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的时候,母亲回了家。
此时,祖母正低头专心地捆草把子(注:把杂草拧在一起,再予折叠,状如麻花。乡人管它叫草把子或简称为把子。作柴烧蛮耐火。),没有看到。正在一旁玩耍的哥哥看到了,丢下手中的泥巴垞,直向母亲扑去,口中还不停地叫唤着,姆妈,姆妈。
母亲停住脚步,牵着哥哥的小手,就要往屋里去,理都没理祖母。
祖母听见叫唤声,捆紧草绳,抬头看到母亲,诧异地问道,么回来哒?脸上还挂满了笑。汗水正顺着额头往下滴。还有几缕头发粘在了额上。
母亲顿了下脚,也不回头,又径直走了。
祖母顿感莫名,刚想再问询,就听“咣”的一声响,屋门关住了。没过一会儿,传来低低的哭泣声。祖母一愣,走前几步,伸手想去推门,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嗐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门外的石墩上,望着大门,怔怔地发起呆来。
原来,昨晚就已说好,母亲要去父亲那里过几天。一是父亲工作忙,都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二是母亲也快生产了,住在父亲那里,一旦要生产了,接个医生也方便些。哥哥留在家中,自有祖母她们照护。
今天一大清早,母亲收拾妥当,高高兴兴地出了家门。临走时,还跑去厨房跟祖母说,家里,你郎操心哒!说完,脸上已起了红晕。
祖母泼去瓢里的潲水,喜滋滋道,去吧,去吧,保险鸡蛋一个都少不了。
母亲听了,这才挺着个大肚子,一脸喜色地走出了家门。
望着远去的母亲,祖母这才转身,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水,随手拿起抹布,又去清洗锅了,口中还不忘嘀咕一句,也该去见面哒,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边嘀咕,边舀出水,转身泼到潲桶里,放下水瓢,摇晃着去了灶门口。
祖母是双小脚,走起路来,自然象企鹅了。
么现在就回来哒呢?
正当祖母在那儿胡思乱想时,猛地传来“咚”的一声闷响。祖母一转头,不知何时,祖父在站了一旁,手拄着铁锹,正气呼呼地看着自己,脸已铁青!祖母诧异地问道,你要吃人哒?
祖父咬牙吼道,你养的个好儿子!
祖母一愣,更加诧异了,满脸疑惑地问道,我儿子么哒?
祖父跺了下脚,恨恨地道,他……
声音已拔了高腔。
祖母一听,感觉势头不对,赶紧转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又迅疾地车回头,冲着祖父直摆手,另一只手直冲屋门指,站起身子,摆晃着来到祖父跟前,一拉祖父的衣角,赶紧朝把子处走。
祖父会意,冷哼一声,顺从地跟着祖母走,手中的铁锹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来。
见走出一段距离,祖母盯着祖父,小声问道,究紧么哒嘚?
祖父低声道,今日我去街上……
祖母连忙打断,惊讶地问道,你没做事?
祖父赶紧解释,去跟公家买东西。说完,咳了声,才道,碰到汪家洲的树银,他告诉我说,你儿子他,他,他,唉……说着,蹲下了身子,双手抱住了头。
祖母推搡着祖父的头,跺着脚,焦急地催促道,你个死人啦,说嘚?
祖父忽地站起,差一点撞倒了祖母。祖母却还是一个趔趄,连连退后了几步,身子不住地摇晃。祖父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祖母,见祖母站稳,祖父才低吼道,跟个姑娘搞在哒一起呃!
啊一一
祖母听了,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幸亏祖父反应快,一把抱住祖母,小心地放在了把子捆上。
祖母转头看了眼大门,边垂泪,边哭骂道,这个小短阳寿的啊,小砍脑壳的啊……
祖父也转头看了眼大门,嗐了一声,蹲下身子,又抱住了头。
这时,屋内传出哥哥的哭喊声,婆,婆,血,血。
祖母忽地站起,惊叫一声,要生哒!说着就往屋里跑。跑了几步,又象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身见祖父还蹲在那里,祖母跺着脚,焦急地嚷道,你个死人,快去喊人嘚!
祖父倏地蹿起,拔脚就跑。
见祖父象没头的苍蝇乱跑,祖母大喊道,回来!
祖父转身跑到祖母跟前,喘吁吁地看着祖母。
祖母吩咐道,去喊接生婆许伯娘来!
祖父“哎”了一声,转身就要跑,祖母又喊住了,祖父只得站住,转头看着祖母。
祖母又道,去叫他义成叔把许伯娘背来,再去喊乌家婶娘,白家婶娘来帮忙,叫他们帮忙背来,你麻些去代销店买几斤糖回来。说完,掉头就往屋里走。见身后没得动静,一转头,见祖父仍木头样戳在那儿,祖母跺着脚嚷道,快去嘚,你个死人啦!
祖父这才“哎”了一声,打起飞流规(注:算盘的一种打法。现如今,估计已没得几人会打了。)跑了。
备注:图片来自网络,若涉及版权请联系,以便删除
共 1 条评论
感谢支持社团,祝笔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