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醉人生
作者:夫酣微醉
七
父亲知道我贷款二十万去开小煤窑,当即惊得面如土色,他要我别莽撞行事,说最好先去找李远琨问问。这李远琨就是我前面提到的四个奇人之一,当时在附近已经是很闻名的了。当然我没有听从父亲的建议去找他,一是我还不认识他,没见过他的本领。再说我当时年轻气盛,满脑子创造辉煌,心想我岂能让一个江湖术士来左右我?结婚后我一切不顺,特别是女儿满月后就得病,一个非常普通的病竟让所有的医生束手无策。我这才去找李远鲲,认识了他。他同我说了一番话,这让我很后悔当年的莽撞。临走他送给我一本书,说我看通了,或许对我的一生多少有些帮助。
我现在很迷信,但我的迷信多建立在用科学不能解释的事上。父亲自小就认为是自己的八字太硬,克死了父母。他后来虽然学了医,好象并没有改变他的这个想法,他将人的生死也归结于迷信。我告诉你一个事实,足以证明我没有蒙骗大家。一九九七年,父亲退休在家。他原是可以在家颐养天年的,却有很多人相信他的医术,都来找他看病。有一天他为抢救一个病人忙了一通宵,到天亮的时候,他说他实在熬不下去了,他说他要去床上躺一会儿,他对病人的家属说:“你看着点滴,完了再叫我。”
病人点滴打完,家属去叫父亲。父亲除了酣声,竟没有任何反应。父亲就这样在这个病人的家里昏睡了七天。我的五弟就站在床前抢救了七天。第八天父亲醒来,他想动,肢体却没有了反应。他想说话,却吐字不清。五弟还要继续为他打点滴,他却拼命挤出这么一句话:“别浪费精力,我家的人都没有能活过六十岁的。”的确,翻开家谱,我这一族的我这一支人真还没有人活过六十岁。便是堂伯父死于医学较为发达的一九八七年,死的时候也没有满五十四岁。其实父亲得病的时候已经满了六十岁,现在父亲七十八岁,除了走路颤晃晃不稳当,照样耳明目聪。
父亲劝说我无功而返,就在我母亲面前叹气。母亲叫父亲别管我,说将来讨米也别管我,母亲说的时候咬牙切齿。不知是母亲对我不满还是我对母亲有偏见,我长大后觉得母亲在我的面前失去了温柔。我在外颠沛流离二十多年,每回一次老家,父亲见到我总是泪流不止,母亲则眉飞色舞。有人解释说你母亲有文化,她是强做欢颜,以免让你更伤心。我心说但愿她是。
小煤窑上的生活只有诗人的笔下才有诗一般的情趣。如果是艺术家也可以勾勒出一副美丽的画面。要是遇到作家或者写成小说或是作成散文,一定脍炙人口!可当时的我纯粹就是个为了一个女孩来拼搏的无知青年,也就是因为我的无知酿成了我的大灾难。
煤窑最怕瓦斯。
掘进的汪师傅出来说矿井里温度相当的高。我知道是我的煤窑已接近火区。我在国营椒板溪煤矿看到过矿产分布图,我的煤窑就开在矿藏最丰富的区域,只是图纸上标明有火区。矿藏的诱惑使我告诉汪师傅,前进时往右偏一点,绕开火区。
要是我当时听从汪师傅的建议――重新勘察重新开采,那样或许我就可以避免那场灾难,而我的生活也许也是另一番光景。
然而我当时算了一笔糊涂帐,我已在这座窑里投入了八万块钱,如果偏右一点绕开了火区,我便节省了八万。
结果火区被打开。
结果井下作业的七个工人当即被烧成焦炭。
幸亏出事的时候我不在现场,要不我会被死难者的家属打成肉饼。便是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我还听到有人找我,说要一顿死揍!
