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之子 九 爱的波折（小说连载）

大江之子（长篇小说） 九 爱的波折 作者：春之旷野 熙熙攘攘的白云街有一个远近闻名的米酒馆，女经理余若花和丈夫王丰一同抚养两个儿女。公婆过世早，留下小姑王静和父亲相依为命。虽然不住一屋，但余若花既当长嫂又当娘照顾王静。初三时王静情窦初开，疼爱她的余若花想早点给她介绍个男朋友，免得结交不三不四的人，对不起托付过她的公婆。 江门车站派出所常有民警到白云街米酒馆喝米酒、吃汤圆。看中一个“圆圆脸的大眼睛”小民警，余若花满心欢喜托派出所民警老袁给她小姑子“关个心”…… “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 既是有人托媒，成个姻缘就修个福，热心快肠的老袁是麻克幻的值勤组长，一听余若花说“圆圆脸的大眼睛” 小民警，想到肯定就是本组的小民警将麻克了，于是很快介绍给余若花…… 王静和麻克幻在中山公园见了面。麻克幻身着新警服，缀上崭新领章，更显出他漂亮英武。他不断眨着眼睛，直盯盯打量这位玲珑剔透的女学生，高兴得几乎发狂又略显忐忑…… “我……先介绍一下……嗯！” 麻克幻清清嗓子说：“我家在大冶，属郊区……家里有父母，一个妹妹读初中……” 见王静一直含笑不语，麻克幻不知所措。他想马上过去抱抱她，以示对她的欢喜爱，可刚伸开手就听王静说：“你们每天都在车站值勤吗？”麻克幻忙不迭说：“是的！是的！每天都在车站值勤……每天都在！白班、夜班三班倒……不过下夜班后整天都休息！时间有的是……” 他实在太高兴了！高兴得“运气来了自己都没防备！”他要马上把王静带到老家，让父母高兴高兴：儿子有女朋友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他要让那些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看看：我麻克幻多有出息：从大冶进了大城市、当了警察……现在又找了这么个漂亮的女朋友！别说大冶，就是全江汉也没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你们哪个比得上？ 想入非非的麻克幻，想着叫父母赶快把家里的东房腾出来做自己的新房……他要王静赶快给自己生儿子传香火…… “走！老坐在公园冇得意思，我带你上馆子！你喜欢吃么事？你莫看‘小警察’，请你吃饭的钱还是有的。你看那边‘友好餐厅’的刀削面不错，有嚼劲！咱们去那里吧！”转过头来一看，王静却没影了…… 见王静回到家，余若花急忙问：“人怎么样？”王静只说了两个字“轻狂……” “轻狂？”余若花不解地说，“这是个政治朋友：平时少言寡语，不抽烟，不喝酒，喝米酒脸都红，怎么是轻狂？”余若花以为王静不满意的是警察身份。 王静不留面子、不辞而别使麻克幻很是失望。在车站派出所，他好象总是出不了头：领导只喜欢谷越春，“一盘子”都是他的：让他当先进、当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让他在车站作报告、让那些眼光短浅的姑娘伢只看他……麻克幻心里实在气愤难平，他要等待机会，报谷越春一口之仇，报王静一箭之气。 “文化大革命”天赐良机：麻克幻第一个杀出来从“独断专行”的闳所长身上开刀揭开盖子，贴出了第一张大字报…… 没想到谷越春硬是和他过不去，一连写了“三论”对付他…… 听说谷越春又和王静好上了，这麻克幻哪里受得了！他更是咬牙切齿：好你个谷越春！难怪那天王静心不在焉，原来有你在搞鬼！你我同进铁路，又同一个“黄埔军校”毕业，到车站派出所你出尽风头也罢了，现在竟发展到抢我女朋友……这夺妻之恨我要能饶你，那还是男人么？总有一天，我必将把你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叫你永世不得翻身…… 他约了王静到中山公园见面：“我再就问你一声：到底爱不爱我？要不爱就走远点！不要在我眼皮底下和那个不要脸的人黏黏糊糊……”麻克幻怒目圆睁，一见面就劈头盖脑喝问王静，不断地指指点点：“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最爱出风头、群众关系最不好、年纪轻轻就一脸大胡子，开支的钱自己不用、却拿去给别人用给自己贴金……你怎么一朵牡丹不插玉瓶偏插牛粪？” 