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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哭嫁之美》

作者:奇书  发布时间:2024-04-20 11:48  字数:2252  总鲜花数:0赠送列表

哭嫁之美


现在,寨子的芳邻们都知道,牯崮家里的牯崮四衣要外出学艺了。所以,丧户儿子,在寨子中同样德高望重时年已89岁的长者,带着自己的儿孙特地送行出来。作为众望所归的长者,他当之无愧的越过娘舅,像征性接过牯崮四衣抱抱,然后抚须叹息:“逝者已逝,生者来也,生命之火,生生不息啊!只是寨中东郎,越来越有些接不上趟哩。” 


又捏捏牯崮四衣的骨胳:“牯崮四衣骨胳清奇,眉有精气,眼神敏捷,其子可盼哩。只可惜,只可惜就要随师傅闯荡天下。这一去,不知哪年哪月可回来啊?”娘舅连忙低头回答:“牯崮四衣能被您看中,是他的福气。只是,牯崮四衣天性顽劣,心中混沌未开。我想,让他先出去闯闯再回来,必不会辜负您的重托。”


天下奇事,须知一族一宝,一族一习俗。


外人所认为“晦气”的背尸人,在苗寨却是人人尊重和羡慕不止的职业。这不止于背尸人的身上,隐藏传承着苗族千年的神秘,更在于这职业的复杂和重要,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胜任的。而且,能被苗寨里德高望重的长者,视为“可盼”之子,更是令大家最为敬重和羡慕,“可盼”之子的爹娘及家人在苗寨的地位,无形中就高了众人许多。


因此,牯崮四衣爹娘和三个姐姐,一齐恭恭敬敬的低下头,以示对长者的尊崇和恭顺。听了牯崮四衣娘舅的回答,长者微微露笑,点头:“最好,最好。天高地阔,杀广可期,还望牯崮四衣贤侄多多保重,平安归来。”


又看看娘舅,表情有些焦灼了:“你也知道,寨中长者日益增多,东郎却日益稀少,无心者,浪子路千条;有心者,无力也无能。眼看着我们苗家这一千年绝技,有失传的危险,真是令人不知如何是好呵!”娘舅面若红枣,深以为然,却也只能忧伤地跟着点点头,拿不出一丁点儿办法。


告辞了长者,娘舅便领着大家回了屋。


三个小姐姐把牯崮四衣弟弟围在中间,说不尽的悄悄话,道不完的祝愿。入夜,牯崮四衣照例睡在爹娘中间,左耳进娘亲的关切,右耳听爹爹的叮嘱,眼见得吊脚楼的窗口,投进来了第一缕斑斓的晨光,大家才昏昏入睡,不提。


第三天傍晚,当巫老板父女俩依约又来到牯崮四衣家时,只见吊脚楼的每一步木梯上,都铺着五色锦缎,吊脚楼下,站满了寨里的乡亲。男的不管老少都头缠布帕,身穿对襟衣,衣袖长而小,裤简短而大,喜包青色裹脚。头帕有青帕和花帕两种,帕长一丈以上,有多至三丈的。缠戴时多成斜十字形,大如斗笠,衣服的颜色有花格、全青、全蓝等,其中以花格布衣最有特色。衣扣一般为七颗。


女乡亲们的衣着差别不大。


她们一律是“色彩斑澜”,上身穿花衣,下着百褶裙,头蓄长发,包赭色花帕,脚着船形花鞋,佩以各种银饰。迎接的小娘舅热情的把父女俩请上木梯,事先又一次做过“功课”的父女俩,小心翼翼的踩上了五色锦锻,一步一步的走上去,进了牯崮四衣的家门。


堂屋正中,摆着一个边沿有些掉漆,却擦拭得干干净净大圆桌,桌上摆着热腾腾的大米饭,一大盘炒得鲜嫩欲滴的绿叶菜,一大盘炖得烂熟可口的土豆排骨,一大盘仿佛正在卷尾小睡的腌制鲤鱼和一碗令人生津有味的酸辣汤。盛米饭的竹蒌边,是几个手工编织的长方形藤盘,放着煮好的玉米,卤羊肉,炒花生和颗粒饱满的炒碗豆……


正坐着等客人的全家人,见父女俩进了门,都礼貌的站了起来。


娘舅邀请年纪最长的姐夫,坐在桌中间,自己和巫老板依次挨座坐下,牯崮四衣娘则邀请巫陈秀秀坐在自己身边,三个小姐姐紧挨着红衣姑娘坐下。而此时的主人牯崮四衣,则被娘舅和爹爹搂抱着,双脚跨站在两人的膝盖上,满脸笑容,神气活现。牯崮四衣小小的身子上,被三个巧手的小姐姐打扮得精美,令父女俩眼前一亮,赞不绝口。


牯崮四衣头缠花布帕,身穿七颗衣扣的对襟衣,衣袖长而小,裤简短而大,着包青色裹脚。在五月的阳光里,显得格外精神,活脱脱一个雄纠纠气昂昂的苗家小帅哥……吃罢饭,稍稍休息洗漱后,娘舅便把一个早收拾好的大包裹,交给了巫老板:“今朝一别,来日方长,拜托了。”


巫老板接过,交给女儿。


然后看着娘舅和全家人,抱起了双拳:“巫而复始虽为江湖中人,却也深知受人之托,大过自身,请娘舅和大家放心了。”于是,娘舅转身抱起了外侄儿,对大门口作了一个请状,走在了最前面。刹时,三个小姐姐哭了起来,跟在爹娘身后慢慢向前,边哭边唱,其状悲哀,绯彻缠绵,其声宛转,余音绕梁。


/ 夜晚的天空月亮又出来了 / 山间的布谷鸟在叫了让人难过 / 坡上的马薇花开了让人想家 / 6岁的孩子牯崮四衣要外出啦 / 黄昏时孩子牯崮四衣能回来吗 / 母亲想念牯崮四衣时不能见 / 牯崮四衣在异乡过得还好吗 / 炊烟慢飞秋风过花叶落 / 同望明月升银河曾想我 / 但愿此生亮灯火心肝哟 / 铁树开花马生角我就回来 /


 随着小姐姐们的“哭嫁”,等候在吊脚楼下的乡亲们,也跟着合唱起来。


此时,太阳落坡,最后一大抹霞光在树林外的地平线上闪烁,而月亮,早升上了东山顶,透过密林渗漏下来的光泽,把整座苗寨映得银亮亮的,好像要一块巨大的抹帕,要抹出苗寨千年的神秘与忧伤。“哭嫁”送别的乡亲们那忧郁的歌声,穿透暮色,声震八方。


扑扑扑!几只肥大的野兔跑出。嗒嗒嗒!一只少见的野鹿撒蹄。唰唰唰!一只缭牙狰狞的母野猪,领着十几只小野猪,慌不择路……饶是事先有了心理准备,巫老板父女俩仍感到心花怒放的遗憾,眼睛不够用了。苗族人的“哭嫁”送别两人虽早有耳闻,也曾在电视上观看过,却不知身临其景,是如此的惊心动魂,酣畅淋漓和大气壮美。


只看一眼,只听一次,就让人魂牵梦绕,永生难忘。


    与之相比,自许为大汉族人的祝福呀存折呀小车呀,还有动辙花光两代人血汗钱的婚房呀什么什么的,是那么的俗气,小气加吝啬,不,简直是不可同义而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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