其实当时在溆浦,说要将我一顿死揍这话只能在我的背后说说。我当时的名声不是很好,甚至有点儿坏。
在这里我声明一下,我的坏名声与偷、抢、拐、骗扒毫无关系。杀人放火我也没干过,那是强盗行径。我的坏名声与我居住的地方有关,我们那一村(那时还叫大队)人的名声都不好。
我的名声,人一说起就摇脑壳:纯粹一寻欢作乐之徒,好勇斗狠之辈。
我自问我喜欢女人不假,但我从来没有强迫与女人发生过性关系。男人喜欢女人天经地义,无可厚非。
说到好勇斗狠,那也是地方风气,不过与我的先祖不无关系。从家谱可以追溯到一一六二年,先祖在江西上饶出了一桩人命案。上饶我去过,远比茸溪富饶。问题是先祖打死了一个官家子弟。这是家谱里记载的,至于起因没有说明。结果是先祖离开了美丽的家乡逃到了湖南,最后落脚溆浦,而我这一支在茸溪生根。
到了茸溪居住的祖宗,居然还保存着那份豪勇,并世代相传。当然茸溪不止我舒家一姓。还有张、李、赵、谢、瞿。只是看到我舒姓人舞枪弄棒,他们也就跟着学起样来。现在我们茸溪在外帮人收黑帐充当打手的大有人在。我其实也没有什么拳脚功夫,学是学过一年,只是当时觉得学来太辛苦,便半途而废。按理我这一代人是能吃苦的,只是我从小被一种思想左右着:“文官一动纸,武官要累死!”我只想在学习上用功夫。然而我学生时代正赶上大批“读书做官论”,结果我是文不文武不武,臭名却早已远扬在外。
其实茸溪人的名声都不怎么好,但茸溪的人不以为然,甚至还有点骄傲。解放前湘西土匪猖獗,却也不敢打茸溪人的主意。解放后有人认为可以惹一惹茸溪人,结果出了大事,当时我的年纪还小,却有记忆。到现在依然还是能记起来。
是一九六九年五月十九日。当时《湖南日报》头版头条的“五·一九”事件就是指这件事。事件的起因很简单:瞿继元与人发生口角。口角之争原是很平常的事,只是在争吵中那人说了句:“现在是新社会,哪个还怕你茸溪人?何况你在我阑基冲!”这句话惹恼了同去的张祖诗。他冲上去就扇了那人一耳括子:“在你阑基冲又怎么样?我照样打你!”如果那人知趣,受一耳光之辱作罢,事情也就不会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茸溪人的精诚团结没话讲,别看平时总是说单打独斗才算好汉。真正遇到单打独斗好象也占不到几回上风。当然有同伴在就不一样了,看到你落势,同伴马上就出面阻止:“兄弟住手!听我一句劝,都是江湖中人,不如握手交个朋友。”听劝的就成了朋友,也有不那听劝的,接着可就要遭殃,同伴马上冲上来,名义上是劝架,实则是牵制你的手脚,让同伴出气。有看出问题来的自然不服:“讲明了是单打独斗,这算什么?”茸溪人会异口同声:“不算什么!打赢的是好汉;输了的,脓包!”
张祖诗看那人呼叫附近的人。只得丢了瞿继元,扭身就跑。你莫以为他是临阵逃脱,他可是一口气跑了二十多里山路到茸溪。进村一面狂奔一面喊:“瞿继元被阑基冲人打死了。”当真是一呼百应,凡青壮劳力无论男女立即奔赴阑基冲。
事后听人说起,当时的场面根本无法控制。打人砸东西,杀猪宰羊乱成一窝蜂。最可鄙的是有人拿住两个妇女,当众剥了衣服。更残忍的是有人用棍子拔弄妇女的阴户。事后上头来人追查,竟查不出所以然。于是开群众大会,会上要大家相互检举。竟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是谁拿住的妇女是谁缺德拔弄妇女的生殖器。我当时就认为那是不可能的,母亲赶紧捂住我的嘴。会开了半天没有结果,于是将责任往成分不好的人身上追。好在有人证明我舅舅在远处观望,他才没有当成替罪羊。在茸溪,大地主只有我外公张先榜,舅舅张远和。外公那时已经死了八年了,自然不会是他。
富农张祖楚首当其冲。
宣判大会在大队礼堂举行,我看到台上一行人五花大绑。地、富、反、坏、右分子,张祖楚跪在前面。
“张祖楚,男,现年五十九岁。捕前系湖南省溆浦县木溪公社茸溪大队第六生产队人。张犯祖楚一贯流氓成性……判处张犯祖楚有期徒刑十五年。”
……
我想我的好勇斗狠的来源肯定与这些不无关系。其实我即不曾群殴过,也没与人单打独斗。但是听到过我的名声,后来又认识了我的人都说:“看来传言不可信,不可信,你原来是这么斯文的一个人。”可见我的名声的确不好。
自然矿难事故后要将我一顿死揍也只是说说而已。但是如果当时我在现场,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悲伤激动的人什么过激的行为都有可能发生!
