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婶娘
作者:洗心
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我一直告诉自己,静下心来,好好回忆婶娘对我的点点滴滴。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还没有动笔,眼睛就已经模糊,泪水滴在稿纸上,让我无法平静。往日的回忆,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
婶娘从小没有父爱,后来(点外婆)到我们村弯上屋里定居,带着年幼的婶娘,由于没有父亲,幼小婶娘跟着(点外婆)什么活都干,吃了不少苦。
我的爷爷奶奶过逝时,父亲才十一岁,叔叔七岁,还有一个姑妈只有五岁。当时伯伯已成家,很少过问自己弟弟妹妹。他们三个,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父亲不得不把叔叔过继给小爷爷。婶娘家离我们家近,后来经过媒人穿针引线,她和叔叔这两个命苦的人走到一起。
婶娘虽然没有文化,但通情达理。在我们屋里大家都喜欢她,只是唯一的遗憾是,婶娘生了几个男孩都不幸夭折。这给婶娘造成很大的痛苦,也让她一直很自卑。我从小婶娘把我当自己儿子一样,只要是我喜欢吃的,即使我不在家,她也会想办法留给我。有一次我问婶娘,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婶娘说: “你出生是我接生的,我第一个抱你的,你说我不疼你疼谁?”
小时候,我体弱多病,每次只要妈妈送我去医院,婶娘都要在后面跟着,有一次,我在学校发高烧,又流鼻血,那天婶娘不知道为什么事跟妈妈发生了争论,吵了一架,当时妈妈送我去医院,这一次婶娘也不例外,跟着一起,妈妈平时比较强势,她问婶娘,你过来干吗?婶娘说:“是你儿子,也是我的侄儿。我为什么不能来?”妈妈笑了。那天我在医院,妈妈说她和婶娘一个晚上都没有睡,两个人一直盯着我。
记得小时侯,每次我过生日,婶娘总是免不了在饭锅里蒸几个鸡蛋给我。当时农村穷,这几个鸡蛋婶娘都是平时聚的,舍不得煮给叔叔吃,留给我吃。我结婚后,因与爱人两个人都好强,经常吵架,每次只要婶娘知道,她和叔叔都会狠狠地批我,婶娘对我爱人,比对自己女儿还要好,每次我们出门回来,婶娘都要接到梅河,哪怕回家再晚,她打着电灯都要去接。结婚二十多年,爱人的生日,婶娘从来没有忘记,只要我爱人生日在家,不是杀鸡就是买肉,让三哥骑车送到我家里。我有一次故意跟婶娘说:“对自己侄儿都没有这么好,我生日你忘了吧?”婶娘说:“谁说忘了?你什么时候生日,什么时辰出生我都记得清楚楚楚。”
说起三哥,需要说一件事,因为三哥是入赘,父亲和叔叔都要我叫他哥,当时我跟别人一样喊他名字。一次在老家塘岸上,我喊三哥约他一起去砍柴,当时直接呼三哥名字。婶娘听了叹了一声,显然很不开心。因为三哥之前,另一个堂姐夫入赘,后来找理由走了,编谎话说是我哥和我父亲要赶走他,以至于叔叔婶娘那几年都信以为真。其实那个堂姐夫对叔叔很过分,甚至在叔叔过逝那几天都在说叔叔坏话,说什么叔叔害苦了他,气得我当场发火。那几年我们两家关系弄得很僵。父亲那些年受了不少冤枉气。后来三哥入赘,父亲特别交待我和哥哥,要对三哥好,不要让他走堂姐夫后路。我曾经一次因为没有叫三哥叫哥,还挨过父亲一顿揍,可见父亲对三哥的重视。这一次,我听到婶娘在叹气,触动很大。晚上回家一直想,要怎样称呼三哥,婶娘才会开心。后来我想出一个办法,因为我还有一个堂哥,加上我自己哥哥,我想,三哥既然入赘,就是家里人,排行老三,为什么不叫老三呢。我把这个办法告诉婶娘,婶娘当时笑了,说: “好啊,就这样叫,我就知道我的儿懂事。”从那以后,哥哥和姐姐他们,都称呼三哥老三。
二OO一年,我生了一场大病,从省医院回来,婶娘和叔叔几乎每天都要去看我,偶尔送点营养汤类什么的给我补身体。有一天上午我跟妈妈在山上干活,不知道为什么惹翻了妈妈,妈妈冲我发火。婶娘跟妈妈说:“孩子刚从医院回来,身体正虚弱,你能不能收起你的倔脾气。”后来叔叔看妈妈还在跟我发火,狠狠地批了妈妈一顿,说妈妈发火不分时候。
农村庄稼人,免不了磕磕碰碰,婶娘没有儿子,一直很自卑。有时候跟村里人发生矛盾,都是忍,也不跟人家争论,直到我长大后,只要别人敢欺负叔叔和婶娘,我都会出面去争论。有一次母亲和婶娘吵架,母亲以为我会帮她,但我当时保持了沉默,母亲生气的说:“你这个儿子我白养了”。我只能跟母亲解释: “婶娘没有儿子,三哥又是入赘,如果我们对婶娘不好,别人又怎么对三哥?三哥又怎么对婶娘?”
