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命的另一半
作者:绿叶草根
只要用最朴素的语言,最普通的声音,最真挚的热忱,最简单的表示,就可以表达一个意向,就可以发出震撼天地的呼唤:老婆,老伴,你是我生命的一半,我爱你!从相识那天起,直到永远……
在平时的生活中,这心灵的呼唤始终存在,但从来无须说出。它的表达,只不过是极平常的体贴、关怀或宽容,有时甚至只用只言片语或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个暗示就行了。
心灵的呼唤,有的是力度,不掺半点假的力度。心灵的呼唤,可告山川;心潮的奔涌,可达天际。
妻子彭清秀原是湖南的士家族妹子,所以借湖南的方言来表达,她就是我的堂客。
在她之前,在风雨如磐的文革浩劫中,我曾向35位姑娘求过婚,结果均折师败北。何故?因我是“伪保长崽崽,准阶级敌人”,其貌不扬,一身充满哈儿(傻瓜)“冲包”等错误、缺点、罪恶,本该一辈子打单身,只能有半个生命、不完全的生命。外国人怕“13”(一十三),中国人怕“36”(三十六),怕得莫名其妙!其实,你只要通晓阴阳,“36”被析为六六方阵,岂不就是六六大顺了么?正因为如此,所以怪了、神了,第三十六位姑娘给了我一生的爱情,给了我一生的幸福。
婚前,我们有着简短的热恋,我爱她美貌,爱她勤劳,我特别爱她果断决断。第一天我们靠媒人介绍见面,第二天“看家”,她就拿出了家庭主妇的派头,使我感到已在一所学校报了名(女人是一所学校),已进入一个港湾停泊(女人是爱的港湾)。她爱我老实,爱我有文化(其实不过初中四期),特别爱我庄严的承诺。我的诺言解除了她的心病。她虽然有两个姐姐,却宁愿自己赡养父母,而为了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找一个孝老之人作为终身伴侣。她和她的阿爸都“看通《三国》”,听了我的承诺,坚信我会孝老,坚信我会践行庄严的承诺。解除了心病,她就放弃了对“白马王子”的追求,毅然决然地来到了我这个“火柴蔸”(一位伯母恩赐的评语)的家中,鲜花甘愿插到牛粪上,当起了家庭主妇。俩人走到一起时,她十九岁,我二十六岁。从订婚到结婚,才短短几个月,也没有什么纷繁、枝蔓的恋爱故事,所以说“简短”,实在太简短了。
她决意嫁到我家,毫不犹豫,另一个原因是“门当户对”。当时她的阿爸被错误管制(1979年查清,龙山县法院无卷宗,是岩冲公社党委某书记和公社武装部某部长定的“管制分子”,因而被平反揭帽),她心理平衡,觉得“猴子莫笑羸子狗,老鸹莫笑母猪黑”。
我的堂客从1973年(文革第七个年头)起,给我的家庭带来了福气。我重执教鞭,又得转为正式公办教师,她也当了“先生娘子”。1985年全家农转非时,还包括了嘎公嘎婆。孩子一来到人世,我们俩都统一了(借子女的称呼而称呼)对二老的称呼:嘎公嘎婆。同时,我们把她的父母接到桥堡寨赡养。后来,嘎公过世了,嘎婆又到石堤中学和我们一起生活,直到过世。我们赡养二老之举,虽然没得到上面任何褒奖,但是民间却对我们评价甚高,口碑甚佳,说我俩“天理良心”,说我是“买母行孝”。
堂客带给家里的主要福气是一儿一女,儿女双全。一个儿子,娶了媳妇,有了两个孙子。儿子不愿意当教师,宁愿当“打工仔”,但他有一整套技术:电工、焊工、安装工、修理工。女儿读硕士研究生已经毕业,到南京某大学任教去了。家庭从桥堡寨老屋迁出,在石堤中学校园内建了幢一楼一底、地窄天宽的新居。
风雨如磬的文革时代,我们俩风风雨雨一起走了四五年,她鼓励我到钟灵水库、三角滩电站闯江湖、找出路。最后她终于在改革开放的春风中,通过好心人,为我找到了代课、民办的出路,不像有的女人,一根裤带把男人捆在腰杆上,一根绳子把牛吊死在寸草不生的光岩板上。她全心全意地支持我的事业,教书,练文,为我开路搭桥,为我遮风挡雨,为我保驾护航。
