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是一弯浅浅的海峡

乡愁是一弯浅浅的海峡

作者：岁月风

     坐在我对面的这位客户，是公司老总，年近七旬，精神矍铄，身材魁梧，半秃的头顶，少许稀疏的白发有序地向后脑勺延伸。

     见我还站着，他立马欠了欠身，面带微笑地示意我坐下。凭我的直觉，这是一位久经商场，稳健持重而又睿智的老板。看见他那深邃的目光和两道浓浓的剑眉，我才意识到，刚才与他公司采购经理谈判的艰辛和环环相扣，寸步不让的策略之高明，确实了得。原来一切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现在我明白了，我们公司销售部门的轮番上阵，订单久攻不下的原因所在。

  “我对这次辅料的购买合同还算满意。”他慢条斯理地说完后递给我一只烟，接着叫来秘书泡了一杯龙井给我。

  满意就好，为了这次合作，我方以最大的诚意也作了最大让步。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烟，笑着回答他的话题。

  “合作双赢嘛！”他风趣的说道，“生意成了，朋友就来往多了，这不两全其美嘛。”

  我附和道：对，合作双赢，我非常荣幸的交上您这位值得我尊敬和学习的朋友。

  这次订单签订成功，对于我们公司来说，又增加了一个重要的大客户，意义非凡，此时我心情十分愉悦。 借着融洽的气氛，我提议两人聊聊天，并绕有兴趣地问他是哪里人。

  “你看我的身子骨，典型的山东大汉。”说完，他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可能。我不由自主地蹦出这句话。虽然为了争取这家客户，对于他们公司，我的确做过不少功课，然而要想完全更深层的了解倒是不容易的。但，见面后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嗲嗲柔柔的台湾腔。我跟台湾企业和台商打交道也不少，凭经验，我断定他是地道的台湾人。

  他见我看出破绽，提出质疑，顿时笑得前仰后合。不一会儿，又突然收住笑容，陷入片刻沉思……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地从嘴里吐出，双眼中现出几分柔和而又淡淡的忧伤，与我的目光对视了一下，还是用他那慢条斯理的语气，向我道出了他的身世：
  “我祖籍大陆山东青岛，我的父亲今年已是九十五岁高龄，是大陆原国民党青岛绥靖区司令长官刘安琪将军手下的一名上尉连长。民国三十八年（1949年）5月底，共军（解放军）占领青岛前，随押送物资的军舰撤退到台湾。至今已经70多年。八十年代，台湾解除戒严后，父亲因身体和其它种种原因，一直没有机会回过大陆，没有回过他魂牵梦绕的故土——山东青岛老家。这成了他终身遗憾的大事。”顿了顿，‘‘虽然以前和老家人有过几封书信来往，但是，鉴于各自都在为工作生活忙碌，无暇顾及，总想着有时间再说，所以一直没有成行。‘’

哦，原来是这样，我插话说。

  “对。”他用慈祥的目光扫了一下我，表情一下凝重起来，“父亲是独子，从小没有爹，是我的奶奶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的。每年的三月五日是我奶奶的生日，父亲都会在家中点然烛，插上三柱香，双手合十，泪流满面，长跪不起，声声呼喊自己的母亲。因此，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大病一场，不论吃什么药，都不管用。后来大夫说，这是日积月累的相思病，条件反射，身体机能已经产生了抗体，不需要看医生。说也奇怪，不出三天，父亲的病就好了。唉——”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双眼泛着泪光，接着又说了起来，“我以前都在东南亚经商，来大陆办公司才十年有余，我真的后悔没有早点过来。早点了却他思乡的愿望。现在，我父亲已得了脑中风好多年了，尤其近几年还有短暂失忆的状况出现。九年前，在他思维清晰的时候，我带着几个晚辈，拿着当年书信的通信地址，顺着父亲年轻时对故乡的模糊记忆，找到了故乡准确的地址，回过一趟山东青岛的老家。原来我父亲望眼欲穿的故乡，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山村，可漂亮嘞！”说完，他脸上洋溢着几份自豪和满足。“可惜，奶奶几十年前就过世了。家里除了几个远房亲戚的后人之外，就没有别的亲人了。在几个年老的乡亲引导下，我给奶奶上了坟，我拿出带去的相机，拍了一段奶奶坟墓的视频，回村后，又拍了一段即将拆迁的百年老屋的视频带回台湾。我父亲看后，哭成了一个泪人，抱着相机视频整整看了三天三夜，看着看着睡着了，醒来再接着看。有时在梦中突然叫出声来，口中喃喃地喊着：娘啊娘……家啊家……真叫人不忍目睹。”说完，他边摇头边叹息，声音有点哽咽。

    我接过话题开导他：血浓于水，亲情是人世间最珍贵的。你的个人事业都带到大陆来了，我非常钦佩你。你也很孝顺，想方设法满足了一点老人思乡的心愿。大陆台湾一家亲，现在大陆政策开明，你的明智之举，也赶上了大陆经济发展的快车道。你也可以定居大陆，常回青岛看看。

  他接过我的话，说：“定居是可以，也回过几次青岛老家，青岛是我的故乡，我的生身父亲出生的地方，是我的根啦。在台湾，我是陆二代，从小在浓浓的乡音，相样的饮食习惯中长大，它已经深深的洛印在我心里。树高千丈，落叶归根的传统思想是无法抹去的。可惜被一道海峡隔开了七十多年。我倒希望像你们大陆人一样，从台湾打一张迁移，落户到青岛这个美丽的海滨城市，从此，我走到哪里都没有人再叫我是台湾人或台湾台胞的。”

  说完，他停顿一下，又爽朗地笑出了声。但，不难看出，从他的眼神中透露出的茫然，失落，无奈和隐隐伤感的乡愁。

  见此情景，我不忍再问下去，唯恐刺痛他思乡的脆弱神经而感到不安。于是，我转移话题，与他谈了一些业务上的事情。

开车回公司的路上，我感慨万千，心情难以平静，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余光中的《乡愁》那首脍炙人口的诗：

  是啊，乡愁，那弯映在心头上的白月光，总在不经意间，打湿游子的床头；乡愁是游子与故乡之间的一根轻盈丝线，一头拴着故土一头拴着游子的心头，即便走到天涯海角也还能感觉到她对你的深深牵挂，它斩不断理还乱，是难以泯灭难以忘却的淡淡忧伤！

  真心希望大陆和台湾早日统一，共创中华复兴之路，共享民族发展成果。大陆和台湾，不再有隔阂，不再有分离，不再有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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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是作者与一位老板洽谈业务成功后的聊天内容。通过聊天，作者知道那位老板的一些家事。最主要的是，作者从他口中得知，那位老板的父亲自从离开大陆后，一直惦记着家乡。老板谈话里称呼自己“陆二代”。我最初以为他姓陆，原来，他口中的“陆”指的是大陆。想到这里，总觉得“陆二代”这个词很伤，如同最后那首《乡愁》。是呀！台湾同胞想投入祖国母亲的怀抱的人数不胜数，可是……作者文末一段话写出了大陆人民和台湾同胞的共同心愿。很不错的一篇散文，推荐共赏。【编辑：想飞的企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