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单说父亲在“五一窑场”的一件小事。
父亲初进窑场时,也和其他工人一样,每天都去脱砖坯。且每天都要流下一身的臭汗。这也无可说叨,本是农家子弟,又何惜这身汗水?故此,也难从父亲口中听到说出一句半句抱怨的话来。一来二去,倒也蛮逗老工人们的喜欢。老工人们既然喜欢了,对父亲也开始有个小照顾。比如掀帘子,盖砖瓦等小事,都要父亲去做。且还笑吟吟地对父亲说,小汪,你年青些,腿杆子风快些,去把那些盖的东西掀开,趁这辣日头晒干。有个矮胖的老工人还找补一句,前些日子淋哒雨,都还只晒哒个半干。
父亲听了,二话不说,颠颠地跑去了,且还满脸含笑。
老工人们见了,都笑着夸赞,起眼动眉毛这伢蛮开叫!
等到全部掀开,小半天都已过去了。
父亲却也不歇一口半口气,又颠颠地跑去脱坯。
老工人们见了,却笑骂道,没做过事?这猴急?又是那个矮胖的老工人找补一句,*,也不累?
父亲只是擦去额上的汗水,笑着忙去了。
老工人们都直点头。
后来,场里缺个出纳,场长问老工人们,有合适的人选?
老工人们却象商量好了样,脱口回答,小汪!
场长一惊,又问,识字吗?
老工人们直摇头。
有个与父亲住一屋的老工人说,昨天黑哒小汪还帮我写过一封信哩。说着,伸手去兜里拿出个信封,递给了场长,又道,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哩。
场长接过一看,眼都亮了,展开信纸一看,字正,墨黑。吭哧了老半天,场长只识得你好二字。可那“好”字还是分开半边在念。可刚念出个“女”来,又觉不妥,想了老半天,才合起来念了“好”!场长笑嘻嘻折叠好信纸,塞进信封,递了过去,豪气地拍板,就他!
老工人们听了,连连点头,直夸场长是明主!
从此,父亲干起了出纳。
渐渐的,父亲的身影也少在工场露面了。
虽则如此,一旦遇到老工人们,还是叙话连连。说话中,还把那所得香烟分发给他们吸。
有了这一举动,此后早晚,父亲的宿舍里从没断过人。人一走,遗下一地的烟屁股。
父亲也不恼,只是耐心地拿起扫帚,一一清扫,撮进撮箕里,准备往外出倒。却被同宿舍的那个老工人看到了,老工人心疼地阻止,莫倒!边说,边起身拿过父亲手中的撮箕,蹲下身子,一个一个吹去灰尘,又小心地放进个空盒中。
父亲见了,好奇地问道,么用?
老工人微微一笑,得意地回道,用纸一卷,又可过烟瘾!
父亲这才省悟!
一天,父亲吃过早饭,去办公室,见对面的会计直打哈欠,父亲惊讶地问道,昨夜没困?
会计打着哈欠,无奈地道,睡不着呃!
父亲又问,没去看?
会计答,看哒,医生说神经衰弱。
父亲问,没开药吃?
会计答,医生说没得那药哒!
父亲问,么药?
会计答,安眠药。
父亲想了下,说道,我有个叔子也搞医生,抽空去跟你要几颗?
会计喜道,这么暂就去。
父亲说,好!抬脚就往外面走。
会计连忙道,你把钢丝车骑去!
父亲回道,好!
会计只在办公室里等待。那眼睛,时不时地直往窗外瞄。
快到中午时,父亲满头大汗地回来了,且一脸的喜色。
会计看到了,也一脸的笑,却还是问道,搞到哒?
父亲支好钢丝车,回道,搞到哒!搞到哒!边说,边掏出个纸包,递给了会计。
会计打开一看,皱眉道,才两颗?抬眼看着父亲,脸上已显了不满。
父亲连忙解释,就这两颗都还不肯给哩。说是只给半颗。你看,不有颗破哒?
会计疑惑地看着父亲。
父亲又接着解释,我叔子说,这药蛮狠,吃多哒就会死哒。是我好说歹说,才给哒两颗。叔子跑蛮远还追着我说,做两回吃,莫一次吃,死人哒要抵命的!
会计听完,只是疑惑地看着药。过了会儿,会计又打起了哈欠,包好药,冲父亲笑了笑,出了办公室。
父亲心头一紧,赶紧嘱咐,莫吃完哒!
会计头都不回地答道,晓得!
父亲这才放心放意地去清理帐务。
下午,会计未上班。
父亲的心又纠了起来。直到下午两点,父亲抽空去了趟会计的宿舍。
门并未锁死。
父亲二话不说,也不打门,一下推开了房门,瞅见会计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哩!父亲推了几下,并未推醒,又见枕边放着张白纸,父亲心道,坏哒,都吃哒。唬得父亲一屁股坐在床沿,瞅着会计直发愣,心中不住地打鼓!却又不敢久呆,只得轻脚走出,掩上门,去了办公室。心中,却又记挂着会计。
深夜,起来多次。
房内的老工人见了,疑惑地问道,拉稀?
父亲尴尬地一笑,连声答,呃!
老工人提醒道,去叫炊事员,喝几口陈醋就好哒!说完,翻了个身,睡去了。
父亲感激地谢了声,也躺下了。
第二天,天刚放亮,父亲跑去了会计那里,就坐在一边,静静地等待会计的醒来。
直到上班铃声响,会计才悠悠醒转过来。口中直呼,哎呀我的姆妈呀!
父亲一听,跳起来叫道,你可醒哒!
会计见了父亲,莫名地问道,么哒?
父亲回道,你要再不醒,我要去坐牢!说完,长舒口气,颠颠地走了出去。还一脸的后怕!
会计摇一摇头,不住地嘟囔,这狠?笑一笑,没事人样下了床,穿上衣服,口脸都不洗,就去上班了。
精气神比往日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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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赐稿,祝创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