婚后,我一直把她当做小妹妹,她却一直像大姐姐一样护我的短短。背重抬轻,她总是让我的车马。我过了花甲,她才五十出头,但百病缠身,她老是注意保护我患了高血压的身体,却不顾她自己多病多灾的身躯。我们的爱情没有半丝掺假,经得起长时间的检验。
心爱的堂客,从你身上,我看到了湖南妹子的率真、决断、有远见等诸多优点,故而我们心相通,意相随,不知不觉就风雨兼程,一起走过了三十六个年头,又是一个六六之数,六六大顺之数。
我有一位老师,曾在我去读大专时给我敲了一记警钟:“你读书回来,不能丢了你的爱人呵!”虽然他是多余的担心,但说明他是个有良心有道德的人,说明他希望我也是个有良心有道德的人。
即使我的女人这么好,我也没有对她百依百顺,只有九十九依九十九顺。神佛菩萨要求善男信女要有二十四个耐烦心。但我不是善男信女,差一个级别,所以只有二十三个耐烦心。而我的女人却有。即使家庭一度把她推上磨心的位置,她仍然有二十四个耐烦心。
儿子和一个女青年热恋那阵,我和她一起坚决反对这门婚事。但是执著的家族、执著的父母,给儿子灌输了执著的血液,他非要那女青年不可。为了不重演梁祝悲剧,我决定支持儿子结婚。我的女人虽然反对,当了磨心,但她内心爱着她的丈夫,爱着儿子,即使一万个不情愿,她仍然全力以赴操办了婚事。因为头年刚建了新居,所以不能存钱打贺喜,只有借钱打贺喜。她当时在学校厨房做临时工,就向她的同事姐妹借了七八千块钱办了婚事,我一年后才慢慢还清。
儿子要办一个石材厂,我和儿媳妇拼命反对,我们又把我的女人推上了磨心的位置。儿媳不拢边,我在秀城上班(返聘),我的女人义无反顾,无日无夜的帮儿子建厂房,打扫场地,虽说帮不了什么大忙,却尽了为母的心。结果儿子成功了,他加工的石材畅销渝湘边区。
儿子为了理顺小两口之间的关系,又“过河拆桥”,“命令”他母亲带两个孙女上秀山享受优质教育资源,让孙女进城读书。我的女人巍然不动,但我劝她还是为孙子的前途着想,也为了儿子的事业着想。她虽然不甘磨心的位置,最终还是带着孙子进了城。我们几个隔代的乡巴佬进了县城,又生活到一起了。
儿媳千方百计地“破坏”儿子的石材厂事业,结果还大获成功。儿子把石材厂所有设备租给了别人,他的母亲心疼不已,所以拼命反对,从2009年春节也即大年初一吵到初十,整整吵了十天,儿子儿媳要出去打工,老伴声称她也要出去打工,不带孙子了。
我晓得老伴的底线。她早已把母爱扩大到祖爱。儿子儿媳要把两个孩子一个送到秀山舅家,一个送到里耶姑婆家,她是舍不得的,任谁也不会有她自己的照料那么周到。这次我没有劝她,而是毅然承诺由我自己一个带着大孙女,让大孙女在秀城安心读书,将了她一军。她说:“既然你揭了榜,你就带吧!”但结果她还是从磨心的位置中摆脱了出来,和我们一起回到了秀城。
结婚爱夫,生子爱子,添孙爱孙。我的女人就是这样,全心全意的爱抚着这个家庭。她爱着这个家,爱着这个家的每一个成员,爱着这个家的一切。因为有她这一份爱,这一份情,我才全心全意搞我的学文,搞我的“文化长征”。
我的老婆身不高,力不大,却有着特殊的韧性、特别的韧劲,常年累月默默地驮着家庭的重担,是一头任劳任怨的骆驼,是一头吃苦耐劳的骆驼。
家庭的担子是沉重的。有了儿子后,我俩供嘎公嘎婆在内的五口之家,经济拮据,生活艰难。那时在生产队里干活,她从大坝田河下背谷子(稻谷),爬几里山路,也要背一百多斤,许多身高力大的妇女都不是她的“下饭菜”。嘎公嘎婆先后过世,我俩又要供子女上中专、上大学,总是节衣缩食,俭省持家,吃不像吃,穿不像穿,她却很少有什么怨言。儿女长大了,她又带孙子,盘书、洗衣,扶着孙子成长。家庭的重担弄得她身患风湿、肩周炎、腰椎骨质增生、胃痛等疾病,寒冬腊月里仍在冰冷的水中洗衣浆裳,凭她的精明买菜做饭,尽量减少开支。