婶娘当年也相信是父亲赶走另一个入赘的堂姐,当时两家关系很差,加上我母亲又好强,所以当时两家经常吵。有一年,三哥和堂姐没有回来过年,大年三十吃完年夜饭,我跟哥说,要不要去婶娘家坐会,他们两个在家会很孤单。母亲不让我去,而哥哥深知母亲的脾气,不敢去。后来我找借口说我要去新屋玩牌,母亲不好再阻拦,其实母亲知道我是去陪叔叔和婶娘。(这里需要补一句,当年虽然婶娘和母亲关系不好,但每次只要别人说婶娘的不是,或别人说我母亲,她们俩都会第一个站出来和别人理论)。那天晚上,我在叔叔家坐到十点多才走,跟叔叔聊了很多,叔叔说,他很担心将来三哥会走,担心我跟哥哥对三哥不好,担心村里人欺负三哥,担心他走了三哥对婶娘不孝顺。我说: “叔,你放心,只要我在,绝对不会让三哥走,也不容忍任何人欺负三哥,包括我自己。就是我将来去别的地方盖房子,也要叫上老三,即使三哥不孝顺,还有我在。”说完这些,我发现婶娘流泪了。我当时发誓,绝对不会让另一个堂姐的故事重演,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三哥。
二O一一年,堂姐出车祸重伤不治过逝,三哥当时也受伤在医院治疗,我当时在福建上班,因担心叔叔婶娘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连夜请假回家。一回到家,婶娘就就拉着我手痛哭,我感觉到婶娘的手冰冷,加上当时又是冬天,我担心婶娘受不了,把她的手放在我身上暖和。叔叔在旁边一直自言自语说:“老天不公平,让白发人送黑发人,为什么走地不是他,怎么办?怎么办?”我跟叔叔说: “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开点,不是还有我和老三嘛。”
一二年我在破凉盖房子,婶娘对叔叔说:“侄儿在县城盖房子,现在没有钱支持他,他在那边什么都要买,家里有种菜,送点莱给孩子吧。”当时叔叔已经八十三岁了,硬是挑了一担菜,走了近二十里路送到我家。因三哥当时也正在盖房子,叔叔为省钱,没有坐车,他和婶娘挑一担菜从早上走到下午。
前年叔叔过逝,送叔叔上山后,我就回公司上班了,直到过年回家才去看婶娘。一见到我,婶娘就说: “儿啊,你怎么这么久没来看我?”我看到婶娘满头白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说: “这次我错了,以后只要回家就来看你,”婶娘假装生气地说: “这还差不多。”说完,她就开始煎鸡蛋,因为,她知道我最喜欢吃她煎的鸡蛋。
婶娘是不幸的,但也是幸运的,她的晚年,三哥对她很孝顺。三哥的孝顺,让我这个身为人子的人自愧不如。婶娘生病瘫痪在床,都是三哥帮她擦洗,还特别买了一个轮椅,经常推婶娘到屋外晒太阳。
去年我跟哥去看婶娘,聊到小时候,婶娘说,我小时候有点调皮,有一次在河里戏水被她打过,我开玩笑说: “现在长大了,不调皮了,不会再打吧?”婶娘说:“不听话,一样打你。”我说: “我都这么大了,还打我呀?”婶娘说: “你多少岁都一样,现在只有我敢打你。”当时有三哥村里人在,我知道,婶娘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只是,我再也听不到婶娘的谆谆教诲。无法挨婶娘的打了。
曾经有一次婶娘跟三哥屋里人当我的面开玩笑说:“我这个小侄儿,以后他这个婶娘要是过逝了,肯定会哭得很难受。”我说: “不会,你在世对你好点就可以了。”婶娘当时笑了,说: “好啊,你要保证你不哭,你哭我会听到的。”
婶娘走了,出殡那天,天下着大雨。大雨是老天不舍的眼泪。我顾不上地上冰冷的雨水,双膝跪在婶娘遗体前,号淘大哭。天堂的婶娘,您,您听到了吗……。
洗心,本名梅英,一个纯文学爱好者,安徽宿松人,《草根文艺》诗歌版版主,《秋海棠诗社》副编辑。现供职于一家服装公司,作者自小酷爱文学,存有诗稿、散文数百篇,在报刊、杂志发表诗歌、散文、短小说若干,诗作代表作有《问楼兰》、《梦里的江南》、《仰望》《那月、那日、那把伞》、《求佛》;小说《江山.美人泪》、《我若离去,后会无期》其诗观:打开心灵的窗户,让灵魂与诗歌共舞。
共 2 条评论
冬祺笔丰,遥祝好!
如果婶娘在天有灵,一定会感受到您十分思念她。有一点,您答应过婶娘,在她去世的时候您不哭,还是忍不住吧?愿天堂的婶娘不再经历那么多磨难🙏 🙏 🙏 。字里行间渗透着您对婶娘那份思念之情,看来,婶娘真的十分疼爱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