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雪漂泊缘(长篇小说连载一至三)
作者:苑安
玉雪漂泊缘(长篇古典言情小说)
作品简介: 正月十五天上明月,人间灯火阑珊。 她惊鸿一瞥在观看社火的人流里偶遇他和他的夫人。 亲阿姐为防范夫君染指小姨,竟将自己貌美亲妹 呈报朝廷充任公主出嫁吐蕃赞普。 几经劫难,她能否逃出虎口? 面对皇上示爱,她可否顺从? 宁愿独守贞洁,倾国倾城才女究竟情归何处...... 眺望银汉,望穿秋水......
第一章 上元灯火
正月十五一轮明月升起已有一竿,早早照耀西京长安朱雀街头。
时逢上元佳节,京城已连续数夜张灯结彩以示欢庆。入夜时分,市井街廊灯笼林立,把夜长安照耀得宛如白昼。
仕人金连玉手挽夫人钟瑶肘弯,边踱步边仰头注视那飘浮在云隙中的皎白月兔,神态颇为雅致悠然。
身边游人如潮,潮水般涌向前方张灯结彩去处。城南曲江池畔一派灯火辉煌,举目望去人山人海人头攒动。
忽有诗意涌上心头,他口中不由微微吟念出来:“花呈锦簇好,月耀中秋圆,但求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今逢太平盛景,心中油然感慨。
自唐德宗贞元年间伊始,到文宗大乐元年,天下已数四十载无大战乱,大唐黎民百姓一时得以安居乐业。
人生应似明月,且晴且朗且圆。
花好月圆,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但见身前身后车马涌动人流拥挤,官人携眷,仕女依肩尽皆够奔东南而去。
桥头设有以假山为依托装扮而成的巨大彩山,彩山之上灯光与彩旗辉映,远远望去华光溢。
彩山架设神仙雕像护佑,左为普贤跨狮,右为文殊骑象。
灯山高处设置水箱,以辘轳汲水喷发而下,如同山涧瀑布神似逼真。
草编,两条戏龙盘卧于左右山门前,其间密置烛灯千盏,其形态腾身而起跃跃欲飞。
正是天上月儿明媚,人间灯火阑珊。
人们从远处即可望见曲江池畔宫苑林立,树影婆娑,彩棚高高搭架。
装饰得惟妙惟肖的山猴灯、狮子灯、锦豹灯、孔雀灯、仙鹤灯、闪闪烁烁点缀在棚杆棚架之上。
更为壮观的是城东南隅芙蓉国里曲江池畔万花楼上,皇家早已预先架起一轮高十八丈许硕大灯轮,这灯轮披挂锦绮,饰以金银,轮上错杂千盏蜡灯,灯轮转动时宛如万花竞放之巨树。
此际,正有千余名盛装宫女以及妙龄少女正在那灯轮下踏歌起舞,那舞姿那步态那神韵真的宛如天上神女降下人间。
他们尚未到达南面石桥,已然听到桥头鼓声擂动,且伴锣声不断。
钟夫人娇声道:“金郎,我们快些过去吧。”
他们于是踏步前行,挤到人群后面驻足观望。
但那边人群相当拥挤,很难接近些一饱眼福,他们只能从人头间隙中看个大概。
鼓声中,两队锦衣舞龙人把两条白绸巨龙舞得犹似翻江倒海。
龙口内各镶一枚夜光宝珠,在星空月下迸射出夺目光彩。
紧接着,又有数名绿衣女子以长杆拨动绣球,吸引出两队舞狮艺人。舞狮人巧妙地隐藏在伪装狮身下,踏动鼓点稳稳踏上绣球,继而滚动绣球向前行走,这精妙绝伦的表演,引起万千游人发出一阵阵喝彩。
钟夫人个头矮,便双手搭着连玉肩头跷起脚尖。
连玉不经意地注视到,他们夫妇身前俏立一位身材颀长的妙龄少女,身穿松色裙袍外套小龙团红袄,乌油油黑发在头顶梳成两个绾绾缠缠层层叠叠的漂亮蛇髻,辫髻上别插两枚银簪,发髻与袄领之间微微露出一截白皙颈肤。
少女身边还有两人相伴,看背影是一位长身玉立的中年官人与他的美眷。
恰在这时,桥北假山上涌出一群纯真真猕猴,由一名白袍白巾老者擎杖指挥着走下山来。猕猴们浪漫滑稽地摇摆而行,每猴手中皆是抱捧一盏锦灯。
那踯躅而行且挤眉弄眼的怪相实在让人忍俊不住开怀大笑,尤其是娃儿们更是竞相雀跃呼喊。
连玉身前那少女早笑得弯下腰,手掩樱唇发出一阵阵娇脆脆笑声。
当她站直腰身,似乎觉得自己笑得有些放肆时,不觉回头看了看后面人群。
人离得极近,第一眼便于金连玉那颇为明快的目光相遇。
瞬时,她敛了笑容,娇羞地回转身去。
这惊鸿一瞥,不啻雨夜一道闪电。她无限娇媚的神态,引得他微微一笑。
瞬间,眸中已映入她眉横春山桃花两颊。美人这一笑,决胜皇家三千粉黛。
第二章 上元之夜
不知是谁家标致女儿,连玉心中暗暗赞许称奇。
假山西首这边正闹着舞狮戏猴,簇簇锦灯光华夺目。
连玉翘首东望,望见行宫城楼上一方巨大铜鼎内耀耀地燃起火把。行宫前面的官道上热闹非凡,一队接一队社火表演队伍·缓缓行进,但见灯笼闪闪人影翩翩彩绸纷飞。
那铜鼎内的火光把四围照耀得红红火火,年年如此以松子油麻油交混燃烧这鼎盛之火不仅要照耀社火队伍,而且要在上元灯火节夜里一直燃烧到天明,似乎象征着皇家社稷之火永不止息。
火光辉映之中,从很远处即可望见铜鼎后肃然伫立着八名青年宦官,个个头戴帷帽,身穿黄缎长袍。
很快,人流拥拥挤挤渐渐往江东涌动。
原来站在身前的那位官人,这时转过身来。
离得那么近,恰与连玉目光相遇,却原来是朝中同僚考功郎中李纯秀。
“呀,郎中大人李兄在上,”金连玉急忙拱手相拜,欢欣笑道:“连玉这厢有礼了!”
