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平凡人的盖棺定论
平凡——平凡人的盖棺定论
作者 关长山
摘要：我怀着崇敬的心情，同其他退休老人一样，早早的来到追悼会会场。本以为一个老工人，百岁老人的去世，不会那样轰动。可是却出我的预料……
阵阵哀乐令我心碎，切切悲声催人泪下。不懂事的男女孩童，臂上黑纱那耀眼的一点红星，倒给人悲痛中增添不少安慰和喜气。儿孙们忙碌的身影，不停地接待来给老人送行的宾客。朦胧的微曦的晨光洒在前来参加追悼会的，默默不语的人们的脸上，每个人胸前的小白花，似在闪烁着逝者生命的点点光辉。
这里即将为退休老工人、九十八岁的刘许一老人，举行追悼会。
我怀着崇敬的心情，同其他退休老人一样，早早来到追悼会会场。本以为一个老工人，一个百岁老人地去世，不会那样轰动。来参加追悼会的人，只不过会是刘许一的子孙孩子们及近亲朋友。没想到来的人越来越多，不但有场的老领导，离退休老干部、老工人，甚至有让儿女用轮椅推着，已经卧床不起的，几位八九十岁的老人，也来参加追悼会。竟使殡仪馆门前的广场人山人海，就连门前的广场公路上也站满了送葬的人。这在农场追悼会的历史上，是盛况空前的。
我的心震撼了，举目看着长明灯昏暗的光影里，刘许一遗像那坚毅刚正的面孔，我的眼睛有些模糊了。这时有位领导宣读了悼词。要知道对一个人的悼词，那可是盖棺定论，我便认真地听领导那缓慢，抑扬顿挫的每一个字。听着盖棺定论是不是公正？
悼词追溯了老人的一生，从闯关东到新中国；从公社化到建农场；从退休的老雷锋到病榻上教育子孙……尽管面面俱到，但给人地感觉是：平凡，平凡，再平凡不过——是九十八载漫漫的一生。
平凡——这就是对刘许一老人的定论？
我的心不禁有些不平，泪眼看那些前来送葬的老人们，各个木呆呆的眼中在闪着泪影……这位‘老刘叔叔’走了，缅怀的心令我不能平静——
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一个夜晚。
我和助手小许沮丧地开着机车回到食堂，准备吃夜班饭。炊事员刘许一忙碌地给我们端上了饭菜，见我们俩都没有了往日那爱说爱笑的精神，便说：“怎么了？夜班太累了？”
“不是。今天夜间阴天，分不出东西南北，我们回来吃饭，结果迷失了方向，把车开到了相反的方向，一直开到了场部才发现错了，这才回来耽误您休息了，很对不起……”我不好意思地说。
“哈哈，哈哈！耽误点时间没事，可是你们俩迷迷糊糊地开车，如果不是发现错了，你们再往东开进乌苏里江就麻烦了。”刘许一爽朗地笑着说。
“我也不是故意的，黑灯瞎火的荒原中，谁能分出东南西北呀？”小许没好气地说。
“傻小子！夜间就分不出东南西北了？如果当年让你去侦察日本鬼子兵营，你不知道东南西北，钻进鬼子的营房，那不是白白送死吗？”
“哼！你钻过鬼子军营啊？你能侦察清楚敌情？别光逞能，今天这阴天又大雾弥漫的夜间，你开车还不如我呢！让你开车，弄不好真就进了乌苏里江喂王八了！”
“你小子还真别不服气！你老叔我当年打日本，干的就是侦察！在一次大雾弥漫的夜间侦察，我照样把鬼子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炸毁了鬼子的小兵营。”
“哦？刘大叔你真炸过鬼子兵营？”我不由得用钦佩的口吻问道。
“那还有假？那一年我们了解到二道林子小兵营里的鬼子，正搞什么并屯？把一家家散居在河边、江边、树林边的房子都烧了，强行赶进大屯。这天又逼着陆家亮子的陆家也搬进大屯。逼走了陆家，杀死了陆把头，烧了陆家亮子，不允许在那里打鱼。我们知道陆家靠打鱼为生，你小鬼子不让打鱼，还杀人放火，让人家靠什么活命啊？我们队长与大家一商量，决定夜间派人到小兵营附近侦察，摸清鬼子防卫情况，好消灭这伙鬼子。我接受了侦察任务，到晚上十点左右我一个人进了二道林子。”
“大叔你等等，”我一听这话心里有了疑问，“当年你们是什么队伍？受谁的领导？”
“是抗日队伍啊！当时我们不管是什么共产党，还是国民党，还是土匪头子。只要是抗日杀鬼子的事，谁指挥都一样。”刘许一满不在乎地笑着说。
“当时正赶上起大雾，我在二道林子里七转八转，也找不到鬼子兵营在哪？一想我是从南边进入树林的，鬼子兵营在西北方向三百米处。我镇定下来，向我的手指吐了点吐沫，迎风向天空一指，弄清了方向，便向东北方向摸去，不一会果然发现了影影绰绰的小兵营。这兵营四周有铁丝网，除了东面靠公路一边有岗哨外，其余三面都没设防。我又轻轻的在四周仔细地查看一遍，没有地雷，只有一米多深的壕沟。我这才放心地走到树林那面，与队长汇报了侦察情况后，便带领队伍摸进二道林子中，分北、西、南三个组，悄悄地用草填平了壕沟，剪开铁丝网，悄无声息地进入小兵营，一阵手榴弹，鬼子的兵营、库房和车库顿时被炸塌，并燃起了冲天大火。我们一看从原路撤了回来，从那以后二道林子的小兵营再也没有建立起来，直到鬼子滚蛋一直是废墟。”
