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四的早上,武清吃了几块糍粑,放下筷子,慢慢地朝大门走去,双眼却始终看着仍坐在桌边吃糍粑的母亲。
母亲瞥见了,却不说话,也不阻止,仍一如往昔,对付桌上的糍粑。可心里,却明镜似的。
武清哪知这些?还以为母亲正在打盹,忽略了他这个小虾米呢!快到门框边了,武清的心,都提到嗓子口了,心中不由一阵窃喜:快哒快哒,翻过这座门槛,就是日思夜盼的户外!
到了户外?哼哼,武清心想,不玩到天黑,想我回来?哼哼,除非,除非,除非什么?武清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终于,武清的右脚尖都抵住门槛了,只要武清再抬起左脚,一步跨过去,那就是钝开枷锁走蛟龙,砸烂玉笼遁金雀了!那户外,就是天高任鸟飞!就是海阔凭鱼跃了啊!
可预想中的那一幕,并未看到,看到的只是武清轻轻将背抵着大门,一点一点往前挪。
那双眼睛,却一刻不离地紧盯着母亲!
母亲呢?却始终就那么坐着,一刻不停地吃着糍粑,有滋有味,且还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来!
这一切,在母亲那里,似乎都是那么自然,随意。可在武清这里,却并不亚于一场地震啦!这似乎在警告着武清:别动,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话虽如此,可武清却并未就此自缚,还是一如既往,一点一点往外挪!
其实,武清也并非是个循规蹈矩之辈,在家在外,武清有个名不见经传的外号:毛猴子!
众所周知,几时哪个看见一个毛猴子老实呆过?
可事也凑巧,这个年节下来,武清这个毛猴子,竟被关在家里足足三天啦!
这话还得从头说起。
除夕那天,一家人围桌吃团年饭,母亲面带微笑,警告道,大一岁哒,都该懂点规矩哒,老实在家呆几天!咽下口中饭食,又道,莫搞得满塆子不得安生!
嘴里这么说着,可那双眼睛,却还时不时地瞟向武清。
武清当时听了,也没计较,甚至连头都未抬一下,武清这时正埋头专心对付一颗鱼脑壳哩!收拾完鱼脑壳,武清也没在意,更不要说往心里去了,武清又睁大双眼,搜寻着下一个目标!因为这样的话语,以往也说过,可结果?武清依然如个“飞蜈蚣”,满塆子跑!结果,不到根烟的功夫,家中拜年的人络绎不绝!害得母亲父亲说尽了好话,赔尽了笑脸,才打发走这些来拜年的人!但这些,武清哪晓得?依然在塆子里干着他认为有趣的事情!武清终于瞅准了一个目标,一筷子叉去,拈起那块肥肉,狠命地往嘴里塞去,立时,两边腮窝子上鼓起了两个大包!
一旁的哥哥,却斯斯文文地吃着,甚至都不发出一点吧唧声来!
父母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露出一脸的苦笑!
这正应了那句古话,一母养九子,九子九个样啊!
初一一大早,父亲和哥哥去走亲戚去了,武清趁此装上昨夜捡的鞭炮,准备出去,脚刚要迈过门槛,耳中竟传来母亲的一声断喝:敢!
武清回头,见母亲站在桌边,一手握着筷子,一手拿着一摞碗,正板着脸,冷冷地瞪着武清!见武清还站着没动,母亲又道,你老子不敢打你,看我初一的早晨敢不敢?说着,又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子却仍在手中握着!
武清见母亲动了真格,默默地收回了迈出的那只脚,又深深地看了眼户外,一步一步退向了堂屋。
那双眼睛,竟一刻都未离开过户外!
从此,武清如一头蛟龙,困在了牢笼里!
至于武清这三天是怎么度过的?不说也罢,说出来,是对武清的不公!
毕竟人家武清,也是个要面子的伢!
说来也有趣,这三天下来,家中竟没来过一个拜年的人!
三天下来,竟清闲得母亲在屋内来回走,口中还不住地嘀咕,么没人呢?么没人呢?
一旁的武清见了,却哈欠连天,真像个毛猴子,抓耳挠腮!
初三这天,好不容易熬到上床睡觉,武清躺在床上,发狠道,明天,就是打断双腿,也要出去!
有了这个决定,武清没过一会儿,竟沉沉地睡过去了。
今天一早,武清起床,又悄悄装上留存多日的鞭炮,乖巧地吃完饭,默默地实施着自己的计划!
终于,武清提起脚,咬着牙,跨了出去,脚又快速地挨着了地。
这可是户外的地啊!
武清又看了母亲一眼,见母亲依然那么坐着,武清长舒一口气,一用力,身子也顺势挪了过去。也来不及呼吸户外那清新的空气,武清又快速拉过另一条腿,也不去看母亲,一咬牙,小鸟样地飞走了!
母亲这时才转过身子,看着空空的门口,笑道,都初四哒,还关你搞么家?
其实,武清又哪晓得,初一到初三,不许出门,又哪是母亲的一时心血来潮,陡生的规矩?实则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风俗啊!
共 1 条评论
感谢支持社团,祝笔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