原本就不想和他谈什么的王静见他信口开河越说越不在点，急忙打断：“冇想到在你们公安里还有这样的人……”说完愤然离开。那一刻，她根本不想说什么，之所以如约而到就是要向他“亮牌”：这是最后一次……唉，只怪嫂子怎么也不了解了解他是怎样一个人，给她介绍这么一个没水平的人，还“政治朋友……” 王静泪流满面跑回家，余若花大吃一惊：“麻克幻出事了？” 王静什么也不说，跑进房门还是哭。边哭边想：那个谷越春和这个麻克幻就是不一样。谷越春谈的是文化大革命，是国家大事，谈的是文学诗歌、人生理想；麻克幻尽想房子、香火……哪有一点共同语言？可麻克幻是嫂子介绍的，谷越春是自己在外认识的，嫂子会答应吗？自己是嫂子带大的，嫂子就是娘，怎么办哪？“我的妈呀”她越想哭得越伤心…… 麻克幻回到派出所越想越气，他现在已是派出所“夺江山战斗队”小头头了，于是给自己开了一张介绍信，到王静的街道调查她的政治状况。 “你可千万别有什么事叫我逮着！”他得意地想…… 江汉的夏天又闷又热，晚上的蚊子嗡嗡嗡撞着人脸，谷越春趴在蚊帐里学习毛主席著作。 “小谷学习呢！”指导员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面前。谷越春连忙钻出蚊帐：“指导员来了！正好，我向组织汇报自己的看法：毛主席都说了：我们应当相信群众，我们应当相信党，这是两条根本的原理……怎么能怀疑一切呢？” 指导员却不做声。他也是派出所的小“当权派”，说什么呢？ “学习的事以后再说，” 指导员说。“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说件事儿……” “什么事？”谷越春问。 “是这样，小谷啊，”指导员显得很慎重地、态度很严肃但又和颜悦色地对谷越春说：“听说你谈了个女朋友？” 谷越春没想到指导员是为这件事而来，不知说什么。指导员怎么会知道？ “有女朋友吗？如果有，或者有什么困难，可以和领导说说，我们帮帮忙……”谷越春想起前段闳所长曾对自己说的话，就知道了谈女朋友是要经过领导审查批准的。 见谷越春不做声，指导员微笑说：“听说你谈了个18岁的女朋友王静？” 谷越春没做声。指导员继续说：“据我们了解：她有一个哥哥在美国……” “嗡……”谷越春顿时感到头脑一炸，静静地呆在那里久久不知所措。 晚上，他约了王静心情沉重地来到江滨公园，抱着膝盖坐在江边那棵半人高的棕榈树旁。 “雪糕一角！冰棒五分！”几个小孩稚嫩的叫卖声更增添了谷越春心中的烦躁…… “我去买雪糕吧……”王静征求同意地说。 “我不吃，在学校就从不吃冰棒……”谷越春道。 接着谁都不说话，沉默，沉默…… 王静很奇怪：今天他是怎么了？约我来又不说话。一向畅所欲言、谈笑风生的谷越春怎么一言不发？ 谷越春一直在考虑怎么开口。他不知道指导员说的事是不是真的，自己也不能伤害她、又要把问题弄清楚……这是关系到自己一生的大事啊……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想了想，谷越春还是打破沉默突然问。 王静是什么人！见谷越春突然问这个问题，就完全明白为什么约自己来了，于是也很爽快地说：“还有个大哥哥……” “嗡……”谷越春顿时又感到头脑一炸…… “他现在哪里？” “……” 还有什么说的呢？人民警察要政治可靠、历史和社会关系清白的人。王静是不知道这些要求的，该怎么说呢……自己是那么热爱公安工作，一切都要无条件服从革命需要…… 可他又是那么喜欢王静！不说她那么漂亮，那么纯情，那么通情达理，那么善解人意……“你这样会唱会跳，将来一定找个会唱会跳的女朋友！”车站服务员的话总是响在他的耳旁…… 记得第一次到自己家，父母、弟妹是那么高兴！她买了那么多礼物，博得全家人欢心！一开始就与自己同甘共苦、寻找妹妹……可现在就要“吹灯”了，怎么舍得呢？ “横断山，路难行，天如火来水似银，天如火来水似银哪――”不知从哪儿传来一个男声独唱。这支歌他不知道唱了多少遍了，不知怎么，此刻他觉得那歌声是那么地悲壮，甚至渗透着苍凉……他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你流泪了……”王静深情地看着谷越春伤心。当谷越春突然问“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时心里就明白了将要发生、也可能已经发生了的一切，她反到镇静了。 “一定是麻克幻搞的鬼！”她愤愤然地说，“平时他就老说你坏话：什么爱出风头啊，群众关系不好啊，年纪轻轻就一脸大胡子啊……” “他说的是事实……我是一脸大胡子……” 谷越春无奈地说。 “哪个男人没胡子？”王静愤愤然：“胡子是男人的骄傲！” “胡子是男人的骄傲！”谷越春咀嚼第一次听到如此褒奖男性的语言，更感到王静深爱自己的那颗心。不是爱自己的人，怎么会有如此感受？她爱自己、自己也爱她，却又不能接受她……在心爱的事业和爱人面前只能二选其一。怎么办哪…… “这事你定吧，”王静说，“麻克幻是用眼睛看人，而我是用心看人。我渴望成为‘大胡子’男人的妻子。但我知道公安人员谈对象是有条件的，我不会因为我的社会关系影响你的政治前途……”她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下来，“不过，我喜欢的人，就会一直等下去，直到你先结婚……” 接着，她说怨恨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大哥，怨恨大哥怎么不跑这不跑那、怎么跑到美国去！她说更怨恨因为自己连累和影响了心爱的人，让他也陪着自己经受如此的折磨和痛苦…… 回到家，王静更加伤心地大哭起来…… “又闹矛盾了？”余若花温柔地探问这个多情的小姑。 王静越哭越伤心：谷越春的人那么善良，那么有抱负和理想……谷妈妈又是那么一位和蔼良善的老人！人都说婆媳关系不好处，可谷妈妈就好像是自己的亲妈妈，叫我怎么舍得…… 正在这时，一个年轻人在门口问：“诶！这是王静的家吗？”余若花见是一个警察，连忙说：“是啊，你是？”王静听到是麻克幻的声音，急忙擦干眼泪走出来，瞥了一眼冷冷地说：“你还来做么事？走……” “你们认识？”余若花惊愕地说。接着对麻克幻说：“同志，屋里坐……” 麻克幻走进屋帴着一条腿，目不转睛地瞪着王静，看到她好像刚刚哭过的样子，洋洋得意地微笑道：“莫往一条道上想嘛……条条道路通罗马！我对你是海枯石烂不变心！不像某些人，只要自己的前程，不要爱人的幸福……” 王静怒不可遏，斩钉截铁地对他说：“你走、赶快走！我就是到‘长春观’当尼姑……也不和你……”说完跑进房，“嘭”地一声狠狠把门关上。 麻克幻讨了个没趣，悻悻地走了。 余若花问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你介绍的‘政治朋友’吗？”王静余怒未消地说。 “哪里是他呀！”余若花说，“我看中的不是他，也是圆脸大眼睛，但有点胡子……肯定搞错了。” 听嫂子这么一说，王静明白是介绍的人搞错了。眼泪又往下掉，对嫂子讲了和谷越春从认识到分手的前前后后…… “听你这样说，那他是个有上进心的青年。”余若花说。“一个政治上有抱负的人，他是不会把个人问题放在第一位的……”她劝小姑把心放宽，把眼放开。“会有像谷越春那样的好人的。你看我，早先谈了个自己喜欢的朋友，可没缘分走到一起，不就遇到你二哥吗？” 王静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急忙问嫂子：“大哥是怎么跑到美国去的，你知道吗？” “抓壮丁去的……”嫂子说。“听妈说，那年老家发大水，你大哥、二哥、三哥和很多人都逃难走了。当年你大哥十八岁，带着母亲和你逃到江苏，遇到了我父亲……” “我父亲是跑江口的生意人。见你二哥伶俐乖巧，就收下来跟着学做生意。我父亲没儿子，把你二哥当亲生待、把你母亲当亲妹待……我就嫁给了你二哥……” “你大哥一直没消息。直到一九六二年有个老乡说他被抓壮丁，后来不知怎么去了美国，妈得到这个消息哭得死去活来，一病不起……” 不是因为谷越春，王静还从没听说过自家的历史和悲惨的往昔。听了嫂子的述说，王静伤心道：“嫂子啊，你对我家有恩哪，我们一家都亏了你、亏了余伯伯……” “不是恩、是缘分。”余若花说。“这人哪，得有缘分。没缘分，人贴人走不到一起；有缘分，棍子都打不开……”                                                                           （未完待续） ===================================== 新长城网欢迎你 http://www.xcc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