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母亲正在悠闲地喝着茶,父亲笑笑,刚想开口说出心里的话,见母亲的眼睛扫了过来,父亲又咽下了已到唇边的话,瞥见碗里已没了茶水,父亲赶紧提起热水瓶,揭开盖子,小心地倒了下去。
待水倒满,母亲笑着问道,有话说?
其实,父亲的举动,早就落在了母亲的眼里,母亲只是头晕,一时懒得说罢了。
毕竟是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彼此有什么举动,即便不用眼看,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母亲今天才从武汉回来,正头晕目眩的,好不容易挪到自家家门口,站着,正等待着清醒。
这时,父亲从屋内走出来,笑着问了句,回来哒?也不待母亲答话,搀扶着母亲,进了屋。待母亲坐下,又从桌上拿来茶碗、热水瓶,倒了一碗,递给了母亲。
母亲此时也略感头轻松了些,睁开眼,瞄了眼父亲,见父亲一脸的殷勤,心内顿感诧异,却也懒得问询,只是噘起嘴唇,吹了吹,小心地啜了一口。温水入喉,顿觉精神大增,这才有力问询。
自从实行“村村通”后,家里也安了部电话。有了电话,母亲再也不只在家中呆着,开始武汉、家里两头跑。
父亲一惊,却还是沉稳地放下热水瓶,坐直身子,搓着手,冲着母亲嘿嘿直笑。
见父亲久不开口,母亲喝下最后一口茶水,双手捧着茶碗,追问道,说嘚!见父亲仍是一个劲地傻笑,母亲没好气地吼道,苕哒吧?
父亲这才鼓足勇气,吭哧吭哧地说道,我想,我想……把那……把那……鱼塘……鱼塘……转让出去。当最后一个“去”字还在唇上缭绕时,父亲的额头上,已沁出了豆大的汗珠,身子也慢慢地站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母亲。
母亲忽地站起,伸手不停地指点着父亲,口中发出一连串“你你你”的声音来,当再想说出更加难听的话来时,看见父亲那佝偻的腰,母亲颓然地坐了下来,随之,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唉——
过了会儿,母亲看着父亲,有气无力地答道,随你!
父亲一听,如得大赦,长舒一口气,身子也渐渐站直了。
母亲看着这一变化,一双眯缝的双眼,渐渐瞪大了。母亲不禁好奇地问道,让给谁?
父亲嘿嘿笑道,幺姑娘她们!
原来,幺妹夫家离渔场不远,渡过一条排灌渠就到了。
母亲一听,又忽地站起,指点着父亲,凶狠地道,早有阴谋啊!停一停,又道,我说么屁大点事就找她们!我说今日黄鼠狼么变成哒大公鸡,充起哒善人来哒!
这时,从屋外传来一声喊,汪爹,走哦,抹牌去哦!
话音未落,人已站在了屋门前,扫了眼屋内,看到母亲,讪讪一笑,转身走了。口中还不住地嘀咕,我说么今日还在家啰,搞半天,管头回来哒!
母亲听了,更是恨恨地直跺脚!
父亲却依然嘿嘿笑道,还要她们愿意嘚!
母亲叹息一声,又坐了下来,低垂着头,默默想着心事。过不一会儿,抬起头,担心地道,儿子他们……
父亲一听,也颓然地坐了下来,不再言语!想了想,父亲抬起头,喃喃道,就他们差些嘚!
听父亲说得在理,母亲也不再反对,算是默认了父亲的决定!
此后不久,当母亲又一次从武汉回来时,鱼塘完全转让给了幺妹她们。
父亲在家,彻底享起福来!
母亲依然武汉、家里两头跑,当起了职业“包包客”。
说起这“包包客”,还有一段趣话。
由于母亲去武汉的次数多了,见的世面也大了。
母亲有回回家,笑着跟塆子里的婆婆们说,我也成“包包客”哒!
其实,那叫“背包客”。
只是母亲看到后,指着荧屏,还大笑了一回。
这时,大嫂正坐在母亲身边,好奇地问母亲为什么笑?
母亲指着身后背着个大包的婆婆说,你说这城里人,尽睁眼说瞎话,那明明和我背的包包一个样,还说是么背包,还说是个么客?又不是去走亲戚!
大嫂听后,撇撇嘴,也不反驳。
此后,母亲自认学了洋,大叫自己“包包客”!
后来,当父亲彻底衰老,生活难以自理时,父亲躺在床上,一个电话,叫来幺妹她们。
夫妇二人尽心尽力,喂汤喂药,毫无半句怨言。
母亲这才彻底醒悟,指着父亲,恨声道,找的好后路啊!
父亲躺在床上,也只嘿嘿笑,脸上却尽显得意!
为自己选择的这条后路!
2019年2月18日作于东西湖新烟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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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赐稿,祝创作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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