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大家都走了,玥红也走了,屋里就剩下晓峰。白天睡了一觉,他还没一点睡意,想想刚才发生的事,他心中明白玥红不会不管他的,心中踏实了许多,心情也因此好了起来。无聊中他把白天拿出来的《红岩》找回来,又把油灯抬过来挨得近近的,凑着那昏暗的灯光,费力地看起书来。
看着看着他忽然想起了学校里的一次汇演来。那次汇演学校是按年级来搞的,他们初三年级出的是歌剧《红岩》,主角江姐就是玥红主演的。
他想起江姐就义前那场戏玥红的装扮:整齐的短发,一身过膝的红长衫,再加上那围在脖子上的粉红底色的长围巾和挺得老高的前胸,那样的英姿飒爽,英气逼人。想着这些,玥红那一曲高亢激昂的《红梅赞》又响在了他耳边。那时的他,也没感觉出什么来,如今回忆起来,他突然发现玥红扮演的江姐好美好美,美到让他有些痴迷。
他这样胡乱想着,构思着自己和玥红的未来。不一会又为自己的傻气好笑,笑自己一厢情愿,才刚有感觉,怎么会就想到那不着边际的事情上去了,于是他又埋怨自己:玥红还没答应呢,自己就想入非非。不过他已经知道自己是爱上玥红了,为此他感到心跳,感到脸红。书是再也看不下去,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玥红准时把早饭端了上来,看到晓峰已经起来就问道:“你怎么不多睡睡?”
晓峰说:“楼上怪闷的,我想下楼去坐坐。”
玥红说:“那好,你先把饭吃了,吃完我扶你下去。”
早饭很简单,一大碗白米饭,一块豆腐乳,还有的就是几块咸菜。就这些晓峰却吃得很香,不一会就吃完了。下得楼来,玥红扶着他爬上堂屋前的几坎石梯,坐在了堂屋门边的石凳上。
杨婶看到了,走过来关心地问道:“怎样了,还疼不疼。”
晓峰笑笑说:“好多了,也不怎样疼了。”
支书在后边一边收拾着工具一边说:“那也不行,黄鳝骨(土语:意指小腿骨)的伤,没有十天半月是好不了的,如果伤口再裂开,那就不好说了。”
晓峰听了急着说:“那怎么办啊,大家都在忙秋收。”
支书笑笑说:“我也没什么办法,只有等你伤口好了再说,”
支书这样一说,晓峰更急了,央求道说:“你就安排点我能做的给我做嘛,我腿不好,手是好的啊。”
玥红也在一边一语双关地说:“是啊,支书你就给他找点事干,要不他闲着就胡思乱想。”
玥红说着还偷偷看了一眼晓峰,眼中还带着一丝的嘲笑。晓峰也狠狠地回了玥红一眼后又掉过头去等着支书说话。支书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是合适晓峰做的,一时也没说话。
杨婶在一旁说道:“不是需要人看场吗?这事他该是能做的。”
支书一拍大腿说:“我就怎么没想到这事呢?行,看场可以,只是得在那里住呢,早晚都不能回来。”
支书说完抬眼看着晓峰,那眼神明摆着就是等晓峰答应。
晓峰听了高兴地说:“好啊,不回来就不回来,只要有事干就行,”不过他还是担心地说:“就我一个人吗?”
支书说:“不是,公路边那个晒坝,杨老爹一个人也看了好几天了,你这回去就和他搭个伴,白天你多看着,让杨老爹睡睡觉,晚上就交给杨老爹了。”
晓峰听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荒郊野外的,让他一个刚到吕堡不久,对当地环境一点不了解的年轻人不害怕是假的,狼、野猪、柴狗这些书中曾经读到过的凶恶野兽,在他要去的晒坝会不会有,会不会给自己带来危险,这些都是他在接受任务想知道的。
如今听说有杨老爹和他搭伴,这让他那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有了安稳,然而他还是问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一旁的玥红明白晓峰的心思,不耐烦地说:“你哪来这样多的问题,又想做事又怕这怕那的。”
一旁的杨婶笑着说:“你这娃儿怎么了,又不是你去,人家问清楚不应该吗?”
