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雅兰香】福（微小说）

明光的这个春节，过得可是开心！
   去年腊月，明光听从老伴的吩咐，早早地腌了鱼、肉，明光还自作主张，杀了几只鸡，一起腌着。知道伢们现在都学了城里，不吃新鲜的，要吃腌制的，说吃了不发胖，还不生病。明光得知后，还笑话了多时，说个东西，不吃新鲜的，吃腌制的，这都是些什么胃口啊？摇了下头，又道，老子吃了一生的新鲜，却不见生个什么病，发个什么胖。话是这样说，嘴是这样在动，可那双手，却还是一刻不得闲，一一收拾好，用口大缸腌着。等到过了七日，明光又一一翻起，用根短细绳子穿着，又一一挂在屋檐下，晾晒着。
   塆子里的人见了，都夸说明光有福，还说，儿子孝顺，早早地寄了钱来，叫他老子置办年货。
   明光听了，心里乐开了花。嘴里却说，还不是丁丁（蜻蜓的意思）吃尾巴，自吃自呀！
   夸的人也不计较，还是说，现在呗，都不是你哄我，我哄你，哄得双方都开心为止！
   明光听了，竟连连点头，口中不住地念叨，哄，哄，哄啊！见那人走后，一咬牙，伤心地嘀咕，都去了老子那多钱！摇一摇头，又道，他个*们，竟得了好名声！说着，端了条板凳，坐在大门口，边晒太阳，边吆喝鸟雀，免得它们来啄食。
   此时，正是农闲，田里也无事做，只等年过！
   待这些腌货晾干，明光一一收起，一一放在了冰箱里。
   在这不知不觉间，日子已到了腊月二十八。
   往年的这天，伢们都回来了。可今年，明光心下着了慌，担心出什么变故，明光打电话问老伴。
   老伴却笑着答，今年公司忙，明天才放假。停了停，又道，你来武汉行不？
   明光一听，诧异地问，这忙？又问，叫花子都有三天年哩！
   老伴却不屑地答，你怕是在乡下？又答，伢们也不易！
   明光想一想，觉得有理，缓了口气，又问，伢们的意思呢？
   老伴压低声音，答，有，就怕你······咽下了想说的话。
   明光一听，心中有了不悦，却也不便发作，冷哼了几声，又问，那这年货呢？
   老伴连声反问，晒好了吗？晒好了吗？
   明光没好气地答，都放在冰箱里了！
   老伴喜得连声称赞，没得我，你还是能活！
   明光却哈哈大笑，自豪地道，死了张屠户，还吃带毛的猪肉？
   老伴顿时气哼哼地直跺脚。
   这时，正在一旁玩耍的孙子见了，颠颠地跑来，疑惑地问，奶奶，奶奶，我可没惹您生气！
   老伴伸手摸了下孙子的头，笑着答，你那老不死的爹爹！
   孙子连忙问，奶奶，爹爹是什么呀？
   老伴一听，猛地醒悟，现在的伢，都不兴叫爹爹，兴叫爷爷。老伴连忙纠正道，就是你那远在乡下的爷爷！
   孙子吐了下舌头，不悦地道，爷爷真不乖！说完，又跑去玩耍去了。
   孙子今年已四五岁了！
   见孙子走远，老伴得意地道，听到了吗？孙子说你不乖！
   明光却哈哈大笑了起来，擦去泪水，冷声道，不跟你鬼款了！说着，挂断了电话。
   老伴焦急地问，几时来？几时来！
   电话里，早只剩了嘟嘟声。
   老伴跳脚不住地埋怨，总像铳打慌了的。总像铳打慌了的。也不说个准信，都二十八了。
   晚上，当天边还显一线红时，老伴出门倒垃圾，却见明光正望着自己，正哈哈哈地直笑！
   老伴退后一步，惊诧地望着明光，又仰头望了望天，逼视着明光，惊疑地问，掉下来的？
   明光换了个肩，依然哈哈笑着答，给你个惊喜嘛！
   原来，挂断电话，明光见才中午，连忙打好包裹，用根木棍挑了，去到公路，没等一会儿，班车来了。
   好在路熟，明光直接到了儿子的家！
   老伴心中喜悦，面上却冷冷的，伸手不住地指点，几时才叫人不操心？说着，丢下垃圾袋，瞥见明光还担着担子，又是埋怨道，不累？
   见到老伴，明光的一双眼睛，从没有离开过。听老伴这一说，明光收回视线，不悦地道，这娇气？又故意耸了几下担子，无所谓地道，象灯草！
   老伴没好气地瞪了明光一眼，连连告饶道，好好好，知道你力气大，你是那打虎的鲁智深！
   明光连忙纠正道，是武松！跟你说了多少回了，总也记不住，你个猪脑壳啊你？
   老伴正要还嘴，儿子儿媳下班回了家，见到明光，二人相视一笑，连忙跑上前来，齐齐叫了声，爸！
   明光赶紧扭过头，瞪了儿子一眼，没好气地答，要老子来！说着，带头往屋里走。
   儿子连忙跑来，连声说，爸，我来，我来！
   明光头都不回地道，老子个闲人？
   儿子却不恼，硬是从明光的肩上抢过担子，放在了自己的肩上。却由于重心没把握好，担子晃了一下，身子也跟着摇晃了一下。明光手快，一把托住了儿子的后腰，口中还不住地埋怨，腰挺直，腰挺直，说过多少回了，就是记不住！
   脸上，却满是笑！
   儿子稳住了，终于挺直了腰板，大步向家里走去！
   明光只在后面哈哈大笑，口中连声夸奖，好，能挑一百斤！
   老伴在后面不住地埋怨，伤了哪搞？伤了哪搞？说着，就要往前冲。
   明光一把拉住，没好气地道，你一个的儿子？见老伴一脸的焦急，明光笑着解释，五十斤都没得！
   老伴这才放了心，扭过头，冲后面的儿媳笑道，不重！说着，却还是追了上去！
   儿媳却不答话，只是瞪大双眼，看着，嘴里发出格格格的笑声！
   听见笑声，明光一回头，瞅了眼儿媳，柔声道，你不是我家的人？
   儿媳会意，连忙收敛住笑，几步走上前，转过头，叫了声，爸，您也上？见明光没动，儿媳也不再吱声，转身迈着轻盈的步子，快步向楼上走去。
   儿子家住在三楼。正还着房贷哩！
   听着从楼梯间，传来的那悦耳的脚步声，明光咧开嘴，不住地笑，口中还一个劲地唠叨，老子还有点福！说完，背起双手，大步朝楼梯走去！
   有了一家人团围在周遭，这个春节，想必明光过得蛮开心！
  
   2019年4月21日作于东西湖新烟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