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八章》

八、

   玥红和巧慧一大早就起来了，看着沉睡的晓峰，她们两都没去叫醒他，各自拿上自己的洗漱用品就都下楼去了。杨支书家的人也都起来了，忙的忙着做早饭，忙的忙着喂猪，忙的忙着挑水。玥红和巧慧不好意思打搅他们，问清了水井的地方就端着脸盆出了寨子，跟着跳水的人们来到了水井边。

   这时太阳刚露出全部的笑脸，大地已经在霞光中逐渐地复舒，可湿气还是很重，空气中弥漫着农村中独有得清新味道，是稻香，也是青草、树叶和杆杆翠竹散发得清香味；有农家袅袅的炊烟中飘散的柴草味，也有那新鲜牛粪散发的味道。

   路边的露水还没收去，滴滴的露珠儿在霞光照耀下闪烁着宝石般七彩光芒。也许是露水很重吧，路边的稻穗都低下了头。牛儿们走在田坎上，趁着牧童不注意，就低下头伸出长长的舌头卷起一茬谷惠细嚼慢咽着。狗们则跟着主人们在田坎上前后奔跑。这时的天空一片湛蓝，不多的云彩在空中慢悠悠地飘动，叫天子（一种鸟的名字）在空中穿梭，身后留下一串银铃般鸣叫。

   这样的天，这样的土地，这样的农村早晨，是玥红和巧慧从来没看到过的。清新、美丽、和谐、自然，她们在心中用这样的词汇来描绘和赞美这农村的早晨，同时也从心底喜欢这充满田园气息的美景。饱含负离子的空气让她们精神大振，没受到昨晚知青们情绪的影响，她们两还继续着昨天的兴奋状态，农村早上的美景让她们愉悦，更让她们为处身在这环境中感到自豪。

   井边挑水的老乡渐渐地多起来，他们互相的攀谈着，聊天着闲扯一些家长里短，同时也会高兴地同玥红、巧慧打招呼。虽然互不认识，可那一声声的问候，也让玥红和巧慧感到心暖，感到如见亲人。

   井边的知青并不多，只有个别的知青蹲在那洗脸刷牙。没看到更多的知青，玥红和巧慧没有在意，可没看到许林和海琼，她们有些奇怪。蹲在井边洗漱，清凉刺骨的井水刺激着她们俩的神经，让她们用温水洗惯了的双手感到很冷，不时地把手伸到嘴边哈着气起暖，心中却在想：这两人怎么了，这个时候还不来洗脸漱口，做什么去了。她们正猜测着，许林摇摇摆摆地从小路那边走来,看那样子仍旧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没看到海琼，巧慧大声地问道：“海琼呢？”

   许林无精打采地说：“我哪知道。”

 “你们不是在一起吗，”玥红插嘴说。

 “呵呵，总不能一大早就让我跑到小女生睡觉的地方去叫她吧。”许林这样说，逗得玥红和巧慧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玥红嗔怪地说：“晓峰醉了，你和他一个班的，也不去看看他。”

   巧慧一旁插话说：“人家哪有这个心思，忙着讨好海琼呢。”

   巧慧说出这样的话，不免带有一点的酸意，玥红心中一动，不经意地就瞟了巧慧一眼，这让巧慧很难看，一张脸顿时羞得通红。

   一旁的许林却没注意到这些，仍旧大声地争辩说：“你乱说什么，我昨晚是贪嘴了，那些个猪肉、豆腐的，我舍不得呢。”

   许林这样一解释，又逗得玥红巧慧一阵大笑，同声说：“馋嘴，几辈子没吃过似的。”

   他们这样说着笑着闹着，洗漱完回到支书家，吃过秀秀为他们早就准备好的早饭，时间也就差不多了，顾及不了晓峰，他们就去了晒坝上。

   玥红和巧慧去水井边后，秀秀端了一碗大米熬的稀粥上了楼，看看还在熟睡的晓峰，她轻轻地推了他一下，晓峰被惊醒了，擦擦还很沉重的眼皮问道：“几点钟了。”

   秀秀说：“七点过钟吧。”