一时,人都以为我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议论者各抱心理。当然除了亲戚朋友为我焦急,多数推测我将是一蹶不振呢还是会东山再起?也有幸灾乐祸的:“呵呵,这下他永远翻不了身了。”朋友都担心我从此沉沦,就轮流陪我四处走动。
小煤窑的一声巨响,一股浓烟,七条生命,二十多万的债务并没有将我击垮。亲戚朋友看我该吃的时候吃该睡的时候睡,除了摇头不可理喻,多数以为我被吓得思维混乱了。特别是父亲终日嘴里念叨:“二十多万,你五兄弟一世都还不清的债。”我说:“我的债务不需要兄弟背。”
其实我在提着二十万贷款上鸭毛山的时候心里就这么想:该我财运富贵万千,不该我财运只是将牢底坐穿!两个极端我终择其一。我早做了坐牢的准备。这时候我完全忘了我上鸭毛山的初衷,温溪口女孩的身影在我脑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事后回忆起来,我直觉得奇怪。
后来我既没有富贵万千,也没有去坐牢,只是过着一种糊里糊涂的生活。很明显,我的命运出现过转机。而这个转机则是一个女孩给我带来的。
“你的命运好象都操在女人手里!”知道我底细的朋友都取笑我。男人的命运就该操在女人的手里,就像女人的命运操在男人的手里一样,不容置疑。当然前提是这对男女必定有关系,而且必定有故事。
但给我带来转机的女孩则跟我没有关系也没有故事,她是掘进汪师傅的女儿。
汪师傅没有儿子,只有五个女儿。他知道我有五兄弟,就说莫非这是老天冥冥中的安排?
汪师傅为人随和,说话风趣。同班的装卸工黄德副,别看人长得高大魁梧,却是个死脑筋,听不出话的意思,竟然问:“什么安排?你们即不同姓,又不是亲戚。”
汪师傅说:“你听不明白,所以与你没有安排。”
“当然,我姓黄你姓汪。”
汪师傅听了哈哈大笑。然后问我:“你的意思呢。”
我说我没看到人,不能轻易结论。汪师傅说不是他自夸,他说他女儿的模样配我绰绰有余。
黄德副这才明白汪师傅是想让我招郎上门:“你说的是这个安排啊。你怎么由他选啊。要是他中意了你幺女儿,你幺女儿才多大?”
下班后汪师傅邀我去他家。我虽然心里装有温溪口女孩。但只要听到有漂亮的女孩我是绝对不肯放过机会的。
果然如汪师傅所说他的女儿个个漂亮,而且个个健谈,而且个个说话大方得体。只是他的大女儿已经二十三岁,还没有结婚。现在二十三岁没结婚的女孩多得是,当时却属大龄,据说都是汪师傅要招郎给拖的。他的么女儿十五岁。而给我带来好运的是他的三女儿。
一日,朋友听说椒板溪煤矿要举行一场文艺活动,就来叫我去消遣散闷。我原不太想去,我虽能泰然面对事故,但***所毕竟会让我产生联想。朋友就说我们别凑歌舞热闹,就去棋艺室。他知道我喜欢看人下象棋。当时我只是会看几步棋,还说不上会下棋。
回来的路上,朋友说从我下棋的思路上看,我的潇洒是装出来的。我苦笑笑。
到道家湾,一个姑娘从我身边走过,她忽然折回来,叫我的名字。我和朋友同时立住脚,一看,是汪师傅的三女儿。她定定看我许久,尽管我厚脸皮,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估计是她看出我这一向消瘦了许多。她说:“你别心焦哦,人总有转运的时候。”
我潇洒地一挥手:“没事。”
煤窑事故,汪师傅不在那个班,因而躲过一劫。矿井被封他就去道家湾肖金卫的煤窑掘进。
我问了汪师傅的近况就准备走人,汪师傅的三女儿忽然记起了什么似的,叫住我,说:
“听我爹讲,肖金卫窑上急需一台绞车。看你有没有门路,能做成这笔生意,可能赚得一点点。”
“消息可靠吗?”
