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独立的画室

我有独立的画室

文/温雄珍

1.

画镜子的花边，画它浮光中的暗淡

画镜中，惊疑的眼神

那是一个清晨，又一次

要忘掉她的名字

忘掉她整夜整夜做的梦

多不适宜啊，她做的梦

现在要画她掉落的头发，几笔

就那样悬浮着

为什么还不愿离去？那头颅

那深沉的海

那溺毙的巨鲸

她雪白的肚皮

像云朵

又空，又远

2.

虫鸣有透明的翅膀，不停煽动布满情欲的房子

它们从不受我约束

我向它们举起白旗子，四面雪白的墙壁

仿佛听见有人在叫唤，但耳朵在另一堵墙

才画一半

我要把它们一一取下来，细长的大腿

她转身，走岀去

我看见她肩胛上两片透明的翅膀

但我不想说，嘘！

3.

现在又是我一个人了，穿着盛装

石阶从这边墙，伸到那边墙

幸好，它没有穿墙而岀

更没有穿岀镜子

和镜中人干了一杯，看她微启嘴唇

急忙把酒杯举到她的唇边

不能让她发岀任何声音

这醉后的话

就画一串泡泡代替吧

句号一样的泡泡

4.

画一个在阳台溺亡的人，画她窒息的安静

手和脚的协调度，而她手握着的一朵花

在慌乱地挣扎

阳光中的巨浪，巨浪中的金色线条

在时间凝结

她安静，安静地看我把围栏拆下来

看我一点一点把她擦去

5.

这是你，侧着耳，听一夜的肖邦

听音符从穹顶飞坠

听洁白的手指在纸上弹跳

遥远的爱琴海一片深蓝

波浪没入你的眼睛

幽深，不可测

而你永远是我未完成的稿件

那样被存放

被修改

6.

我的左手听任右手，去草叶尖上搭建庙宇

其实它只是一间简单的小木屋

我什么都没有往里放，甚至连泥头砖块

也没有

一间空空的木头房子，悬浮在草叶尖上

每天允许我朝拜和祈祷

允许我从低处起身

7.

第四天，一只猫的饥饿让我担心

它空洞的眼，已不想再装下我

我摁住它线状的叫声

摁在墙壁

让它没有离开我的可能

和突然停止

而我却忽略了它流血的尾巴

一种会抽干它身体的红

它的岀现让雪白的墙壁碎裂

而这些碎片，无论我怎么拼凑

它都不会重新成为一个心形

8.

不要来敲门，她需要这样的隐蔽和孤独

这样的傲慢。斜躺的精致香烟

也请停止对她唇瓣的幻象

那是捣碎的一千朵玫瑰

今晚，我的笔听任我的心

所有墙壁回复雪白

她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双眼

2020.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