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洪水阴霾
“关社长,我看你有什么心事儿,却用玩笑来掩盖。我们做人应光明磊落,既然你肯来报到,以后咱还要共事儿,你就不能跟我说说吗?”王局长诚恳地说,并盯着关尚权已经变红的脸。
“这……”关尚权想起了妈妈的话下定了决心:“唉——王局长,一言难尽啊……”他把自己在工作中遇到梨园的问题,以及自己几次报告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向王局长倾吐出来。
最后说:“老人们都说:天大旱必有大涝。一旦山洪下来,关屯的梨园及河东的良田,不全毁了吗?这样的问题不解决,让我来筹委会,我怎么向关屯的父老交待呀?”说着痛苦地敲着自己的光头。
“好!是个有良知的年轻人;是个干事业的好干部!别愁,我帮你解决!”说着立刻摇起电话铃,叫通了马家堡公社。
“喂!您是哪位?”电话对方一位女同志问,声音温柔而甜润:“请问您找谁?”
“我是水利局王治洪!马上让你们陈社长接电话!”王局长命令着。
“陈社长,水利局来电话找你。”
“喂—我是陈庆功。啊——是王局长?有什么指示?”
“你立刻派人去关屯调查,看看梨园中的水沟是谁平的?马上组织人给我重挖水沟!如果不挖泄洪沟,一旦梨园被毁,拿你是问!”
“啊?……是……是……”陈社长声音有些颤抖。
“把你们的调查情况和重挖泄洪渠的方案,在三天内报水利局!”王局长说完,啪地放下电话,自言自语:“乱弹琴,瞎指挥!劳民伤财!”
关尚权见王局长雷厉风行,说干就干,从心里赞叹。他知道,这事儿的主要责任,正是当今的陈社长……
陈庆功听了王局长的电话毛了手脚。他担心这事儿报到县里,对自己不利。谁想到还是捅上去了。当初自己只考虑连片儿,平沟毁路,没想到泄洪这一层。经关尚权几次向他请求重挖沟,又看了他交上来的调查报告,才感到这事儿的后果和危害。怕于自己不利想拿掉关尚权不让他过问。没想到关屯的人那么信任关尚权,社班子内大多数又都器重他,无奈主张以升副社长为名调出关屯,让他离开了事儿。没想到这事儿终于捅到了水利局,唉——
他左思右想,自己不敢去关屯,便派陆副社长去调查,组织人抓紧挖渠。这陈庆功社长,当初没想到后果,如今知道了自己的过错,会给关屯带来难以想象地危害,便对陆副社长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抓紧组织挖渠,要人给人,要物给物,要钱给钱。但他知道陆副社长难当此任,可又没有人能担此重任为自己解忧,真后悔让关尚权……
这陆副社长叫陆子牛,就是当年要饭的陆傻子。因为出身赤贫,又会说话,便当了副社长。但是,他除了吃喝吹牛外,什么本事也没有。虽然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是色胆包天,经常和女人鬼混。听了社长的吩咐,勉强带着人去了关屯,进行所谓的调查十多天没结果。他知道平沟毁路是陈社长的主意,这小子坏心眼上来了。他可不管梨园及良田,马上来洪水,冲个一乾二净他才高兴。所以他根本不动工,成天在关屯走西家窜东家,竟与傻子关幽安的媳妇勾搭成奸,成天泡在她家里……
事也凑巧,陈社长又外出开会,这挖水渠的事儿就这么给撂下了。
时值七月中,天气骤变,连降暴雨,山洪咆哮奔腾,冲毁了道路和桥梁。看关屯穿屯而过的街道变成了汪洋;院内水深没膝,与山坡间已断绝交通;洪水继续倾泻而下,漫过梨园护堤,先将梨树空隙间已吐穗的谷子吞掉;接着将碗口粗的青壮梨树连根拔起,随水翻滚,卡在老梨树上;水中卷来的杂草杂物,挂住树干,形成一道道拦水墙;老树在水中挣扎,东倒西歪;偌大的梨园将水阻挡,洪流折向东南冲开堤坝,使东南路边的房屋被冲塌,农田变成一片湖泊;公路被冲毁,截断了古城幽州至马家堡公社的交通;路边的电线杆,被冲得不知去向,和公社的联系全部中断……
如此严重的水患,在关屯的历史上还没有过,给关屯人当头一棒。人们想起关尚权的治水方案,想起他未雨绸缪的争论,怎能不恨陈庆功?是他平路填沟害关屯!是他不让关队长开渠防洪!又是他调走关尚权!群情激愤,但找不到陈庆功的影子。人们恨陆子牛,他说来调查毁路平沟的事,开渠防洪,可他迟迟不肯动工。拉出陆子牛痛打,队干部劝住了。乡亲们望着眼前的百年梨园毁于洪水,欲哭无泪,顿足捶胸地叫道:“苍天!我们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闾山水库工程筹委会暂停工作。因连续暴雨,全县不论山区和平原,都遭到了有史以来严重的水灾。不得不投入抗洪救灾中。特别是地富反坏分子,借灾情搞破坏,污蔑总路线,破坏人民公社,据说必须对他们严加管制,才能使抗洪救灾工作顺利进行。为此,关尚权也暂时回公社,主抓群管会工作。他见关屯灾情严重,也不去上任,在关屯和社员们一起抗灾。
