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秀秀看晓峰不想再说话,以为他累了,就离开了,留下晓峰一人躺在床上。
吃了止痛片,晓峰伤口的疼痛缓和了许多,看看楼门外的天空,此时正该是太阳当空的时候。入秋的太阳,还是那样火辣辣的,小楼上虽然不是很热,却也闷得让人心烦。他试着爬起来想下楼去,受伤的左脚却不敢着地,稍一用力,伤口又疼得他不得不坐回床上。
烦恼的他只好从黄挎包里拿出从家里带来的小说《红岩》,躺回床上,打算看看小说把时间打发过去。谁知没翻几页,他就困了,眼睛渐渐看不清书上的文字,再过一会眼睛就完全闭上睡了过去,手上的书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朦胧中他好像又回到了酒醉的时候,又看到玥红和巧慧把他扶到楼上的情景。他感觉到自己吐了好多的酒菜,喷了谁一身,又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拍打他的背,还不时地把手伸进他的脖子,轻轻地抚摸。他觉得好舒服,好温暖,好希望这样的场景持久地持续下去。
他好想看清楚在他脖子上抚摸的人是谁,可是那人影模模糊糊,怎么也看不清楚,他好急,使劲地扭动着脖子,却一下从梦中惊醒过来。原来是南柯一梦,他感觉好笑,笑自己大白天的怎么做这样的梦,却也想知道在自己脖子上抚摸的究竟是巧慧还是玥红。他心中自说道,要是玥红该多好。这样一想,他又感觉不好意思,却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对玥红有了一丝的牵绊,有了一些依赖。
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不知道,可那种希望玥红能经常和自己在一起的渴望,慢慢地变得明晰,变得真真切切。他急迫起来,好希望腿上的伤早点好起来,好早一点能和玥红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点。
吃晚饭的时候,玥红并没有帮晓峰把晚饭端上楼来。给他送饭的是秀秀。
晓峰好奇怪。问道:“玥红姐呢?”
秀秀说:“吃完晚饭她就一个人出去了,好像很不开心的。”
正如秀秀所说,玥红吃完饭就一个人出去了。她的确很不开心,早上遇到的事,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会是这样,更不知道怎么去应对。没办法应对,她只好暂时躲开。可是又想到都在一个屋檐下住,在一个锅里吃饭,躲是完全做不到的。想想晓峰这几天遇到的事,感觉他也好可怜,好孤独,想要丢下他一个人,不再管他,她又做不出来。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行,她不知该怎样做才好,心里烦燥又不知该找谁说说,所以就想一个人出去走走,理理自己的心事。
路过秀秀舅家的门口,正巧遇着巧慧端着饭碗出来。看到玥红漫不经心的往外走便问道:“你去哪里?”
玥红说:“出去走走。”
巧慧赶忙说:“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玥红这时的心情真不希望有人打搅,可巧慧已经开了口,她也不好拒绝,只好站下来等着她。不一会巧慧就出来了,一上来就挽着玥红的手臂亲热地说:“你不累吗?还有闲心去散步。”
玥红淡淡一笑说:“经过这几天的劳动,好像也慢慢适应了,没感觉太累。”
巧慧说:“也是啊,我也是这感觉,前两天就不这样,一收工就巴不得倒在床上,动都不想动。”
玥红淡淡地答应着说:“谁都一样。”
她说完就没再吭声,巧慧则自顾自地说着这几天的感受。走得一段路下来,玥红还是没说话,巧慧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好像很不开心?”
玥红长长地叹口气,无奈地笑笑,却没有说什么。
看着玥红那窘迫的样子,巧慧急了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啊。”
她说着还摇了摇玥红的手臂,威胁着说:“你要不说,我就不管你了。”
巧慧这样说是因为他们几个人中,除了许林,她的年纪算是最大的,她这是拿姐姐的身份来说话。
玥红犹豫好久才说:“我说了,你可不许取笑我。”
巧慧也发急了说:“我取笑你做什么,快说,少啰嗦。”
玥红没办法了,只好结结巴巴地说:“今天早上晓峰不是被镰刀砍伤吗?”
“是啊,这大家都知道,”巧慧说。
玥红说:“问题是在我送他回来,帮他洗完脚送他到楼上去躺下后,我发觉他对我的情绪有点不对了。”
她说到这,脸上也跟着泛起红晕。巧慧却没注意到这些,说道:“怎么,你感觉他有点喜欢你?”
玥红无声地点点头,脸更加红了。巧慧笑了说:“我说什么大事呢,看你愁成这个样子。”
玥红红着脸说:“人家都不知道该咋办,你还笑人家。”
巧慧说:“我也不是笑你,我是说这是好事,他要喜欢你,你如果也喜欢他,不就更好吗?”
玥红急了,大声的争辩说:“你胡说些什么啊,乱七八糟的,我们多大年纪。”
巧慧说:“这不得了,你要没这意思,你就对他直说啊,”
玥红说:“怎么说,他有没有对我直说。”
巧慧又笑了说:“怎么不能直说,大家不都是同学,战友吗?”
战友?玥红不理解地看看巧慧,巧慧也没当一回事,接着说:“战友,不就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吗?我们一个学校出来,又一起下乡,虽说没有同生共死的事,大家互相帮衬点不应该吗?”
巧慧这样一解释玥红也明白了说:“是、是战友!”