“啊？大叔真了不起！”小许听得入了迷，不由得问道：“你是怎么辨别方向的？”
“我不说了吗？我用手指向空中一指，就知道了方向啊！”
“什么？用手一指你就知道了方向？瞎掰！怎么你的手指就哪么灵？”
“说你是傻小子你不承认，我告诉你。”刘许一大叔憨厚地笑着又说：“那时是秋季，夜间多刮的是西北风，尽管风小，但是你把手指吐上吐沫，向空中一指，手指哪个方向感到特别凉，那就是风吹来的方向，也就是西北。你确定了西北，其他方向不就确定了吗？”
“啊？太神了！你是跟谁学的这个方法？”我不由得惊讶地问。
“这不算什么，我们拉起队伍那天起，领导就派我过江，在苏联红军队伍中受过专门的侦察训练，在那严酷地战争中，不掌握侦察技术怎么行啊？”
啊！这位炊事员大叔刘许一，原来竟是一位有特殊本领的抗日英雄，可敬可叹呐……
看着那和蔼可亲的刘许一大叔的遗像，我的眼睛更加模糊了，那个腊月暴风雪的夜间，刘许一笑谈雪地丟鬼子地骄傲神情，又浮现在眼前——
腊月二十三，是我们中国人的小年，刘许一的队伍被鬼子剿得东躲西藏，无法和家人团聚。他实在无法忍受了，便弄了一张三匹马拉的爬犁，化装成车老板到日本人的“红部”附近的路上，去找鬼子的霉气。
“八嘎！什么的干活？”一上路就被鬼子拦住了。
“太君，我给马财主家去虎林拉年货……”
“你的，爬犁的！征用了……”鬼子说着，强行把刘许一连爬犁带人，一起押送到“红部”门口。
这时从鬼子营房内走出五六个鬼子，他们足登高筒皮靴，身穿黄呢子日本军装，头上紧紧地戴着鬼子棉军帽，腰胯洋刀，肩上斜背着盒子炮，一看都是鬼子军官。他们二话不说坐上了爬犁。其中一个说：“快走！去迎门顶子地干活……”
刘许一 一看这架势，心里一阵高兴。心里暗说：你们这群兔崽子，这样的暴雪天，连夜让老子送你们那么远？你们这不是屁股眼拔火罐……找死吗？脸上故意装出可怜相：“太君，这天快黑了，我穿这点衣服，怎么赶夜路哇……”
“八嘎！快快地……”
无奈，刘许一只好系紧腰间的麻绳，放下狗皮帽子的耳朵，挥起长鞭“驾！”爬犁走动了，他慢腾腾地赶着爬犁向前走。
“快！快快地……”
刘许一只好加快速度，他小跑地跟在爬犁旁边。鬼子高兴了，但坐在爬犁上感到冷了，他们把衣服裹得更紧了；刘许一解开了帽子耳朵，解开了腰间的麻绳——他跑热了。
夜幕降临了，风雪越来越大。鬼子们冻得缩成了团，不敢耀武扬威了，瑟瑟发抖；刘许一身上跑冒汗了，竟卷起了棉帽子耳朵，敞开了怀，脚步跑得更紧了。
跑上山路了，山风在呼啸，大雪在横扫。爬犁上的鬼子被飘雪埋在爬犁上，就像几堆僵硬的死猪，一动不动的任爬犁奔跑；刘许一唱起了抗日歌曲，可是死猪们装作没听到。
山路陡峭，雪岭道道。纷飞的大雪中，刘许一开心地大笑：“兔崽子们！你们到家了！”突然扬起一鞭“驾！”辕马一跳，爬犁歪倒。爬犁上的“死猪”甩在雪坑里，一动不动了。刘许一调回爬犁，从鬼子身上摘下洋枪、盒子炮放在爬犁上。系好衣扣，稳稳地坐上爬犁，打马回家过年去了……
那几个鬼子军官的下场可想而知，飘扬的大雪很快就会吞噬掉豺狼……
刘许一老汉，没事就愿意给我们将他抗战故事，深深地印在垦荒战士的心理。我们曾问他：“人家抗联都成了英雄，有的还当了大官。你怎么连个转业老兵都不是？”
“是不是能咋的？我们的队伍被打散了，受伤躲在家里养伤，伤好后队伍南下了，我一个大字不识，就是当官，也给国家耽误事，我也就在家里种地了。咱是个老农民，鬼子来了保家园，鬼子走了就种田。这是本分，管他是不是兵，都是中国人，一样……”朴实的话语，纯真的爱国之心。在垦荒人心目中，他就是实实在在的英雄。
然而，在那浩劫的日子里，竟因为他那抗战中的历史不明，被扣上了逃兵、土匪、假革命的帽子关进了牛棚。但他不在乎，关就关，他照样干活吃饭，照样讲他的历史故事，连那些看押他的城市知青，都被他感动，都对他刮目相看，亲热地称他为刘大叔。
浩劫过去了，那些莫须有的帽子摘掉了，但是他那抗战的历史没人再提了……
现在老人历经近一个世纪的沧桑结束了，盖棺定论了。怎么连他那抗击日寇的英雄事迹一字不提？是忘了还是被否定了历史？
我的心像在被揪痛。千万别忘了：忘记历史是要不得的，否定历史会有可悲的后果啊！
刘许一老人，安息吧！你的事迹会牢牢的铭记在人们的心里！
2015年“纪念抗日战争七十周年征文”获奖作品
2021.2.3.再次修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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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编辑老师的按语及点评。不过请老师注意评语的准确性。这段评语中的“只有祈祷作者安息”是什么意思？令人感到不舒服。视乎被诅咒一般。请三思！
2021-02-03 1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