“连玉兄弟不必拘礼,”李纯秀躬身还礼道:“巧遇啊巧遇,亦是出来赏月观灯?”
“是啊是啊,年年如此的,”连玉旋即拉著夫人衣袖说:“这是内人钟氏。”
李郎中温文尔雅点点头,眼里露出赞许笑意。
钟夫人急忙向前福了一福道:“奴家拜见拜见李大人。”
“谢过夫人见礼,”李纯秀旋即转身手指身边一位盛装女子说:“内人张雪嫣娘子。”
雪嫣身穿一袭大红色斗篷,内里是紫色袄裤,见夫君介绍过,也即微笑着文静施礼。
继而,李纯秀又介绍更年轻那位女子:“我夫人的小妹妹雪容姑娘。”
雪容矜持侍立一旁,待姐夫言语将近,也颇为麻利地向金连玉夫妇躬身施礼。
钟夫人急忙向前搀扶起来说:“不必施此大礼,雪容小姐以奴家看来真个是位天上难找地上难寻的俊俏人儿呢!”
雪容以袖遮面,听了金夫人夸赞更觉娇柔害羞,急忙退立侍后。
“我这位朝中同僚啊,”李纯秀由衷赞叹道:“与我一样也曾经是科举探花,官居七品,屈位在秘书监做个少监,真真是屈了人才呀!”
“哪里哪里。”金连玉听了,惭颜着说:“卑职能够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实乃荣幸,岂敢奢望其他?”
“是啊是啊,你说得对呀,”李纯秀颇有同感,当时拱手作辞道:“家里仅有仆人丫鬟照料着,已经出来一刻钟,我们亦该回去了。”
“兄长说得极是,”金连玉双手作揖道:“在下也是该回去了,就此别过兄长。”
李纯秀言罢,挽起娘子右肘,偕同姨妹张雪容三人一起挤进人群。
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金夫人兀自慨叹道:“好一位仙子般的俊俏佳人!”
面对菱花宝镜,她心下嗟叹着缓缓梳理发丝......
几近一夜无眠,思绪亦如这青丝凌乱不堪。
一梳一梳桃红木梳,怎理通女儿家一腔惆怅心事?
夜来月明无雨,廊檐寂寞,庭院深深......忽又想起爹娘。
去岁叩拜郊外坟茔,正是清明纷雨时节,爹娘转眼已逝去将及一年。
那时,爹爹在万年县供职,从九品县丞,家境虽不富但数中和,自己和姐姐都受到了数十载的诗书礼教和女红织工。
父亲在职为人耿直善良,不太会巴结上司,但也未曾得罪上司。且混个末梢小吏却也心甘情愿。
怎料得天有不测风云,一次款待同僚的家宴之后,爹爹竟一睡不起而卒中谢世。
娘是天天哭着的,尽管有女儿陪伴,她还是因伤心过度突发心梗,也在新岁之初溘然离世......
母亲大人甚至来不及拉住长姐双手,交代未尽心愿。
哎......人生啊,真的有许多的无可奈何。
尤其是强夺万物生灵这病魔,又有谁能够凭空抵挡。这便是人生的的悲剧,莫过于生离死别!
她本想经姐姐姐夫介绍,尽快找到一位如意郎君,本想着带上爹娘一起享受天伦之乐。怎曾想老天不作美!
她本想亲自侍奉爹娘终老天年,得尽儿女返哺之恩的孝道。
如今一旦失去了二老,怎不叫人泪往哽嗓里咽......
