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党员爷爷
于福明
爷爷是位建国前的老党员,离开我们好多年头了,但他住过的老屋依然在。每次,走近老屋,爷爷的音容笑貌就会浮现脑海,感觉爷爷并没有走远,爷爷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爷爷的一生是不平凡的。爷爷二三岁就没了爹娘,是吃好心人的奶,靠姐姐们拉拔长大的。也许正是因为童年不寻常的经历,长大后的爷爷对劳苦大众怀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他思想进步,早早就加入了共产党,在白色恐怖时期,冒着被捕杀头的危险,多次胜利完成党组织交给的艰巨任务。解放后,爷爷仍保持一名老党员革命本色,担任村长期间,公而忘私,一心一意为村里和群众做事。上级照顾爷爷,给了他子女出去工作的指标,爷爷却把指标让给条件更艰苦的群众,有人说他太傻,爷爷说他是一名老党员,不能让人戳脊梁骨。
爷爷是在90岁高龄离开我们的。爷爷走时很安详,无疾而终。爷爷走的时候,我还在读高中,当我接到消息匆匆赶回家的时候,我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上个月回家爷爷身体还很好,怎么悄无声息,说走就走了呢?人们都说,爷爷是积德修的福,寿终正寝,不拖累后人,给人无尽念想。
这也许是对爷爷的最好评价,可我心里却有一种遗憾,遗憾没有在跟前,为爷爷端上一杯热水,点上一锅旱烟、敬上一杯薄酒。爷爷也许并不需要我们为他做这些,因为爷爷的一生都是在力尽所能帮助别人,从来没有考虑过回报。爷爷是村里有名的老好人,总是有求必应。只要别人有事打声招呼,爷爷会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计,热心帮忙。别人知情不过,留他吃顿酒饭,爷爷总会婉言谢绝;别人送来东西,爷爷坚决不收,实在推辞不过,以后悄悄还之以礼。那个时期,生活医疗条件落后,村里有不少孩子夭折,为孩子下葬,人们大都不爱去,而爷爷却总是义不容辞。奶奶有时看不过,数落爷爷几句,爷爷总会猛吸两口烟袋锅,说,谁叫咱是党员哩。村里大人孩子都很尊敬爷爷,爷爷不干村长多年,人们见了爷爷,还会亲切喊老村长,作为子孙的我们也颇感自豪荣光。
爷爷无愧于共产党员这个神圣称号!因为在几十年革命实践中,爷爷始终都是以一名老党员身份严格要求自己的。在他平凡而光辉的一生中,他做过无数对党对人民有益的事情,其中,有几件事在我脑海中尤为深刻,每每忆起,崇敬之情便会油然而生。
这是发生在抗日时期的一段传奇故事,当然是爷爷讲给我的。
那时候,爷爷还很年轻,但他已经被秘密发展为一名共产党员了。那年秋天,两名上级干部突然来到爷爷家,让爷爷去牟平城送一份重要情报。奶奶说爷爷出去了,两名干部说事情紧急,要去找村里其他党员,可就在这时,爷爷却从茅房里走了出来。谁都知道送情报是很危险的事情,爷爷本可以选择继续留在茅房里,但爷爷却勇敢走了出来。就这样,爷爷化装成拾粪老汉,情报藏匿粪球里,悄然朝牟平城进发了。一路上都很顺利,可经过水道地界时,冷不丁冒出两个伪军,拦住了爷爷的去路。眼看情报要被发现,爷爷急中生智,借着暮色掩护,迅疾从腰间抽出大烟袋,抵在一个伪军腰眼上,大喝一声:八路军武工队,缴枪不杀。伪军吓懵了,乖乖缴械投降,安顿好两个伪军,爷爷加快脚步,情报安全送达,胜利完成党组织交给的任务。后来据奶奶说,那天夜里牟平城方向枪炮声一直响个不停,奶奶带领几个孩子朝西北方向磕头祷告,以为爷爷回不来了,没想到第二天傍亮,爷爷风尘扑扑赶回了家,带来胜利的好消息,一家人相拥而泣。
解放战争时期,爷爷还给时任胶东司令于得水抬过车、送过饭呢,每每给我们说起这段往事,爷爷的脸上总会洋溢起自豪的神情。
那年夏天,我们这儿下了几场大雨,道路泥泞,很不好走。这天,爷爷突然接到消息,说于得水司令经过村庄,吉普车陷进泥沼里出不来,让爷爷找几个人抬车。爷爷二话没说,把准备给二姑出嫁做箱子用的木板全都拿了出来,组织村里几个青壮年,愣是把于司令的吉普车抬了出来,并修好了路。爷爷还给于司令送来了热饭热水。于得水司令离开村庄时,特意给爷爷留下一张签名盖章的字条,大意是对爷爷的拥军行为表示肯定和表扬。爷爷很珍惜这张字条,一直放在桌上那个黑色木头匣里,可后来由于种种原因,竟意外丢失了,爷爷痛心不已,这不能不说是个很大的遗憾。
解放后,爷爷担任村长一职,全面主持村里工作。那个时候,兴搞忆苦思甜,贫下中农管校等政治活动,爷爷去县里开会学习的机会很多,经常带回家一些党性理论书籍。爷爷很爱惜这些书籍,珍藏在一个纸箱里。我那时还很小,玩性大,一次趁爷爷不注意,竟然撕下书纸折叠飞机轮船玩,爷爷发现后,好一顿训斥我,最后爷爷用熟芋头小心把书籍粘好。幼小的我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书,但我知道那不是一般书籍,动不得。
记得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一天晚学后,爷爷叫住我:“娃,你当小老师,教给爷爷识几个字,好不好?”爷爷的话让我颇有几分得意,我便从拼音字母开始教爷爷识字,爷爷学字很认真,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后,他就把名字认认真真写在那些宝贝书籍的扉页上。四年级的时候,我去邻村读书,自此,爷爷再没让我教他识字,我去爷爷家玩,有时会看到爷爷戴上老花镜专心致志看他的宝贝书。我不知道爷爷是否认得书上的字,但我不忍心问他,因为爷爷看书的神情姿态,真的令人肃然起敬。
爷爷岁数大了后,村里照顾爷爷去村大院看门。村大院很大,有数十间房子,曾是一所颇具规模的完小,后来完小搬至邻村,学校便闲置下来,用作村仓库。爷爷奶奶搬进村大院居住后,兢兢业业,认真负责,从未出现纰漏。
我们村地理位置比较特殊,省道牟乳路经过村庄,车流量很大,所以经常有长途司机把村大院当做中途驿站,停靠在村大院里的多是外地长途货车。爷爷很热心,给他们看车,送饭,送热水。车主很是感激,付给爷爷一些钱,爷爷从未私自留下,都是原数交给村会计记账。
有一次,我去给爷爷家挑水,挑满水缸后,奶奶塞给我20元钱,说是一位刚离开的货车司机给的。当时爷爷有事不在家,后来爷爷听说后,数落了奶奶几句,找到村会计说明情况,让村会计从他工资扣除20元。我想不通,找爷爷理论,说爷爷太忠实,死心眼,爷爷拿起大烟袋,点上一锅烟,默默吸上几口,只和我说了一句话:“娃啊,爷爷是名老党员哩。”
爷爷的一生,平凡而普通,虽然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但在我的心中,爷爷是崇高而伟大的。
爷爷就像一本厚重的大书,让我读懂了善良、热忱、忠诚和无私无畏,他更让我感受到了党性、人性所散发出来的暖人光辉。
爷爷更如一棵参天大树,树叶婆娑,枝桠遒劲,永远茂盛在我的心中。
作者 于福明 电话 155544904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