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雅兰香】寿衣店（微小说）

咽下口中的饭食，又望了一眼对面的妻子小梅，丈夫黄林打起笑脸问道，老这么闲着？见小梅没得反应，黄林又道，总要搞点什么吧？
   说完，眼中喷出一股火热！殷切地注视着小梅。
   小梅咽下口中的饭食，淡淡地一笑，无所谓道，我又有个什么办法？
   其实，小梅心里早有算计，只是不想说罢了。要不然，小梅当初也不会四处扯债，买下市场上这栋房子。为了还债，小两口可没少挨饿。现在虽说还差三两万，却也只是小头，小两口总算可以喘口气了。为了还债，甚至连小孩都没要。搞得在家看门的母亲，只要见到二人，都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今年，一过正月十五，黄林说，还去原来的位置打工？小梅却摇头笑着阻止道，算了，都老大不小了，赶紧生一胎吧！再不生，你妈都要吃了我了！说着，摸了摸并未显现的肚腹，幸福地笑了。
   黄林一见，竟一蹦多高，抱着小梅啃了又啃。
   这一幕，刚好被晾完衣服回来的母亲看到了。
   母亲没好气地嘟囔道，公不公，母不母的，连个蛋都下不出来，欢喜个鬼呀！说着，撇撇嘴，就要往卫生间走。
   黄林却掉过头，双臂依然箍着小梅，笑嘻嘻道，妈，您要当婆婆了！说着，又在小梅的脸上啃了一口。
   母亲一愣，停下脚步，转过身，疑惑地看着二人，见二人一脸的喜色，心内一阵潮涌，嘴上却还是不相信地说道，这多年都没得动静，怎么这突然就……说着，撩起衣襟，又开始擦眼睛了！
   这些年，都因儿媳小梅没有生育，母亲不知听了多少闲言碎语。却又不好当面理论，只有一人在家，偷偷地抹眼泪。
   当然，这些都是来自老家。新家，哪个认得哪个呀？
   黄林却哈哈笑着道出了实情，那是我们采取了人工避孕！
   母亲一听，如闻炸雷，惊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愣愣地看着二人。过了好大一会儿，母亲忽地坐下来，又开始抹起了眼泪，口中还不住地数落，我还以为我黄家从此要绝后了哩！说着，一擦眼泪，站起身，拔腿就往门外走！
   黄林诧异地喊道，妈！
   母亲头都不回地道，回家喂鸡！
   见黄林还要问，小梅一拉黄林，嘻嘻笑道，喂鸡下蛋催奶嘚！说着，抬起纤纤玉手，点了下黄林的额头，娇嗔道，苕！
   黄林更加放肆地抱着小梅啃！
   小梅也不推辞，任由黄林施为，口中只是咯咯咯地笑过不停。
   脸上，溢满了幸福！
   二人这样在家悠闲地过了几日，这天早上，黄林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来！黄林说，总不能坐吃山空吧？何况，我们家也没得山啦，这不还背着债哩！
   黄林一听小梅说的这话，愣了片刻，才又道，我去转转？说完，一推饭碗，抹了把嘴，走了出去。
   也是，家中的事，还是要男人作主，拿主意！
   小梅看着远去的黄林，小声嘀咕道，但愿你还有点眼光！说着，又开始细嚼慢咽起来！
   其实，小梅是没得这好的脾性的，每回吃饭，如老虎。黄林一碗饭还没吃完，小梅的第二碗饭已快见底了。黄林见了，还打趣道，饿死鬼转结？小梅却笑着回道，在工厂，慢点都赚不到钱！话说完，碗里已空空如也！可自从有了身孕，小梅强迫自己减缓速度，尽量做到细嚼慢咽。
   据说，这样做，有利于胎儿的身心健康！
   至于这有没有科学道理，还有待于专家研究。
   黄林见了，总拿疑惑的眼光看着她，却又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小梅瞅见了，也不说破，只是妩媚地一笑，依然小口小口地吃着。
   其实，小梅的心里却犹如火烧，似乎总有一个声音在催促，快快快！有几回，小梅都要放弃这种淑女范了，可一想到腹中正在孕育的小生命，小梅只好强压下这种急性子，努力使自己变得慢条斯理起来！
   吃完饭，收拾好一切，小梅又在前后转了转，关上门，这才一步一步爬上楼去。
   母亲自从听到那天大的喜讯后，背上行李回了乡下老家。
   每次黄林回来，都说母亲现在比以前精神多了！
