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八五八农场,是王震将军率领十万复转官兵开发北大荒,创建军垦农场时,按铁道兵八五〇部队番号排列命名的,十几个大型国营农场之一。
一九五八年,十万转业官兵开发北大荒,在虎林以西的大小穆棱河畔,松阿察河和乌苏里江西岸,这块三河一江环绕的荒原上,建起八五八农场。经过五十多年地开发建设,昔日的北大荒,已变成今日的北大仓;昔日的马架子、地窨子,已经变成今日美丽的安兴新城;昔日马拉爬犁,人踏雪的泥泞路,已变成条条水泥公路通四海,车水马龙稻飘香的康庄大道。看今日的安兴新城的人们:楼房起居、公园休闲、广场锣鼓扭秧歌……。这一切的一切,这七十多年的变化,怎不使人想起开发北大荒的人们,那艰苦开发和建设荒原的岁月?
早在一九五六年四月,南京军区警卫营护送一趟专列,载着三十多名干部、家属和孩子,押运一千多名劳教人员,来到穆棱河边,建起河南独立大队,这就是八五八农场的前身。
那时还没有机械和汽车,就组织人力十五人为一组,人拉木犁开荒,当年开垦两千多亩荒地,种上几百亩大豆,秋天收大豆五吨多。
冬天组织千人上迎春将军岭伐木,距穆棱河两百多里,没有汽车运输,就组织人力分四个站,人拉爬犁,一站一站地把伐下来的木头,倒到穆棱河边,为在穆棱河上建桥做准备。
一九五七年桥建好了,路通了。解决了进出过河的困难,为部队垦荒建场奠定了基础。
一九五八年,十万复转官兵在王震将军率领下,开进北大荒,一场“向荒原宣战,向黑土要粮”的壮举,使三河一江的广袤荒原变成了八五八农场。
开发北大荒是怎样艰辛?建设八五八的前三十年,是什么样的生活?是难以想象的。
我在三年自然灾害的一九六一年二月来到八五八,从那时起,八五八农场成了我们的第二故乡,此后的六七十年中,我们经历了八五八的变迁,尝到垦荒建设的苦与乐,生活的酸与甜。
初到北大荒,举目白雪皑皑,冰天雪地,凛冽的北风刮着“烟儿炮”,路上是道道雪岭。从虎林到八五八一路上不停地下车推车,近一天的时间才到八五八场部——安兴。开始了开发建设的生涯。
有一首歌我们垦荒人铭记于心:“迎着晨风,迎着阳光,跋山涉水到边疆……”我迎着凛冽的晨风跋山涉水来了。并且扎下根,结了果。把青春和果实毫无保留地献给边疆。“红在边疆,专在边疆,哪里有荒原就让哪里献出棉粮……”在边疆……八五八,我曾经红得发紫,从一个青年的,刚出校门的学生,成为青年干部——农场团委委员,入党积极分子,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农场的后备干部;我也专了,从一名农具手,成长为技术骨干、驾驶员、车长。对农业机械无一不通,无一不懂,能给机务人员讲农机课。可是这红与专,曾付出我多少代价呀?
在那“抗涝抢播”的日子里,车长与我开着C——100拖拉机,拉着四五吨重一爬犁大豆种,向北大通奔驰,准备在大通内的地里播种。机车在轰鸣,茅草在链轨下被碾入泥中,眼见前面是水泡子,我不敢贸然驶进。问车长:“前面是明水,怎么办?”“有机车从这里开过。没问题!加速——冲过去!”按他的指令,我挂上五挡,机车像乘风破浪的舰艇向对岸冲去。后面木爬犁犹如排山倒海,涌起层层浪……我不由得赞叹:“没想到这笨重的C——100还是水陆两栖,将来我……”
正当我畅想农业机械化的前景,突然机车发出老牛般地“哼哼”声,断气了。机车扬起头,我和车长身体向后仰,眼见驾驶室内进水了,转瞬眼间水淹到膝盖……
“唉!真倒霉,再冲一两米就出去了……”车长丧气地说:“找车拉!”
我们淌着没腰深的水上岸,叫来了正在开荒地C——80号机车,我把二十毫米粗的拉筋挂在机车前。机车开动了,但是我们的车纹丝不动。C——80驾驶员老廖轰轰油门让我们离远点,他把车倒了一两米,奋力向前冲去,只听“卡巴”一声,拉筋被拉断,我们的机车还是纹丝不动。这时,机务副场长李德砚,带着四台拖拉机来了。他一看情况,知道是机车因故障自动熄火,无法启动,只有往外拖。他让大家卸下豆种,又指挥五台机车成扇形排成三队连在一起,听他的号令再一齐开车。一切安排就绪,驾驶员们严阵以待,李副场长让我摘下爬犁。
我进入车后水中,几次伸手也没有摸到牵引销,我干脆钻到水里,终于摸到牵引销。可是使尽吃奶的劲也拔不下来。我只好钻出水面换口气,又要钻进水中。李副场长赶紧叫我上来。又调过一台车,用油丝绳把爬犁向前拖一米左右。车停下后我摘掉油丝绳,车一开油丝绳弹起卷到车后水中。我看没问题了,便又下到水中,用力拔掉销子。没想到突然觉得后背被猛撞一下,剧烈地疼痛使我眼前一黑,不知什么在左眼扫了一下,我跌坐在水中……当我明白过来时才知道,油丝绳绞在机车牵引销上,我拔掉销子油丝绳弹出,打在我左眼上,使我左眼永远模糊不清。在那艰辛的垦荒岁月里,类似我这样的伤痛何止我一人,因机车事故长眠在荒原中的人为数不少啊!