我的老婆心灵手巧,在她阿爸阿妮(父亲母亲)烹调技术的基础上博采众家之长,烧得一手好饭菜,使我们一家都成了半拉子美食家。嘎公当年那一手细切萝卜丝,细如丝线,堪称一绝。我老婆炒的牛肉萝卜丝、烹炖的豆腐鱼,我们吃的时候总是谨慎小心,提防把舌条一起吞进肚子里去。
俗话说:“麻糖客,响叮当,好吃婆娘搞心慌。”又说:“男人嘴大吃四方,女人嘴大吃种粮。”我的老婆爱吃麻糖,却很少买吃。她从小忍得口,总是让别人先吃,即使她在娘家当幺女时也是如此;而且,她坚持到底,丝毫未变。每次做了美食,她总是一口不沾,全让家人享用,特别是优先满足孙子。只有量多的美食,才有她的分。这些小事看来普通,但一般人很难做到。
她持家之严,从自己做起,对自己极为苛刻。2008年岁末,北京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吕浩然医生一行送医下乡,在秀山县城碧鑫大酒店为老年人诊治心脑血管疾病。因为我和老伴去迟了,没经过仪器检测,吕医生给我开了“通麦”1700元,给我老伴开了300元的“博力健”。老伴舍得1700元,却舍不得300元,和我争了很久,吕医生见我们互相关心,老夫妻情深甚笃,又给她开了一些偏方。但是,药物拿到家中,她心痛300元钱心痛了几个月,好久沒吃那药。也难怪,进县城一年多,她被骗怕了,一次被人“冠冕堂皇”地骗去了700元保健品费用,从此后,她对外来宣传老年保健的人总是心存戒备,哪怕有人打了国务院的旗号,她看都不去看。她认为那些都是花的冤枉钱,她一文冤枉钱也不愿花。好在“通麦”使我通了脉,两胸不痛了,她才开心起来。因怕药物失效干丢钱,她最后还是吃了博力健。
为了减轻她洗衣的负担,我早就想买一台全自动洗衣机,但她一时又想,等到要买了她又舍不得钱,迟迟不予“批准”,真急人!好在经过我反复申请,她才点头“批复”,买了全自动洗衣机,外搭一个饮水机(因为她梦寐以求的是夏日的冰水)。
当磨心,快要把她磨融了;当骆驼,快要把她累死了。但是她脚不停,手不空,还是一如既往的操劳家庭,一如既往的打理生活。
她的执著,呵护着一家人的执著:我对文学的执著,儿子对学艺(技术)的执著,儿媳追求完美幸福的执著,女儿追求文凭与事业的执著。
从一只金丝雀,从一朵映山红,从一个小巧玲珑的湖南妹子到精明强干的贤妻良母,再到两个孙子的祖母,虽然人老珠黄,却是我永远的爱人,永远的心上人。她经历了极其普通而又颇具特色的人生历程,并且继续为这个家尽心尽力地操劳。
我们俩最大的心愿是白头偕老,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俩最担心的是我先离开她。但我以万一出现这种情况为底线,正在千方百计为她安排最合理最妥善最适宜的结局。虽然能否实现此事无法预测,但是两瓣心香已然凝成并蒂。
即使如此,我也报答不了我的堂客、我的女人、我的妻子、我的爱人。
老天,帮帮我!
但愿儿子儿媳、女儿女婿都有孝心。万一我比老伴先走一步,她也不至于无人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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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得一知冷知暖的另一半才是真正的幸福。作者说堂客是他生命的一半有点言不属实,应该说99%才对嘛! 编辑老师用心在说话,用情在说话,深深感谢,深深赞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