玥红听了杨婶这样说,知道是在说自己不该这样。她也不好意思起来,想想自己确实有些露态了,就没再吭声走到一边去了。
支书说:“等收了场你就可以回来了,也不过几天的时间,不会太长的。”
晓峰听了站起来说:“那我现在就去。”
玥红也过来说:“我扶他过去。”
支书说:“不用,这样远的路你也扶不动,一会我叫民兵队长找个人来背他过去,你等会帮他把被子和脸盆带过去就行。”
玥红高兴地答道:“好嘞,我这就去给他拿被子,”她说着就上楼去了。
这边支书又对一旁站着的秀秀说“秀,你去把民兵队长找来,就说我说的。”
秀秀答应着也走了,堂屋前就只剩下支书和晓峰,杨婶什么时候走的,没人知道。
不一会民兵队长杨连群就来了,支书对他说道:“你去找个人把晓峰背到公路边的那个晒坝上去吧,让他和杨老爹搭个伴。”
杨连群说:“不用,我也要去那边,我背他去就行。”
他说着就走到晓峰面前蹲下身子说:“爬上来,我背你去。”
晓峰也没说什么就爬到杨连群的背上,这时他什么也不想说,就想着快快地去晒坝。杨连群力气好大,轻轻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抖抖背上的晓峰说:“娃儿你怎么这样轻啊,就像个小鸡仔,一点份量都没有”晓峰在杨连群背上尴尬地笑笑,却没有作声。好在杨连群没再说什么,背着他就大步走了。
玥红整理好晓峰的被子、脸盆,还把他的黄挎包和草帽也给带上,下得楼来看到晓峰已经不在了就说:“支书,他们走了啊。”
支书嗯了一声说:“你也去吧,去了就不用回来,一会队里的人也会过去的,你就在那边干吧。”
玥红说:“好的,那我走了,”说完她就抱起晓峰的被子和脸盆高高兴兴地去了。
民兵队长杨连群背着晓峰一边走还一边和晓峰聊天,他问晓峰家里有多少人,又问晓峰多大,晓峰都一一作了回答。十多分钟后,他们就到了晒坝上。这时的晒坝太阳刚出来不久,露水还没退去,谷子也就还没摊开来。
杨老爹坐在窝棚门口抽着烟,看到他们到来说:“来了啊。”
杨连群说:“给你送个伴来,支书说了,以后白天没事,你就多睡睡觉,让这娃儿给你守着,不过重活你可不能让他做,他的腿被镰刀砍了,着不得力。”
杨老爹说:“怎么这样不小心。”
他说着就过来把晓峰从民兵队长背上扶下来,再让晓峰坐到一个草墩上后说:“娃儿,吃早饭没有。”
晓峰赶忙回答道:“吃了。”
民兵队长杨连群也在一旁说:“他吃了的,你别管他,你吃你的。”
他说着又吩咐晓峰说:“你就在这和杨老爹好好相处,不懂的,你就问他,老爹人很好的。”
晓峰答应道:“我会的。”
“那我走了啊,”
晓峰说:“好。”
民兵队长走了一会,玥红也到了,她抱着晓峰的被子,还提着脸盆挎包,一幅有些吃力的样子。看着玥红额头上一头的汗水,晓峰有些惭愧,又有些心疼,赶忙推了推身旁空闲着的草墩说:“看你累得,快坐下歇歇,”
玥红也没推辞,就坐到了晓峰身边,她一边擦汗一边对吃着早饭的杨老爹说:“杨老爹好啊。”
杨老爹回道:“好、好,女娃儿好。”
玥红指着晓峰对杨老爹说:“他叫晓峰,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做的你就吩咐他做,他能做好的一定会做好,”她说着还看着晓峰笑笑。
杨老爹说:“也没什么的,就是看看场子赶赶麻雀。”
杨老爹说着饭也就吃好了,他抬头看看太阳,太阳晒着的地方,露水已经退去。他站起身来拿上钉耙就准备去把谷子堆上盖着的草帘揭开,玥红也赶去帮忙。晓峰坐不住了,站起来就一瘸一拐的想跟过去。
杨老爹看到了赶忙说:“你别过来,这活你现在干不了,好好坐着别添乱。”
晓峰无奈地只好又坐回到草墩去。这些草墩是杨老爹闲下来的时候用稻草编的,坐着软软的,还有浓浓的稻草香味,人坐在上面既软和又舒服,闻着那清心的稻草味更是让人心清气爽。本来晒坝上就杨老爹一个人,编一个草墩就够了的,可杨老爹也是闲得无事,就编了四五个,他是想着要有人来就会有用场的,这不,今天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晓峰坐回草墩,受伤的左脚斜斜地伸直搭在沙地上,好让那伤口没有外张的张力,伤口也就不会很痛。他歪着身子靠在稻草搭起来的窝棚上,眼睛看着那湛蓝湛蓝的天空,看着那飘动的白云和不时飞过的鸟雀,心胸也觉得开扩了许多。
他调头看看晒坝上的玥红和杨老爹,他们正忙着用耙子把堆得高高的谷堆摊开,好让太阳把谷子彻底的晒干。他们正忙着,六队的部分妇女们三三两两也来了,她们一到晒坝上就热情地和杨老爹打招呼,有的就走到窝棚前关心着晓峰的伤情。
有的就问:“娃儿,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晓峰答道:“我是过来和老爹搭个伴的。”
其中一个叫幺娘的妇女说:“你不是伤还没好吗?怎么不在家呆着。”
晓峰说:“大家都在忙,我一个人呆在家里多没意思,找点事干,心里好过点。”
听到晓峰这样说,妇女们都向他投去赞许的眼光,有的还说:“这娃儿会想事了,行,以后会有出息的。”
她们说着就回到晒坝上,这时两个男社员也把风簸抬来并安好,于是妇女们就投入到今天的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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