   其实，小梅心里也清楚，母亲今年才六十五岁，身体健康着哩！只是为了还债，延缓了生育的时间，才导致母亲如根病秧子样。现在，心病解除了，母亲当然精神百倍了。
   想到这儿，小梅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来！
   这一笑不打紧，腹中的某个部位似被某个东西蹬了一下，小梅哎呦了一声，不由伸手直去直抚摸，口中不停地安抚道，好好好，不说你家婆婆了好不好？得到了安慰，腹中再无任何反应了。小梅长舒口气，心中暗道，还没成人形哩，竟这有灵性？都成精了！忍不住恨得牙根痒痒的，直挫自己的小银牙。似得到了某种感应，腹中又开始了蹬动。唬得小梅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了。小梅笑吟吟削了个苹果，有一口，没一口地啃吃了起来！
   窗外，人声喧哗，小梅坐在窗前，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来由地露出一丝甜笑！心中不由想到，难怪以前大户人家的小姐们都爱坐在窗前，这景致，嗯，真好！给个神仙都不想当啊！
   时间，也在小梅的看顾之中，一分一秒地流逝了！
   直到傍晚，黄林才回家。看着从楼上一步一步走下来的小梅，黄林满心欢喜地道，一切都搞明白了！
   小梅一愣，心中嘀咕道，总算不枉我一番苦心！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惊讶地问道，明白什么了？
   黄林一指小梅，依然欢喜地道，当初为何借债买这里！
   小梅听了，却不说话，只是看着黄林。
   黄林道，远处，是个火葬场，又有墓地，这就是财源！
   小梅走到黄林面前，却言它道，当初，为何只看上你？
   黄林一愣，拉着小梅那双柔软的玉手，哈哈笑道，一点就透！小梅咯咯咯一笑，扑进了黄林的怀里，口中嘻嘻笑道，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
   不久，一家寿衣店开张了！
   远在乡下的母亲听说儿子儿媳找到了事做，特地托人照料家里，巴巴地跑来看望。老远看到门外挂着一面花圈，母亲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路。擦了擦双眼，又左右细看，没错，正是自己在这儿住了多年的家，脸上的表情即刻僵硬了下来。有心想回家，却又碍于情面，怕儿媳晓得了落下埋怨。正在犹豫间，身后传来一声喊，妈！转身一看，正是儿媳小梅。
   只见小梅提了一篮菜，正吃力地往家走哩！
   母亲赶紧堆起笑，几步走过去，一把抢过，跟着往家里走。口中却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没想到，这活人倒赚上死人的钱了！
   小梅一听，也不计较，只是咯咯一笑，道，我不赚，别个也赚！
   一句话，堵住了母亲的嘴，噎得母亲半天都不好再往下说了。
   过了会儿，母亲没话找话地问道，黄林呢？
   小梅道，送墓去了！
   母亲一愣，诧异地问道，驮去的？
   小梅又是咯咯一笑，道，开车去的！
   母亲更加惊疑了，掉头看着身后的小梅，疑惑地问道，借的？
   小梅摇一摇头，道，买的！
   母亲一听，张开大嘴，“啊”了一声，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梅却一挽母亲的胳膊，咯咯笑道，走吧，家中没人呢！
   母亲更是惊讶地脱口而出，不怕别个偷？
   小梅更是咯咯地大笑了起来，手不住地抚摸着日渐隆起的肚子，说道，不怕背时？
   母亲看了眼小梅，担心地问道，哪来的钱？
   小梅漫不经心地回道，借的！
   母亲又是一声“啊”，刚想说话，身子却已被小梅拉着往前走。母亲只得相跟着！
   小梅安慰道，您只管喂好您的鸡！一抹肚子，又道，小家伙正等着您的蛋吃哩！话刚出口，猛觉不妥，瞟了眼母亲，咯咯笑着直往前走。
   母亲一愣，却也不好发作，只是悻悻地道，儿大不由娘啊！说完，也加快了脚步，跟着小梅，一步一步朝家中走去！
  
   2019年3月14日作于东西湖新烟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