劳累、艰难、严寒、酷暑、蚊虫和险情……伴随着垦荒人,而吃的如何呢?
在那自然灾害时,我们的口粮日定量只有四两八钱,怎能糊口哇?一次我与浑身浮肿的老龚师傅打夜班,深夜一点,我已经是饥肠咕噜,盼着夜班饭快点送来。正在这时,刘队长送饭来了。我下车打开饭盒一看,黄澄澄的一饭盒韭菜炒豆饼,赶紧崴了两勺吃到肚里,本想一口气吃个饱,可是看我们师徒俩人的夜班饭,仅有这盒炒豆饼,还有两个不足二两的烤饼,再有就是小白菜汤了。我只好咽下口水,把饭盒推给师傅,拿起一个烤饼吃了,喝白菜汤填肚子。
师傅看我喝汤的样子,象征性地吃几口炒豆饼,把剩下的烤饼一掰两半说:“小关你把这些吃了吧,剩下就白瞎了。”
我说:“师傅还是你吃了吧,我吃饱了。”
师傅苦笑着说:“我肚子胀鼓鼓地吃不下,还是你吃吧!就吃那么一个小饼,光喝汤怎么行?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不管好不好吃,填饱肚子要紧哪!”
我眼睛湿润了,说:“你不也是没吃饱吗?这夜班饭我怎能一个人吃?”
我们推来推去,最后,师傅火了,命令我吃下所有的夜班饭。
我们师徒推让的情景,刘队长看在眼里,满脸愧疚地说:“是我没有管理好连队,让大家跟着我挨饿……”
临走,他对龚师傅说:“老龚啊,你们车已经不缺驾驶员,连里决定让你去当粮食保管员,也好养养身体,明天去管仓库吧。”
龚师傅去管仓库,再那时来说就是给个场长当也不换的活,可见领导用心良苦。龚师傅管粮库,一晃一个星期过去了,这天刘队长到库房见到龚师傅,看他浮肿不但没见好,反而加重了,双腿肿得连步都迈不开,奇怪地问他:“老龚,人家当粮食保管员都红光满面,你当保管员病怎么还没好?”
老龚笑着说:“队长你竟开玩笑,如果当保管员能治病,那还要医院干啥?我的饭量大,每天吃那么点粮食病怎能好哇?”刘队长又说:“你当粮食保管员,住在粮食堆里还挨饿,难道还让我做给你吃才行?”
老龚一听火了:“什么?现在全场人都挨饿,你让我监守自盗?我是共产党员,这种当粮耗子的事,就是饿死我也不干!”
还说什么呢?刘队长摇摇头走了。
灾年过去了,农场在各方面都有好转,但是,尽管开发北大荒的人们豁出命来干,农场总是翻不了身,年年种地,年年亏,日子越过越贫穷。随着共和国成立三十年,路越走越窄,人心越来越散。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北大荒,人们的手脚放开了。老兵王木存,首先在我场创办全国第一个家庭农场,从那时起大农场套小农场在垦区开花,职工的生活也跟着发生了改变;接着农场实行旱改水,推广了种植水稻,这一下扭转了农场因沼泽地低洼易涝的局面,几年下来成了旱涝保收的水稻田,如今已建成拥有六十多万亩旱涝保收的水稻场。
科学种植水稻,使农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产量翻番,从过去的亩产百十斤,一跃而成几百斤、上千斤、超千斤……如今水稻亩产一千二百斤,都成了落后,正向一千四百、一千六百斤迈进。
随着粮食的丰收,农场再也不愁吃穿,不愁发工资,而是追求生活的质量了;过去的土坯房、砖瓦房,逐渐被高楼取代;农场四通八达的白色路面,改变了过去泥泞的土路、砂石路行车难的局面;年年增多的是摩托、汽车、私人小汽车,已经成了普通百姓必备的交通工具;当年的倒木沟,今日是楼房林立,商店、店铺举目皆是,水上公园、休闲广场、健身广场、活动中心……成了人们娱乐、修身、养性的场所……传说中的世外桃源“倒木沟”,如今已是北国花园般的“人间仙境”。
今天看八五八农场的变化,真是:
三十余年洪流荡秋水,
三十多载巨浪破坚冰;
睡狮初醒历尽坎坷路,
经过沧桑赏景沐春风。
2021/1/27再稿于八五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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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老师关注。
2021-01-28 1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