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风簸是一种农用工具,是用来清除谷物中杂物的,构造有一点像鼓风机,没鼓风机的转速快,也不需要用电。风簸是木制的,风力大小全看摇动手柄的人。
谷子中的杂草、瘪壳、沙粒都不重,稍有点风就会吹出来,所以风簸是农家不可少的农具。风簸的一头有一个进料斗,另一头就是四四方方的出风口,风簸腰部是一个出料口,筛干净的谷子就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
妇女们把一撮箕一撮箕的谷子倒进料斗,随着风簸手柄的摇动,谷子不断地往下流,杂草和瘪壳就从出风口处被吹到一丈左右远的地方慢慢地堆积起来,不一会筛干净的谷子就装了好多麻袋,那被吹出去的杂草和瘪壳也堆起了小小的一堆。
这天,晒坝上晒干的谷子在风簸的摇动中渐渐减少,那边男劳力们又一挑一挑的把从田里打好的稻谷源源不断地倒进晒坝,杨老爹则忙着把才挑来的谷子用耙子摊开,另一队大军则把装上麻袋的谷子用鸡公车(独轮车)推回队里,倒进谷仓。
整过晒坝上的劳动场景热火朝天,即忙碌,又不紊乱,看得晓峰心情激荡又津津有味,他好想马上就投身到这劳动的大军中,可还没好完的伤腿让他好无可奈何。
晃眼太阳就到了头顶,也到了收工的时候,人们一边收拾工具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三个一堆五个一群地离开晒坝。
玥红随便收拾了一下就走到窝棚边对晓峰说:“你饿不饿。”
晓峰摇摇头说:“不饿。”
他看着玥红那被太阳晒得红透的脸和汗水湿透了的衣服心痛地说:“快回去洗洗换换吧,衣服都湿透了。”
玥红笑着说:“哪有这样多的时间哦,再说现在换了,下午还得湿透,我上哪找这样多的衣服。”
她这样一说,晓峰也笑了说:“那就快走吧,你肚子也该饿了。
玥红说:“好的,我吃完饭就立马给你送来。”
杨老爹一旁搭话说:“不用,我这里多煮一点就行,你不用拿的,麻烦。”
晓峰说:“这不好吧。”
杨老爹说:“有什么好不好的,多一双筷子多一个碗的事情。”
玥红说:“今天就不麻烦杨老爹了,我回去问问支书,支书要说行,我明天就不给他送了。”
杨老爹没奈何地摇摇头说:“你们这些孩子也是,那来这样多的规矩哦。”
他说着就走开生火去了。玥红也就此走了,窝棚边又只剩晓峰一个。
不多久,杨老爹端着一海碗热腾腾香喷喷的大米饭走过来,另一只手中的小土碗里装的也和晓峰吃早饭时的下饭菜差不多——几块豆腐乳和咸萝卜条。他也没和晓峰打什么招呼就坐在窝棚门边的另一个草敦上,小土碗则放在空着的草墩上。
晓峰问杨老爹:“老爹,你平时就吃这些?”杨老爹没看他,只顾闷着头吃饭,可能是嘴里有东西吧,他没立马回答。等嘴里的食物下肚后他才说:“是啊。”
晓峰说:“一年到头都这样?”
杨老爹说:“也不是这样,平时在家的时候,就上自留地里摘些自己种的白菜、油菜、豆角、辣椒之类的炒来吃,长年累月的就吃这点霉豆腐咸菜的,身体怎受得了。”
晓峰说:“平时就没肉、豆腐之类的吗?”
杨老爹笑了说:“你以为我们乡下与你们城里一样吗?我们这儿就是想吃,也没钱买呢?”
晓峰说:“怎么会这样呢?要真想吃点肉豆腐什么的,怎么办?”
杨老爹说:“我们啊一年到头吃肉的时候很少,真想吃就把家里过年杀猪时熏的腊肉割下一块来吃,一般都很少上镇里买新鲜肉的。”
晓峰固执地说“一定要吃新鲜肉呢?”
杨老爹说:“那只有挑上一担谷子或几十斤大米到镇里卖了再买。”
晓峰哦了一声,好像明白了什么地说:“我们来的那天,队长家里做的那些新鲜肉和豆腐都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
杨老爹奇怪地看了晓峰一眼说:“是啊,要不哪里来的哦,”
听了杨老爹这一说,晓峰心中泛起一些激动,暗暗地在心里说:这里的老乡们太好了。
说实话,城里虽然方便,也有肉卖,可要想天天都有肉吃,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他和母亲也很少吃,一般也要十天半月,或者母亲发工资的时候才吃一顿。他们这样说着聊着,杨老爹一大海碗的米饭就下肚了,他站起身把碗放回窝棚里又倒了一碗水递给晓峰说:“喝口水吧。”
晓峰接个碗说:“谢谢老爹。”
杨老爹笑着说:“你这娃儿还行,懂礼貌。”
听了杨老爹的夸奖,晓峰害羞地低下头用右脚去搓那地上的石沙,借此掩盖自己的窘迫。搓着搓着脚边的一小块地方就被晓峰搓毛了,露出了不少的泥土和细沙子。
晓峰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口说:“杨老爹,晒坝上的那些谷子就堆在地上,不怕砂子和灰尘掺杂进去?”
