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塆子中,踏着如水的月光,吹拂着清凉的夜风,听着有节奏的“踏踏”声,父亲斜视了一眼一旁的会计,心中竟激起了万丈豪情。可惜,没得翅膀,要是有,父亲都要一飞冲天,展翅翱翔了。可父亲却并不死心,还在肚内搜索枯肠,学那文人,来它几句,既抒发了内心的激情,又展示了自己的才能。只可惜,搜了半天,都没搞出一句来,父亲一时竟泄了气,只是默默地走着。可那头,却还时不时地仰起,望几眼明光瓦亮的月亮。
会计见了,许是受了影响,也时不时地仰头瞄几眼,左瞄又瞅,却又瞅不出个什么名堂来,肺腑中只吸了几缕冷清。见父亲又再望,还显出一副陶醉样,会计莫名地问道,紧瞅个么家?也不怕颈子疼?
父亲低下头,扭动了几下酸胀的颈子,嘿嘿笑着回答道,我也不晓得!
会计更加疑惑了,挪开一步,侧身看着父亲,显出一脸的狐疑。不禁诧异地问道,那你紧瞄个么家呢?
父亲也不回答,只是嘿嘿笑,脚步一刻不停地继续往前走。
会计见问不出个什么名堂出来,摇一摇头,紧走几步,与父亲并肩走着。没走几步,见前面一座宽敞平瓦房,心头一喜,瞟了眼父亲,小声催促道,走快些!说着,也不待回复,抢上前去,冲着屋内哈哈大笑,口中连连道,老汪,老汪,跟你带个本家来哒!说完,一指身后的父亲。
父亲几步赶上,面带微笑,站在了会计身侧。
屋内这时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哪个?哪个?哪个?话音未落,人已站在了大门口。
门外竟暗下了一片。
会计刚要介绍,父亲已先开了口,是你郎啊?边说,边直拱手,亦如老戏中的做派。
老汪也拱手回道,是我,是我,是我!说着,一侧身,作了个请的手势。
大门口顿时一片雪亮!
会计见了,诧异地问道,你们认得?
老汪连声道,认得认得认得。说着,伸手划了一个圈,哈哈笑道,这一屋的砖瓦,都是找汪会计开的票。看了眼会计,又找补一句,帮哒大忙!
父亲这时赶紧解释,那些日子,你正在区上学习。
会计“哦”了一声,这才迈步走了进去。父亲紧跟其后。
待二人坐定,老汪又赶紧倒茶。见二人接过,老汪又递上烟,坐在对面,笑看二人,问询道,有事?
会计放下茶碗,掏出洋火,“嚓”的一声点燃,不满地回道,交哒要有事?装进洋火,吸了口,又道,不能来玩玩?说完,仰头哈哈大笑。
老汪连忙解释,接都接不来,说这话!说完,抬头看着紧闭的房门,扯起喉咙,大声嚷叫道,人呢?人呢?来搞么家?还不忙些死起来去烧火?
会计连连摆手,又要嫂子忙!
老汪也连连摆手,不满地道,说个么话?接都接不来!又冲房里嚷道,还没死起来?
房中传出妇人的声音,来哒来哒来哒,紧叫个魂啦!接着,房门“格吱”一声响,走出个中年妇人来。妇人见了二人,笑道,你郎们坐,你郎们坐。边说,边取下中柱上的一方围巾,边系边快速地跑去了厨房。
见妇人去了,老汪看着父亲,询问道,汪会计的家是哪里呀?
父亲停下把玩的烟,笑回道,汪家河。
“你尊翁是?”
“树庭。”
老汪一听,跳起来道,啊,搞半天,你是树庭哥的儿子啊!
父亲诧异地问道,你郎认得?
老汪回道,认得认得认得,今日白天还在彭场街上碰到他,说哒蛮半天的话。你父亲是说他有个儿子在窑场。哪个晓得就是你哟!说完,又是大笑。
会计适时插话道,不要我介绍哒?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老汪诧异地问道,你搞么家?
会计嘻笑着回道,你叔侄二人叙家常,我不走搞么家?等你开赶?
老汪连忙上前,一把按住会计,连声道,你不引他来,他能知道我家门朝哪开?树朝哪栽?
会计嘻哈一笑,说道,那我还有点功?
老汪又递过一支烟,转头又递给父亲,父亲一扬手中的烟,老汪一笑,叨在嘴上,坐回原位,笑道,大功!大功!
会计点燃烟,吸了一口,戏谑道,喝你家酒不冤?
老汪连声道,不冤不冤不冤还要坐上席哩!
几人仰头哈哈大笑。
没过一会儿,屋里飘溢着阵阵香气。
屋外的月色更加明亮了,亦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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