巧慧说:“既然是战友,什么话不能说呢。”
巧慧这样一解释,玥红心情也赫然开朗,高兴地说:“好的,我就找机会和他直说,免得他胡思乱想。”
巧慧打趣地说:“可别,你先想好再说,想想你自己心里有没有他,要不啊说了你要后悔的。”
巧慧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就往回跑,气得玥红一边嚷嚷一边追打着巧慧说:“胡说八道些什么呢,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她们一个跑一个追,不一会就跑了回来。上得楼来才发现许林和海琼也在,玥红问道:“你们几时来的?”
海琼说:“有一会了。”
许林一旁接口道:“你们俩谁得罪他了,饭也不吃,在那生气呢?”
巧慧一旁开脱地说:“你别问我,不关我的事。”
许林看看玥红,玥红说:“你别看我,你们不也可以劝劝的吗?”
许林笑着说:“我们要劝得住就好了,这半天了话都不和我们说一句呢。”
玥红无奈了,她心中明白晓峰是因为她没给他送饭生气呢,只好把饭碗端起来慢慢走到晓峰的床前,趁着别人不注意,就狠狠地瞪了晓峰两眼,晓峰这才悄悄地笑了,接过玥红手中的饭碗不声不响地吃起来。
看到这些,海琼一旁打趣说:“还是玥红面子大,别人端到他面前,他理都不理呢。”
看到玥红尴尬,巧慧赶快岔开话题说:“你们五队稻子收得怎样啊。”
海琼说:“再有几天就割完了,后边旳就是挑谷把,打谷子,晒谷子这些杂事了。”
许林说:“那个队都差不多,应该还有十来天的事吧,这秋收也就完了。”
巧慧又问:“你们队的那些知青怎样啊。”
海琼说:“我们队的那些知青都还行,年纪大的那几个现在都在挑谷子,还都挑得动百十来斤的了。”
听了这话,晓峰一边嚼着嘴里的饭一边问许林道:“你还在割谷子吗?”
听了晓峰的问,许林报复地说:“你不是不理我们的吗?怎么又问呢?”
许林说着也没等晓峰回答就接着说:“没有了,你伤后我就被抽去挑谷子了。”
海琼一旁心疼地说:“肩膀都肿得老高,你就不会少挑一点吗?”
她说着就把许林的衬衫往下拉了拉,许林那肿得老高的肩膀就露了出来。
巧慧和玥红凑过去看了看,巧慧还用手摸了摸说:“好烫哦,海琼,你该用热水给他敷敷啊。”
海琼说:“怎么没有啊,吃完饭我就给他敷过一次才过来的,一会回去还要给他敷一次。”
玥红在一旁也关心地说:“你给他找个垫肩,要没有,找件衣服折厚点用带子捆捆也行。”
海琼答道:“好的,我回去就找老乡问问有没有,没有我就用衣服给他折一个。”
他们正说着,秀秀也跑了上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这样热闹。”
许林打趣地说:“你晓峰哥哥赌气不吃饭,你来劝劝啊。”
秀秀翘着小嘴说:“我也劝不动他,这事只有玥红姐才行。”
她这样一说逗得满屋的人都笑起来,七嘴八舌地说:“我们的秀秀也知道啊。”
他们说着不打紧,玥红却在一旁闹了个大红脸,她悄悄抬眼看看晓峰,他也正好低下头去,躲开了玥红的目光。说着笑着,时间过得好快,该到睡觉的时间了,许林站起身来,困倦地伸了个懒腰,该睡觉了,要不明天起不来了。他这样说着就走到楼门口。其他人也就跟着走了。
许林他们走后,屋里就剩下了玥红和晓峰,昏暗的油灯下,他们对坐着,谁也没先开口。
好一会玥红才说:“你怎么了,还赌气不吃饭,”
晓峰反问道:“下午你怎么不给我送饭呢?”
“没给你送饭,你就赌气?就不许别人有点其他事吗?”
晓峰看着玥红耍赖地说:“你不送,我就不吃。”
玥红恨恨地道:“你敢!”
晓峰说:“我就敢,你不送我就不吃,”
玥红说:“那好,从明天起,我就不给你送饭,看不饿死你,”
晓峰听了闷闷地说:“人家不就想多看到你,多和你在一起吗?”
玥红说:“一个屋檐下,一个院坝里,那天见不着啊,至于吗?”
说道这玥红又接着说:“我们就是同学关系,就是战友关系,你有什么困难,我帮你是应该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晓峰赶忙说:“我没有啊,”
“没有就好,话摆在这儿,你不胡思乱想,我们该怎样还是怎样,你要再胡思乱想,别说给你送饭,以后我们连面都不要再见,”
玥红说到这里转身就准备离去,听了玥红的话,晓峰可怜巴巴地说:“好姐姐,你不能不这样吗?人家不就想多和你在一起吗!”
听了这话玥红又转过身来,看着昏暗灯光下的晓峰的身影,她心又软了,长长地叹口气道:“我也不想这样,我们都还小,你不该乱想。你现在该想的是怎样赶快把伤养好,投身到秋收中去。你也不看看身边这些人,谁不在为秋收忙呢?你就这样心安理得?”
晓峰苦着脸说:“我也不想这样,巴不得明天就出工呢。”
玥红赶忙说:“别,你只要不再把伤口弄开,就阿弥陀佛了。”
玥红说完转身真的下楼去了。把话说了出来,玥红的烦恼一扫而空,她觉得轻松了许多,抬头看看当空的月亮,时间已经很晚了,她赶忙回到自己的屋里,倒身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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