杨老爹这时正抽着旱烟闭目养神,听晓峰提问后,睁开眼睛指着晒坝说:“你是说那里?”
晓峰说:“是啊。”
杨老爹把尺来长的烟杆含在嘴里使劲地咂了一口后说:“这倒不怕,我们作了准备的,石子很少能掺到谷子里。”
晓峰说:“做了准备?”晓峰不解地望着杨老爹。
看着晓峰那迷茫的眼神,杨老爹笑笑说:“谷子还没上场的时候,我们会趁大太阳的天气,把牛粪在粪桶里搅散,再用水把牛粪调清,然后用扫帚蘸着牛粪刷在地上,要多大就刷多大,太阳一晒,牛粪就会结壳,紧紧地粘在地上起不来,牛粪下边的沙子也就上不来了。”
晓峰心想这还真是个好办法,可又有点不放心,开口又问道:“那没粘紧的地方,翘起来的地方不是也会掺杂进谷子里吗?”
杨老爹笑着说:“你这娃儿问题还真多。”
晓峰抱羞地说:“人家不懂嘛。”
杨老爹说:“那也不打紧,牛粪干后没谷子重,风簸的风一吹就出来了,不会掺在谷子里的。”
晓峰听杨老爹这一解释,算是完全懂了。
他心中想到:劳动人民就是伟大,这复杂的问题经杨老爹他们用这样简单的办法就很快的解决了,要是在城里做个坝子,又是水泥又是沙子的,还要人工搅拌,铺平,没十天半月也得一个星期才能使用,而杨老爹他们用这最原始最简单的办法,一两天就解决了城里需要十天半月的时间才能解决问题,既简单又省料还节约时间,更重要的是适用又解决问题,这样的办法在城里一辈子也学不到,劳动人民的智慧真的不可限量。晓峰不断地深思着,玥红什么时候走到身边都不知道。她见晓峰不搭不理,也不知在想什么,就趁机凑到晓峰耳边吼了一声,吓了晓峰一大跳。
抬头见是玥红,晓峰高兴地说:“你来了啊。”
她也没正面回答,追问道:“你在想什么?”
晓峰接个她手中的碗说:“肚子好饿,等我吃完再告诉你。”
说完就狼吞虎咽地大口吃起来,不一会一大碗饭就下肚了。玥红坐在一边的草敦上说:“你今天精神不错,看来还是早点参加劳动才好。”
晓峰说:“是啊,前几天酒醉,在楼上就呆了几天,昨天伤了脚又待在楼上,这样下去没病都要憋出病来。”
玥红听晓峰这样说,赞许地看了晓峰一眼说:“你刚才想什么呢?那样的专注,我走到你身边你都不知道。”
晓峰听她又追问刚才的事来,就把和杨老爹聊的事情和自己的想法对她说了一遍。玥红听了后感叹地说:“是啊,农村中我们要学的东西太多,就比如早上扬谷子吧,用风簸就能把谷子里的杂草、石子、灰尘扬出来,这样的劳动知识,我们在城里是永远学不到的,”
晓峰说:“是啊。”
说着晓峰问玥红喝不喝水,要想喝,窝棚里杨老爹烧得有的。她说她自己带得有,说着就从随身带的挎包中拿出军用水壶打开对着嘴就喝了几大口。
看着玥红那红扑扑的脸,晓峰歉意地说:“这几天为了我,把你累坏了。”
她笑着说:“明天就不用了,支书说明天你就和杨老爹一起吃,他吃什么你就吃什么,明天早上我来的时候背点米过来就行。”
晓峰说:“这样也好,免得你跑来跑去的,中午也可以和大家一样好好休息一会。”
玥红笑着说:“你也会关心人啊?”
晓峰说:“本来就该的嘛,我一个大男人,帮不了你,还倒拖累你,我都不好意思。”
玥红听了哈哈大笑着说:“还大男人呢,也不用镜子照照自己,一个小屁孩而已。”
晓峰听了争辩着说:“我小你不就几个月吗?怎么就拿人家当小孩呢?”
玥红笑着说:“好了好了,不争了,你是大男人,可以吧。”
晓峰和玥红说笑着,杨老爹什么时候走的,他们都不知道。朝晒坝上看看,杨老爹一个人正在翻着今天早上挑来的谷子。玥红赶忙站起身来说:“不和你说了,我帮帮杨老爹去。”
晓峰说:“好的,我脚要没伤,我也该去的。”
玥红说:“你拉倒吧,等你那天脚好了,你多干点回来就有了。”她说着扛起耙子帮杨老爹翻谷子去了。
共 0 条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