“我爹是中班,明日一早你来我家亲自问他去。”
中班是晚上十二点下班。我说:“那我晚上就去你家。”
“晚上去不如现在随我去。”
我的那个朋友一直站在旁边听我们对话,这时插了一句:“他以什么身份陪你回家?”
“是我哥,总可以了吧。就你们啊喜欢瞎猜测!”说完看着我。朋友就催我去,我有些迟疑。汪师傅的女儿突然拉起我的手说:“走吧!”
汪师傅洗了澡已是凌晨一点,他听说我去了他家,就叫他的大女儿起来炒菜。然后说要同我喝几杯。矿工都喜欢喝酒。因为他们的生活被人概括:埋了没死。就和行船人死了没埋一样风险。汪师傅酒瘾大酒量不大,我呢没有酒瘾酒量却大。当然这都是拜求人办事所赐。
矿工喝酒从不用杯。汪师傅将我俩各倒一大碗酒,然后端起碗“叮当”往我碗上一碰,猛喝一口吞下,然后呷一口菜。汪师傅的话多,特别是喝了酒。往往将菜夹着,举在空中就同我讲话。等我再提醒:“来,喝!”他才将菜送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接着喝。到最后我俩都醉了。
等我醒来,汪师傅已经去上班,这就证明时近中午,汪师傅的妻子还要留着我。说我反正叉没事,就到家住几天,还要我别见外就当在自己家,要我陪她说说白话,忘掉事故的烦恼。我无论如何都呆不住了。晚上我从汪师傅嘴里证实了消息可靠,并且得知有很多小煤窑的老板为了提高出煤量,准备将人工拖煤改为用绞车拉。
喝酒时汪师傅说了很多话,我也说了不少的话,我能记住的好象就这些。
没有在煤矿生活过的人自然不知道人工拖煤与绞车拉煤的区别。人工拖煤是最原始的方法。一个用竹片编织的篾筐,底部嵌入两块铁板,工作时工人将煤装满筐,然后拉着篾筐一步一步往井口上爬,行动的迟缓和牛犁地差不多。绞车工作起来就不一样了。我的一个朋友叫刘北平,一九八八年写过一首诗,叫“煤城语絮”很能形象概括:
这里是煤城
一车车的“乌金”
从矿井拖出
煤象山一样
站在这里
什么也看不见
世界里只有煤
三班倒的工人
象长流的水
在矿井上流来流去
……
我想赚绞车的差价,首先得知道绞车的出厂价,更要了解绞车的市场价。我想除了采购员,谁都不知道行情。而采购员我听说最精的要数椒板溪煤矿的那一位了。我想同他去打一下交道。当然结交前我得先摸清他的喜好。因而我想到了我姨妈的儿子。姨妈的儿子我的表哥在椒板溪煤矿机电班当班长。
我姨妈死得早,姨夫不久又为我找了一个新的姨妈。新姨妈对表哥不好,更不允许姨夫再认大地主成分的外公外婆。当然也包括表哥不许认。表哥是自已成家了才来认外婆家的亲戚的,可惜那时外公外婆死了好几年了。表哥就在外公外婆的坟上痛哭一场。那时我已读小学三年级,表哥是我和母亲带去坟前的。表哥哭,母亲哭,我也哭。那是我第一次见表哥,因为眼泪朦胧了我的眼睛,我竟没看清表哥的长相。
后来表哥每年要来我家几次,我在小学见过几次,进初中就见得少了。等我开了诊所,姨夫新姨妈都死了,我就敢去表哥家了,并且己经去过好几次了。
表哥知道我想赚绞车差价,就说我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再冒险。他说:“你到我矿里弄两台报废车去赚!”