   秀秀一开口晓峰马上警觉起来，说话的声音不对，他调过头来才看清不是玥红，也不是巧慧，于是不好意思地说：“是你啊，我还以为是玥红她们呢。”他想爬起来，这本意是想对人礼貌点，可一想到自己上身没穿衣服，又不好意思地躺了回去。

   秀秀却没注意到这些，关心地开口问道：“，哥哥，好点没。”

   晓峰为难地说：“头还好痛，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秀秀关切地说：“喝醉了的都这样，你把这碗稀饭吃了，再睡睡，我爸那里我给你说说就是。”

   她说着就把稀饭端了过来，那意思好像是要喂晓峰吃，吓得晓峰连连说：“你先放那里吧，我一会吃。”

 “那好，你要趁热吃哦，”秀秀说着就下楼起了。

   没多久，被支书打发回来的玥红他们，不约而同的来到昨晚玥红巧慧睡觉的楼上。上得楼，看到晓峰懒懒地斜靠在床上，许林走上前说：“对不起啊，昨晚贪嘴，没来照顾你。”

   晓峰勉强地笑笑说：“没事。”

   玥红也上前问道：“怎样了，今天好点没。”

 “没，还和昨晚一样，你们有没有止痛片啊，我头痛的要死，”晓峰有气无力地问。

   玥红看看许林，又看看巧慧，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吭声，那意思显然是没有。晓峰有些失望，慢慢地躺回被子里就没再吭声。玥红三人看到晓峰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不能帮上忙他们只好闷声地坐在晓峰床边。

   过了一会巧慧说：“我去问问秀秀，看她那里有没有。”

   她说着就站起身下楼去了。不一会就听到楼下巧慧和秀秀的对话，秀秀说：“家里没有，我去生产队的卫生室看看，那里应该是会有的。”

   秀秀说完，楼下再没对话声，看来秀秀是走了。过了一会巧慧又回到楼上，随手还带上一个水瓶来，她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晓峰说：“先喝点水吧，秀秀去卫生室了，一会就给你拿来。”

   听了这话晓峰才爬起身来接过巧慧手中的杯子重新靠在床上，他润润喉管说：“你们怎么都没去上工呢？”

   巧慧接口说：“还上工呢，昨晚知青中出事了，今早就没几个去晒坝集合的。”

   晓峰听了心中一震，焦急地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巧慧看看许林，瘪瘪嘴说：“你问他吧。”

   晓峰把眼光转向许林，许林却感到自己惹了祸，没敢开口，也不敢面对大家，坐在床边把头低得低低的。

   巧慧憋不住了，愤愤地看了一眼许林说：“敢惹祸又不敢说，你不说，我说！”

   她说着就把昨晚的事和许林说的话细说了一遍，说完还补充说：“你就是个猪脑子，这样的话你也敢说。”

   许林争辩着说：“我不过一句玩笑话嘛，谁知会这样呢？”

   玥红一旁说：“大家刚到这里，情绪都还没稳定，你这样说，肯定是给大家高涨的情绪泼了一瓢冷水。你虽然是无意的，可带来的效果并不好。”

   听着玥红三人的对话，晓峰一直没插话，他细细的思量着该怎么说才好。

   好半天他才开口说：“你们说的这事，我昨天在河边就想过，大有作为具体是什么，我到现在也还没想清楚，所以也没对你们说。不过许林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我们到这里，总不能凌驾在老百姓的头上吧，想要按带队干部说的把自己融入这里的老百姓，融入他们的生活，不就是许林说的这些吗？其他还能有什么呢？”

   听了晓峰说的话，巧慧憋红了脸说：“让我在这里像老乡们一样生活，养猪喂牛，再像老百姓一样，在这找个男人，养一大堆孩子，我可不干，要不我读这几年的书不都白读了吗。”

   巧慧这样说，逗得大家都笑起来，然而她说的这些就是所有知青们的心声，也包括晓峰他们几个。

   的确，这些知青们来到这里安家落户到底是为些什么，别说他们自己不清楚，就让带队干部或者学校的老师们来回答这个问题，他们也只能空洞地回答是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是支援农村社会主义建设。然而真正要面对现实的是这批知青们，他们搞不清楚这“大有作为”的内涵就没有了方向。无从做起，他们也只能胡思乱想，自然就有了巧慧那样的抵触情绪就不为怪了。

