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新盖的茅草屋,几乎在眨眼之间,就在空地上长出来了。妇人们自在各家屋内忙活;男人们呢?如同喊了预备起样,都纷纷走出自家屋门,默默地聚集在了一起,个个脸上虽刻满了疲惫,可那眉眼之间,竟都溢出了掩藏不住的喜悦。相互之间也不搭话,只是心有灵犀地从塆子头扫到塆子尾,又扫到塆子中间,看着一根高杆上正呼呼地飘扬着的一面红旗,眼睛都定格在了旗上。
其实,旗上也没得个什么,就是一块被子芯大的红布。这红布还是几家凑了钱,请父亲起了个大清早,去到街上疋头店里扯回来的。
其实,要终了父亲的意,父亲一人出这钱就算了。说这也要不了几个钱,也就几毛钱的事,搞得这麻烦。父亲说这话时,母亲当时也在旁边站着。母亲听完父亲说的话,双眼瞪得象鸡蛋,一口银牙挫得格崩直响。却也不便发作!
可其他人听了,却是一连声地反对。说你这话说的不该,起屋动土,这是个大事,插红旗是个讲理行的事。钱你一人出,这愿心不大,也镇不住邪气。大家一齐出,这愿心就大些。愿心一大,这法力也大些。即便有再大的邪气,也都能镇压得住。要你去跑个腿,出了力,我们这心里本就不过意,哪还要你再一人出钱?
父亲听了,笑笑,也就不再坚持了。
一旁的母亲听了,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郁气。
于是,你一分,他五分,凑到一块,都有六七角了。
父亲数数,笑着连声说,多了,多了。
有人笑道,多了你去过过早嘚!还能叫你空肚子两头走?
等父亲扯回红布,嘴里还在打着饱嗝。
旗杆也早已捆扎好了。
父亲笑着拿出红布,系牢,立起,红旗从此日夜呼呼飘扬着。
直到茅屋做起,几家的男女,连个屁都没乱放一个。
这时,幺爹收回视线,看着一旁的父亲,担心道,这屋也起起哒,家也安下哒,你没去问,几时有田种啊?
其他人一听,也纷纷收回视线,看着父亲。
虽没言声,可那眼中,满是期待!
父亲掏出烟,一人发了一支,又掏出洋火,点燃,吸了口,这才开口回道,昨天去找哒书记,问起种田的事,书记笑着说,还得几天。
幺爹却皱眉道,家中都快揭不开锅哒!
一旁的二叔插话道,昨晚我去买洋油,听老刘说,前面柴山里正请人割芦苇,一天两三毛呃。
幺爹眼睛一亮,转头看着二叔,问道,你没问他还要不要人?
二叔笑着回道,问哒,说有好多人,要好多人。
父亲也扭过头,问道,钱呢?是一天一结?还是过几天一结?
二叔笑回道,说是一天一结。老刘还说,中午还管餐饭哩!
幺爹又问道,牢不牢靠嘚?
二叔连声回道,牢靠牢靠,老刘说是他一个老表找他帮的忙。钱来他代销店结。
幺爹急忙催道,你去跟他说!现在就去!
二叔刚想动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喊,老汪!
众人一转头,见来了两个人。
二叔急忙笑着走出来,笑道,刚说去你那,可喜你就来哒!
来人正是老刘。
老刘一指旁边那人,这就是我老表。侧头又看着他老表,就是他说想去割芦苇。
那人一笑,掏出烟,一人撒了一支,扫了众人一眼,看着二叔,问道,是你一人去?还是他郎们都去?
二叔连声道,都去都去他郎们说都去!
那人心头一喜,满脸溢出了笑!
二叔又问道,老刘说的那些话,算不算数嘚?于是,又复述了一遍刚才说的话。
那人笑道,算算算!
二叔扫了众人一眼,见没得反应,连忙回道,我们明天就去!
那人拍着双腿,大笑道,好好好,明天早上我在我老表店门前等你郎们!说完,一人又发了一支烟,转身走了!
见生计有了着落,久悬心中的一块石头,“咚”的一声,落回到了心腔。刚才还嫌燥热的阳光,此时感觉舒服多了。就连呼进肚里的茅草味,都已能分辨出几丝香甜来了!
备注:图片来自网络,若涉及版权请联系,以便删除
共 1 条评论
感谢支持社团,祝笔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