“既称报废,如何能用?况且旧车让人一眼就看得出!”
“矿里是国营单位,绞车还有五层新就申请报废了,能用。再说翻新还不容易?你忘了?我是学机电的!”
矿里报废的绞车很多。凭表哥的权限,只能弄到两台。表哥说他找人去找谢家森拉一下关系,或者可以多弄几台。我听说谢家森是矿党委书记兼矿长,要表哥不用找关系。“怎么?”“谢家森的儿媳妇是我同娘女儿。”
说明一下,这里的同娘女儿,并不是自己姐妹,而是指父亲老庚的女儿。
在溆浦,同年生人,又对脾气的人才认老庚。老庚一认可不简单,老庚的儿女便称着同娘儿同娘女。意思是老庚的儿女与自己的儿女如一奶同胞。我虽然早就同谢家森熟悉,但想将矿里所有报废绞车以废铁收购,我担心他不会爽快答应。我就去找父亲老庚的女儿,她出嫁前我一直叫她姐。为了叙述方便为了不与亲姐混淆,我姑且叫她庚姐吧。
庚姐早生我两个月,我就叫她姐。我在高中的时候到过她家一次,也就是那一次我说了句糊涂话,从此便不曾再去。还好庚姐一日既往不怨恨我,倒是常来我家,直到结婚。
高中的时候父亲为我定了亲事,我在庚姐家吃了晚饭,庚姐在灶屋洗碗,庚姐的父母交待庚姐洗好了碗筷就给我舀水洗澡。然后他们就陪着他们的儿子去屋档的一头歇凉去了。我是第一次来庚姐家,不知洗澡盆在哪里。这就给了我犯糊涂的机会,我要是熟悉环境,我会自己去舀水洗澡。那样我就不会有机会犯糊涂了。要是不犯糊涂我就会常去庚姐家走动,问题是我只能在灶屋等庚姐。庚姐就一边洗碗一边问我话儿。到后来她就问我订亲的女孩漂不漂亮?庚姐的问话让我消除了侷促,我忽然注意起庚姐来。庚姐长得很漂亮,这让我的心狂跳不止。庚姐又问我和院长的女儿亲过嘴没有,我一面答应一面靠近庚姐。当我嗅到她身上气息的时候,我在她耳边轻轻说:“我还摸过她的奶……”
庚姐听了一下僵在哪里,直到有人进来她才灵活说起话来。
庚姐再不问我话,我站在一旁看她从从容容洗碗筷,我的心忐忑不安,甚至有点儿害怕。第二天一早我带着愧疚逃也似的离开了庚姐家。
庚姐看到我突然上门非常高兴。自从我那次说话轻浮,她去我家每次见到我都会脸红,都会默不作声。当然见到我的父母她又象一只快乐的小鸟。
也许是时间让她淡忘了哪句轻浮话。她告诉她三岁多的儿子:“舅舅来了,快给舅舅搬凳子哦。”她又从衣袋里抽出一把钱递给她丈夫,要丈夫快去菜场称些肉来。那时市场已经有些活跃,她丈夫就去了。她又给我泡茶,递茶的时候她问我的父母身体怎么样——她也有很长时间没去我家了。我没来得及回答谢家森就下班回家了。当他明白我的来意,竟豪爽答应。我原来的担心纯属多余。
至于我和表哥后来为报废绞车整修、换零件、再组装、然后喷上油漆再卖给小煤窑上,没有什么好讲的。我只告诉你们当我赚得快能还清债务的时候,上面一个红头文件,便查封了无数小煤窑。这让我很不甘心。倒是父亲知足:“你呢,原本财运就不佳,能够到这份上是最好不过了。”
的确,以后几十年的事实证明我当真没有财运,命运只能让我过糊涂的生活。
在我提着卖绞车得来的钱去还银行贷款的时候,我想我的小煤窑生活从此结束,温溪口的女孩从此再与我无缘。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对命运迷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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