二叔关幽厚,本来是公社主抓民兵工作的副社长,但因在关屯梨园争执上,与社长意见分歧大闹会场。再加上说什么“人民公社是胡闹,地种得只长草不打粮,干部不关心老百姓疾苦。”等言论,便被撤了副社长的职,隔离审查。审查中又因态度不老实,被抓到派出所。又有人举报他瞒产私分,破坏统购统销;还有人检举他吊打社员,横行霸道便被送进了监狱。
说来也怪,本来是平静的古城一中校园,今年也越来越不平静,政治课由原来的每周一节,增加到每周两节。还不够用,自习课也被占了。
政治老师刘月红,已经是校团总支书记。工作太忙,有时发讲义让班干部按提纲讲。为了提高学生的政治觉悟,同学们进步很快,关尚文等同学都加入了共青团,担负起宣传总路线、人民公社优越性的任务。
课程进行得很快,没进行升级考试便提前放假了。
关尚文放假回到关屯,看到被洪水洗劫的梨园,心里很不好受。又听说二叔已坐牢,更不是滋味。他感到奇怪,一个出生入死的伤残老兵,党员,怎么会被关进自己的监牢里?
他抽空到自己的母校——大常屯中心小学想看看老校长和老师们。可是到了学校,小学也已放假,老师们都参加会议去了。问校工才知道,高校长是历史反革命,进了监牢,现在赵玉成老师是校长。
关尚文只好懒洋洋地向关屯走。
“三哥!等等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
“淑香,你回来了?怎么?你们也放假了?”关尚文见赵淑香背着行李,向自己走来,忙接过行李。
“是啊,学校提前放假,什么时候开学,另听通知。”赵淑香说着又问:“你们也放假了?”
“嗯!不知为什么,全县各学校一律提前放假,听说学习中央的重要文件,看来是要搞什么运动。”
关尚文关切地又问:“你们学习怎么样?”
“学习倒是挺好的,老师教得可认真了。可是临近放假,老师们都没心打场的,上课都不认真了。” 赵淑香疑惑地说。
“这也不奇怪,我们学校也是。这场水灾,各项运动,搅得人不得安生。”关尚文沉思着,“听说教育部搞改革,各省搞试点,说不定下学期我们学校也得搞试点。”
“怎么试点法?你能到实验班吗?”
“谁知道呢。”关尚文的心更沉重了,“我妈决定今年放假去北大荒,说到那儿看看,如有可能,让我去北大荒念书。”
“那你去了我咋办?”淑香急了,“我还有一年才能毕业啊!”
“看你急的!我也没说我就走啊!”关尚文见她这么痴情,又感动、又难受,便安慰她,“要是进实验班,就去不成了。学校不准试验班学生转学,等我念完中学,你可早是人民教师了,到那时早把我忘了。”
“我是没良心的人?忘了谁也忘不了你呀!可是……”淑香脸红了,“可是进入幼师我才体会到,保护自己太难了,有时我真不想念了。”说着流下了眼泪。
“怎么了?这么多洗脚水!”关尚文边说边为她擦眼泪。
“去你的!” 赵淑香亲昵地拉着关尚文的手,诉说自己地遭遇。
这幼师班的学生不同于正规中学,学生中什么样的人都有,知道自己两年后就参加工作,很多同学便开始谈恋爱。赵淑香一心学习,对这些视而不见。可有那么几个男生,死皮赖脸地追她,她一概不理。有一个叫陆长寿的同学,天天围着她,还厚颜无耻地当众宣布赵淑香是他的对象,气得她大哭。可是陆长寿更是变本加厉,竟当同学的面对手动脚。无奈,她只好说自己是人家童养媳,早已结婚。谁想到陆长寿一听,宣称非拆散她不可,说他爸爸是公社社长,对这样的包办婚姻,只要他一句话,便可离婚。晚上,窜进女生宿舍,正赶上同学们都不在,便想非礼。赵淑香狠狠地打了他一个嘴巴,大声哭叫。老师赶来才避免受辱……
听了这些,关尚文气得发抖说:“简直禽兽不如,等我找到他,非揍他一顿不可。”
“三哥,你看和这样的东西在一起,这书还能念吗?”淑香抹着眼泪说。
“念!不念将来咋办?”关尚文果断地,“只要时时躲着他,自己别放单,有事找老师,我觉得不会有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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