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婆发觉了月妘异样的眼光，赶紧收起话题：
“我们不说这个，你打算以后怎么办？是继续寻找你的丈夫，还是设法养活孩子？”
“可我现在我没能力养活孩子，我得先找到丈夫。”
月妘猛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铺天盖地地向她压过来，不知如何抉择，但见眼前一片漆黑。
“那孩子怎么办？”老丐婆接下来的质问尽管早在月妘的意料之中，但还是有些措手不及。现场陷入冗长的静穆。
经历一阵艰难地挣扎，月妘从黑暗中苦痛地探出手。
“我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恳求老太太收留这个孩子，可千万不要把他卖掉，哪怕随你们沿街乞讨，也好过跟陌生人过不确定的日子。”
“可是，撇开陌生人不谈，跟着我们和跟着你又能好到哪去呢？”老丐婆面有难色，可惜月妘现在已经看不见了。
随着月妘央求声的愈加迫切和表情的惶恐不安，老丐婆发现她的目光散漫空洞。
“你的眼睛怎么啦？孩子！别吓我！”
老丐婆禁不住双手颤抖，好不容易控制住激动的情绪，用依然不听使唤的手试探月妘的目光。那目光始终呆滞地停在一个地方，一股强烈想哭的冲动，急于从她衰老的身体里喷涌而出。终于一声满负恸殇的嚎啕打破了深夜雨后的宁静，破庙的山门轰然打开，从门外乞讨归来的女丐们听到这凄厉的恸哭和随即看到这悲惨的一幕，都不禁惊呆了。
“师傅，怎么啦？到底发生什么事啦？”
乞丐们常年在外乞讨的生涯让她们饱尝人间冷暖，但像如此牵动师傅肚肠的情景实属罕见：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和一个双目失明的母亲即将面临的诀别，无须多问，一看便知，这是何等的人间惨剧。
师傅并没有力量使强烈涌动的情绪嘎然而止，而是带着惯性在月妘突然晕倒处划着弧线岔开，然后向另一个更幽深、绵长的甬道滑去。
“愣着干嘛？快过来帮忙了。”老丐婆连忙把月妘放平，然后叫人拿来一杯水，漱漱口，得赶紧给她做人工呼吸。众人则帮着推胳膊拉腿，经过一番紧张地施救，月妘终于醒了过来。她刚刚好像已陷入一段很久远的过往，度过了轮回中的一生，醒来后，眼睛却意外地复明了，可她的意识仍停留在失明前。
现实的状况严峻而残酷地摆在面前，不容她有丝毫喘息的机会，急切地想抓住一切人性可能存在的弱点，刚才她晕过去的时候，没有看见这人性感人至深的牵扯。所谓天人合一，推己及人，人我两忘的佛缘境界，仿佛就在眼前打开了一线天眼，眼前的庙堂金壁辉煌、佛光满照，老太太也是佛光满面，目光中充满悲天悯人的大爱。
“您是观音菩萨转世吧，求求您！收留这孩子吧！让他的灵魂从罪孽的母体中彻底解脱出来。借你的慧眼看看，我的前世你们也都看清楚了，我那肮脏的过往自不必重提，只希望孩子长大后有个纯净的熏陶，哪怕从此皈依佛门，也好过流浪街头，成为一个弃儿。”月妘的惊慌失措令老丐婆不忍目睹。
“月妘，你醒醒，我不是菩萨，我是乞丐。你知道吗？你把你的儿子托福给菩萨，预示着升天，托付给我，无异下地狱，孩子！你现在面临的是两难的境地，唯一正确的选择是不要抛弃他。”
“可有我这样的母亲和他那样的父亲，你叫孩子以后的人生何以为堪？人们会怎样看他？”
“别说了，孩子！我知道你的身世实为情势所逼，谁愿生来就沦落风尘。至于你丈夫，我相信他生性奢淫好赌，但也绝非良性尽丧，就如同他最后就算拼了身家性命，也要保晚节不失，说明素日挥金如土――尽管是买卖得来的才情，并非完全附属风雅。”
老太太不愿看到月妘继续纠结于过往与现实之间不能自拔，连忙往细里规劝她。
不过，你也很清楚，他那这些才情都做了些什么？，我不能原谅他，我这次去找他，不是为了重续前缘，而是与他做个了断，让他知道，我抛家弃子是对他同等的惩罚，是他抛妻弃子的代价。”月妘态度的直转而下，令老太太感到万分地惶惑。
“千万不要这样，或许只是他们以讹传讹，你想想看，你丈夫参与的赌博甚至牵涉到了国家利益及家族恩怨，这些都不假，但关于以假制假的案例，在现在这个社会是普遍现象，保不准是人们为了提升口头传闻的趣味和离奇而添加上去的，有些画蛇添足的梵外之音是不可信的。或许你的丈夫不定像你一样回头去找你，看到家门空落，妻子下落不明，其落魄之状不下于你。你说我说得可有道理？”
“看来确实如此，不然怎么办？”月妘仿佛还有疑惑，将信将疑地睡去。连日来的奔波和情感上的大起大落令她太想好好地睡去，至于醒来与否，已不再在意。
（待续）
共 0 条评论
亲,没有评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