无由的,她忽又想起姐夫一双盯看她时的眼神,恍惚觉得有让她周身很不自在的感觉,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一时很难说清,也是不希望去多想。
想到了到姐姐家来住这大半年,姐夫也陆续的从外面介绍过来十来位有钱人家或官宦人家的子弟,甚至还有年岁大些的想娶妾室的男人。
至今,她竟至没能遇到一位知书达理人才出众的好男子。
想起昨夜那一对夫妻,那官人慈祥和善,那夫人秀美质朴,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看人家双双对对出出入入,走在十五的圆圆的月亮下面,走在
夜海如流的人群里,真个是幸福美满!
哎......再想想自己,真个是顾影自怜。
第三章 拜访同僚
办理完一整天例行公事,金连玉步下秘书监官衙门前十八层台阶。
朝向一条绿荫簇拥下的官廊甬道,他倒背双手悠闲自得地向前踱步。
皇城大明宫宣政殿日华门与月华门外,遍布三司三宰三公以及各省部监寺等等官衙。
他到任虽一年有余,官省个宅院大部都曾前去派过公差。
虽是悠然散步,却无意欣赏那些官衙府院造型,步出由禁军士兵守卫的朱雀门,他迟疑地在皇城门外站立片刻。
他油然想起了正月十五偶遇李郎中,自己较比李兄官职小一级等同于知府,他因此在长安东市以南一个叫平邑的商贸繁华地段买下红砖绿瓦一套房院,心下颇觉满足。
李郎中一家也是在长安朱雀街南段路西置办下一套四合院式楼宅,规模不大稍显阔绰。
回家么?娘子大约早已备好酒菜正在等他入朝归来。
几天来,他一直想着前往李郎中家拜望。他平素与李纯秀仅仅是官场上往来熟识,却从来未曾登门造访。
知他府宅就在朱雀街上,那是去年一起公差归来,李郎中诚请他入宅小坐,他因有急事未能如愿。
他想着既然今晚家中无事,不妨就近去李郎中家首度拜访。
信步向前走出,眼前的朱雀街直达京城朱雀门,街道相当笔直宽阔。
时近黄昏,街上车马行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街路两旁酒旗斜竖,客房作坊比比皆是,路边尚有挑担的摆摊的,叫卖之声此起彼伏。
步行不到三里之遥,远远地便望见李家靠路西的朱红漆两扇宅门。
踏上七层台阶,他上前叩门。
吱呀一声朱门起处,一位中年家人探头问道:“这位官人找谁哦?”
“郎中大人可在家中?”金连玉礼貌温询。
“在,老爷方刚回转来,”家人却是不见外,一语道出实情。
“劳您通便,就说秘书少监金连玉求见。”
那家人又道:“官人稍候,待小的进去秉报。”
不一会,但见李纯秀由家人随同,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院前。
距门槛不远,李纯秀拱手笑道:“喂呀呀,那阵香风把连玉兄弟吹过来喽!”
金连玉躬身施礼道:“不才连玉闲来拜望,有所相扰。”
李纯秀微微侧身,以掌示意道:“请,中堂里面请。”
连玉边走边以眼角余光观赏院中景致,方才见这套院规模居于中乘,东西各有两套厢舍,正房前后两排,前排为青砖红瓦平房,后排雕梁画栋挺起两层高的楼阁,大约便是李家的居宅。
平房的中厅即未李纯秀会客厅,他们在八仙桌前分宾主落坐。
当即走来一名稍胖些的侍女躬躬身,旋即伸出纤指捧壶敬茶。
李纯秀对这丫鬟说:“红珊,速往厨上取来酒菜,并去禀告夫人道我今日要与连玉兄弟畅饮一番叙叙旧情。”
红珊应了,去过不到半刻时辰,陆续端来几样便菜。
李纯秀亲自把盏为金连玉斟酒,遂举起精美高脚绿釉瓷杯笑道:“贤弟今日登门实乃上客,瞧得起我李纯秀,兄愿与贤弟共醉畅饮如何?”
连玉急忙举杯回应道:“今日实在是劳扰兄台,连玉甘愿领教一二,弟眼下正遇到件烦闷事儿呀......”
“好,”李纯秀高兴地说,“爽快,咱就当先倾下这头一杯如何?”
两人频频交杯,又频頻斟酒,将至半个时辰,原来白白净净的书生面庞尽皆变成关云长似的红脸孔。
身边仅有红珊一人侍候,客厅内释放着他们二人接连不断的谈笑声。
斟酒之际,李纯秀随口问道:“贤弟有何烦闷事情,能否与兄道来?”
连玉摇摇头,叹息道:“在下自荥阳前来京城供职,也算了却仕途心愿,奈何家中钟氏夫人与我已婚三载并无生育,哪里比得上兄长您膝下已有娇儿。”
“我的天,”李纯秀微微一笑,说:“你是苦于无人接续金家香火,我看可以等一等嘛,你们尚年轻,待为兄帮你在京城中寻找名医医治不育之疾,贤弟意下如何?“
连玉谢道:”兄长有此美意,连玉感激不尽,就此先行谢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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