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很少见到点灯。小时候用的是煤油灯,早些年国家穷,大概是那些油也是从洋人那里买来的,祖辈们叫洋油灯。自记事起,天色暗下来,妈就会把煤油灯点亮。过了些年头,村里用柴油机发电,有了电灯。又过了些年,用上了国家电网。对于浙江人来说,都知道是新安江水电站送出来的电,所以叫“新安江电。”从点灯到电灯,标志着社会的进步。现在,直播平台的一种娱乐方式也叫点灯。也许,人活一世也就两件事:点灯与传灯。
这世界,我来过,点亮自己,照亮别人。有一年,家人一起去西双版纳,适逢“河灯节。”可以幻想,成片的荷花灯随风而飘,随水而流,汇聚成璀璨的光影,映在小河中,流光溢彩,说不出的美丽。后来得知,纳西、苗、侗、布依、壮、土家族地区,都有放河灯的习俗。无论是煤油灯、莲花灯,还是荷灯,那怕点着蜡烛,都具有燃烧自己,照耀别人的意思。
在佛教中,点灯是寓意消众生之烦恼,破人世之阴暗。走进寺庙,常常可以看到点亮着莲花灯。说是莲花有四德,一香、二净,三柔软、四可爱。莲花便承担了佛教的象征使命。“灯”象征佛的光明与智慧。而“传”则是传递,意味着将光明和智慧传遍十方。
点灯,传灯,让我想起了曾经参加的智慧人生读书班。人生需要读书,更需要智慧。智慧既可以从读书中来,又可以从生活的实践中来。
我并不信奉佛教,只是,佛学那些人生智慧是值得学习传承的。点灯、传灯也是参加智慧读书班才得知的。智慧读书的初级叫“好书精读”,相当于孩子的“学前班”。第一堂课就让我喜欢。好书需要精读才能消化,道理简单,做起来就会有出入。读书班是朋友相邀而去的。一本小册子,内容也并不那么深奥,通俗易懂并切入生活。读书班一般不超过十五人,分成三个小组,每个小组另有经验丰富的学员领读。小班式读书是便于大家交流分享。“好书精读”从一起朗读开始,朗读后各自摘抄文章中自己认为有触动的“好词好句”,根据“好词好句”对照自己的生活提出话题交流分享。三个环节,有内容,有思考,有交流。读书班是开放的。无年龄之别,无职业之分,更无高低贵贱之说。“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人与人最远的距离是近在眼前却不相识,人生最悲哀的事是不认识自己。读书班是用心在读,打开心扉,点亮自己,拂去人生的尘埃,认识自己。读书班是安静的,倾听者不作评价,用心去理解对方的心情与过往,分享各自灵魂深处的独白。我想,这既是点灯人,亦是传灯人。
读书班,让我想到点灯与传灯这个题目。读书明理,让自己充满智慧,点亮自己光灿的内心,向外传递美好和智慧,灯灯相传,心心相印。俗话说,人心清净,就可圆满。
不阅天下百态,怎懂沧桑世故,不观千娇百媚亿万花开,岂知繁华浮世,唯有经历,才能明了。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盏智慧明灯,打开自己的灯,才能看清自己,照亮世界。
说到点灯,北宋时,有个州的太守名田登,为人专制蛮横,他的名字有个 “登”字,不许州内百姓说到与“登”字同音的字。元宵节,依照惯例,城里要放三天焰火,点三天花灯庆祝。写告示的小官员只能把“灯”字改成“火”字,告示就写成了“本州照例放火三日。”老百姓看了官府贴出告示,忿忿他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是什么世道!”
记得小时候课本里有这样一则故事,说是一位有志之士大白天打着灯笼上街,竟然被官府捉了去。小时候不懂得那么多,后来才慢慢懂得,那志士大白天打着灯笼上街是讽刺当时的社会很黑暗,才会被官府捉了去。
另有一则故事,有一位眼睛瞎的人,我们叫瞎子,他根本看不见世界是什么样的,只是,他每当晚上外出总是打着灯笼的。人家都取笑说,你本是瞎子,打灯笼也看不见路。后来才知道,此人打灯笼是为了照亮他人。
有一首歌叫《传灯》“黑暗中的一个人,谁来燃起一盏灯,洗我前尘快我平生,永不见黄昏点起千灯万灯,点灯的人,要把灯火传给人”,点灯固然要紧,灯火可否传给人,才是结果。
点灯,需要燃料,需要愿意点亮自己的愿望。有一次,看见寺院人海济济,香火兴旺,以至于工作人员不得不把未曾燃尽的蜡烛提前处理掉。善男信女们高举着香和蜡烛,相互推着,总想着上前去,点燃自己手中的香和蜡烛。见着有一位信女伸出手,想去蜡烛台点火。嘴里还念念有词:“借光、借光,大家兴旺。”忽见身边窜出一位女子,厉声说:“这是我的蜡烛,你不能借光。”那架势有点吓人。
心灵的灯,亦是灵魂之灯,往往在寂静中光明,在热闹中熄灭,所有这些都是时光对我们的恩赐。有一日,我牵着爱人的手,行走在海岛的小路上,她的长发总是被海风吹起,打落在我的脸上,让我闻到了发尖的味道。事实上,这个味道我是熟悉的,只是,今天,发尖粘上了海腥味,顿感不同。春的海风,明显有些凉意,走在海堤上,望着飘浮在大海上星星点点的渔船,它们孤独嘛。我说,它们一点也不孤独,因为,那些灯光照亮了大海,让我们看到了渔船的存在。我们不孤独,因为我们的内心早已点亮,渔船不孤独,因为那里有亮堂的灯光。
自我记忆起,父亲喜欢读书和喝酒,这也传承给了我,所不同的,父亲读书勤于思考,我读书大多摆样子的。父亲喝酒从来不醉,我端起酒杯不醉不休。记得,父亲常常走亲戚晚饭后回家。人家总是提醒说,走夜路不好,荒山野岭鬼怪多。父亲说了一辈子还是那句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父亲就是我们心目中的一盏明灯。父亲的眼睛是发光的,小时候,最怕他直勾勾地看着我们,那眼神能直刺我们幼小的心灵。似乎,他坐在百年阵旧的老房子那个小天井里,就能看透天空,看穿大地,更何况是肉长的人心。
有一位战友,19岁应征入伍的孙国民,来到旅顺的老铁山守护航标灯塔。老铁山灯塔距今已124年,为世界著名历史文物灯塔。寒来暑往,斗转星移,日落开灯,日出关灯,孙国民一晃度过39个春秋,其中30个春节是在这里度过的。孙国民点亮的不仅仅是为人指航的灯塔,还点亮了自己的灵魂,照亮的是整个世界。
时光花开一路,生命之旅,三千过客相逢,契合灵魂的知音,唯有点亮自己,传承他人。世事复杂,人生简单,那怕是一丝光亮,也是能感知自己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人只能是人,不可能似天上太阳那样照亮大地,只是,细细想来,每个人灵魂深处,总有一道光芒在世间焕发。世事的轮回,成就了百年前的他们,如今是我们眼前中的经典,百年后的我们,也许就是后人镜头里难忘的瞬间,让一道道光亮留于人间,彼此的路上就不会有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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