   然而下乡落户已然成为事实，怎样去面对理想和现实的巨大差距，是做逃兵还是迎头而上，残酷的现实考验着每一个下乡的知青，他们能顶得住吗？能在吕堡真正地生存下去吗？后来的时日会告诉我们些什么呢……

   晓峰和大家正说着，海琼却哭哭啼啼的跑上楼来，一上来就对四人嚷嚷到：“你们就不管管我，我都被分出去了。”

   海琼的话让楼上人们摸不着头脑，许林急急地说：“你把话说清楚啊，什么分出去了？”

   玥红和巧慧也在一旁说到：“是啊，你这样说得不清不楚的，我们帮你什么，又怎么帮你呢？”

   话说到这，海琼才知道他们根本不知道外边的事，于是仍旧哭腔着说：“今天早上，大队已经定下了我们知青分到各队的名单，你们四个都分在一起，都留在六队，就我一个人被分出去，分到五队去了。”海琼哭着把事情终于说了清楚，他们几个也才松了口气，熟悉的几个人能留在一起，他们当然高兴，海琼被分了出去他们却有点意外，表现最急的自然是许林。

   昨天一天的接触，许林对这个女孩很喜欢，不仅是因为他们两性格相同，还因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能有一个和自己性格相像，喜欢打闹的人为自己解除烦恼寂寞，让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开心一点，毕竟是件好事。听了海琼的话，他二话没说，站起来就要下楼去。

   一旁的巧慧忙说：“你干什么去？！”

 “我找队长去！”许林说。

   玥红说：“你找他有用吗？”

 “没用我也得争争，”许林说着表情上露出愤懑和不甘心的样子。

   好久没说话的晓峰这时才懒懒地说：“你找也没用，定下来的事怎么改，就算你能说得通，又怎么换，留下海琼，你说换谁去五队呢？谁又愿意呢？”

   晓峰这样一说，大家都沉默了，是啊，换谁呢？海琼看大家都不说话，又急了，眼泪汪汪地说：“那我怎么办呢？”

   怎么办，大家都没主意。看着海琼委屈的样子，晓峰也有些心疼，可现实就是这样，有人进来就得有人出去，既然大家都不愿分开，再怎么也是不可改变的，他想了想安慰着说：“也没什么办法，好在都在一个大队，五队离这不过几步路，你要想大家，你想过来玩，随时都可以，我们欢迎着呢，再说，我们不也可以去找你吗？”

   他这样说，玥红和巧慧都松了口气，她们俩也怕真闹起来被换出去呢。只有许林仍旧翘着嘴一幅不服气的样子。玥红看到这情景心里好笑，知道许林喜欢海琼，于是逗笑地对许林说：“你要真喜欢海琼，你不会每天去找她啊，又不是见不到了，搞得难受兮兮的样子干嘛。”玥红这一说，搞得海琼闹了个大红脸，许林也尴尬地只好把那不服气的样子收了起来。

   他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再吱声，玥红趁热打铁地说：“好了好了，别再这样了。”

   说到这她推推许林说：“还不去安慰安慰海琼，带她出去走走聊聊，”玥红这样说不谛是给许林下了命令，许林也就此下了坡，带着海琼离开了小楼。

   许林和海琼刚下楼去，秀秀就蹭蹭地上楼来，她把药递给晓峰后对玥红和巧慧说：“听我爸说，叫你们一点钟在晒坝集合，好像是安排你们明天开始就参加秋收的事。”

   玥红和巧慧互相看看说：“这样快就参加秋收？”看来她们还没做好思想准备，按她们的想法，怎么都该有一个过渡期的。秀秀嗯了一声转身就准备下楼。

   玥红忙说：“住宿怎么安排的呢？”秀秀停了脚又转个身来说：“还真忘记这事了，我爸说你和晓峰哥就住我家，巧慧姐和另一个女生住我家隔壁我舅家。”

   她说着又要下楼，晓峰在床上急急地说：“他们都参加秋收了，我、我怎么办。”

   秀秀一边下楼一边天真地大声笑着说：“你啊，我爸说了，让你把身子养好了再说。”

   秀秀下楼去了带着她爽朗的笑声，留在楼上三人却沉默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玥红和晓峰都看出巧慧也有些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