各项指标都很“完美”的寡妇,成了众光棍汉们眼中的香饽饽!可小寡妇却喜欢上了为人忠厚、以仁义著称的田南发,让他来开垦村里唯一的“自留地”。但穷小子睡凉炕,没有老婆自己愁,有朵鲜花让他摘,傻小子却死板的过了头,不肯就范,去了城里打工。等他明白过来,一朵水灵灵的鲜花苗圃,却被人播上庄稼。文章告诫人们一个道理:爱一个人,就要勇敢的去追求,不要犹豫,不要放手,因为爱是需要勇气和机会的,不要等到失去了再后悔。这样,他的生命中不会背上沉重的包袱,愉快地走向新的生活。小说采用插叙倒叙的写法,读来亲切自然,生动活泼,情、事、景交融,蕴意深刻。一篇优美深刻的小说,情感真挚,遣词精妙,推荐共赏!【编辑:成敏 【新长城编辑部精品推荐170206第4326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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