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麻麻亮,一排七八艘木船停靠在了岸边。
这时,从尾船传来一声叫喊:“到哒吗?”
一个早已上岸的男人四下望了望,这才转过身子,望着尾船的那人,大声回道:“到哒,到哒,上岸就是奎星阁!”说完,俯下身去,定牢缆绳。待这一个弄好,这才走到下一艘,接过船中人抛上的缆绳,边往泥土中插,边不住地提醒:“慢点,慢点,莫滑到河里哒!”待木桩定牢,站起身子,又找补一句,“刚一刻差一点滑河里哒!”说完,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
船上的人笑着骂道:“你个*总像个黄表灰呗,随搞个么家都匪里匪……”话还没说完,又传来一声惊呼,“哎呀!”接着,就是“咕咚咚”一串响。
原来,船上那人一个箭步射上岸来,脚下一滑,坐溜溜板样滑向了河里。
岸上这人急忙伸手去拉,嘴里却又发着笑。这一笑不打紧,身上已没了力气,随着船上那人的拉扯,岸上这人也滑进了河里。
其它船上的人见了,却不去拉,只是站在船头直笑。连腰都弯了。
尾船的人隔得远,没看真切,都好奇地纷纷问询:“么家?么家?这大清早的,还有鸦雀子打破哒蛋?”
过了会儿,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将回道:“义芳叔骂在明是黄表灰,自己却老牛困哒水!”说完,又笑。
尾船的人听了,也轰的一声,笑了起来。还是那个问询的人提醒道:“紧笑个鬼,拉起来嘚!”
头发花白的男将说道:“两个水鬼,淹不死!”见二人爬上了岸,又笑着说道,“都起来哒!只是节约哒烧碱!”
那人听了,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
说话间,岸边已响起了“叮叮咚咚”的敲打声。
在这说笑声中,天已大亮了。
妇人们这时也都爬将起来,纷纷走到船尾,去烧火做早饭了。
小伢们自在舱中玩耍。
吃过早饭,男将们都聚在了一起,看着清澈的河水,纷纷发起呆来。
这时,那个头发花白的男将问父亲:“接我们的人呢?说没说几时来?”
父亲续上一支烟,吸了口,才回道:“说好在这等的。”
那个头发花白的男将抬头望眼天,低下头来,看着父亲,焦急地道:“太阳都四五杆子高哒,么还不来?”想了下,又道,“许是忘哒吧?”
父亲刚想开口,岸上传来一声喊:“你们是彭场来的搬迁户?”
父亲听了,慌忙站起身子,连声道:“是的!是的!”
其他人一听,面上露了喜色。
那人支好钢丝车,拎着个黑提包,走下岸来。
父亲连忙提醒:“慢点,慢点,蛮滑!”
那人一听,连忙停住了脚步,望着岸下的众人,笑道:“感谢你们的支持!走,带你们去住地!”
众人一听,连忙走上岸来,望着那人,只嘿嘿笑个没完。
那人扫视了一圈,冲父亲点了下头,返身往回走,走到钢丝车边,将黑提包挂在车把上,推上车子,带头往前走。
众人也都纷纷跟着,一言不发,只是拿眼两边扫描。映入眼帘的,竟是成片的芦苇,还有那宽窄不一的水塘。都走了半个多小时了,竟没看到一个人影。
众人见了,心中直打鼓。纷纷转头你瞄我,我瞄你,脸上已看不到刚一刻的喜色!
父亲见众人都不说话,父亲笑着问道:“区长,人呢?”
原来那人竟是沙湖区的区长。
区长笑笑,回道:“正因为人少,才要你们来嘚!”说着,一指前面的一片空地,“到哒,到哒!”转头看着父亲,“这里归二大队管!”
话音未落,猛从一堆草丛中窜出一干人来。打头的一人见了,连声笑道:“可把你们等来哒!”见到人群中的区长,又拱手笑道,“区长,连你郎也来哒?”
区长板起脸,故作生气地道:“不欢迎?”
打头的那人连忙笑道:“哪里哪里,八抬大轿都接不来!”
见打头的那人还想说,区长挥手打断了。看着打头的那人,划了一圈身边的众人,问道:“么安排他们?”
打头的那人笑着回道:“就住这些。”一指脚下,又道,“这是一队,都是才搬来的!”说着,又一指身后的一干人等。
区长刚想开口,见父亲直拿眼瞅,区长一愣,笑着问道:“有么话就说!”一指打头的那人,“他就是二大队的周书记,叫周阳春,复员军人,去过朝鲜!”
父亲看着周书记,笑着问道:“周书记,我们的船都停在奎阁,船上的东西?”
区长听了,连忙看向周书记。
周书记连忙回道:“早安排好哒!”转头冲一干人中喊道,“老宋!”
“哎!”人众中挤出个中年男人,快步走到周书记面前,一脸的笑。
周书记说:“快去叫上你们的人,赶上牛车,帮。”转头看着区长,指着父亲他们。
区长连忙答道:“他们都姓汪,彭场搬来的。”说着,“嘶啦”一声,打开车把上的提包,掏出几张纸,递给了周书记。
周书记双手接过,瞟了一眼,转头又道:“帮老汪他们去搬家!”
老宋“哎“了一声,转头跑了。
区长见安排好了一切,这才笑一笑,推着钢丝车,掉转车头,一溜烟地走了。
从此以后,这里成了父辈们的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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